第一章 青楼魔踪
作者:顾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886

中元二年二月,东汉朝开国君王——光武帝病逝,三十岁的皇太子继帝位,号孝明帝。

孝明帝于夏四月诏告天下,大赦刑铭。红尘世间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欢声之中。

夕阳西下,沉沉的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丹阳城的上空。

在凤凰居二楼的东厢房内。魏伯阳正悠闲地靠在古楠木制成的木桌旁席地而坐,独自品尝着这丹阳第一楼,名噪扬州六郡的特制佳酿。

在他身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七八个喝空了的酒壶,酒壶旁随意放着一柄长约三尺左右,剑身窄细的紫色长剑,剑柄上还镶着一颗精巧的红色玉石。

魏伯阳将手中的半杯酒倾入肚内,凝望着窗外清晰的满月,忽感胸中诗意频生,刚要随口吆喝几句时,搁在桌上的紫色长剑却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连续不止的“嗡嗡”声。

“又来催了。”魏伯阳微皱眉头,掌心泛出淡淡紫光,轻轻抚过剑柄的玉石。

玉石上白光骤闪,隐隐传出一把略显得稚嫩的男子嗓音:“大师兄,你怎么还不回来?师父这会儿已经等得发气了。”

“小师弟,你少来蒙我。本师兄昨天就已经向师父禀告过了,再有两个时辰才该回去。”魏伯阳叹了口气,道:“大师兄正在降魔伏妖,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可是,师父说你根本没有降妖收魔。师父还说你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只顾着自己大吃大喝,把师门的清规戒律全忘丢一边了。”

“那是师父骗你玩的了。唔,这里妖魔太多了…啊,好痛。师兄我一分心说话,就又被妖魔咬去了一块肉。”

“这么厉害?…大师兄,要不要我多找几位师兄弟过来帮忙。”

“不用了,我准能搞定的。”

魏伯阳随手拎起酒壶,将剩余美酒全灌入肚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好了,其它的待我回去后再说吧。唉,这里实在太忙了。”

紫剑终于停止了颤动,玉石上闪烁的白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

魏伯阳长长吁出口气,伸手轻抚过剑身,喃喃自语道:“哎。赵志这小鬼现在就跟个娘们儿似的,越来越唠叨了。”

月光从窗外透射进来,挥洒在他宽阔平坦的肩背上。

魏伯阳移过木凳,稍稍斜靠在敞开的窗户旁,不知不觉间又回忆起尘封多年的往事。

那时正是绥和元年,他与五位好友远赴长安,参加西汉朝廷为招贤纳才举办的取仕大典。当日夜间,他们就在长安城的一家客栈内把酒畅饮。

那晚的月亮也很圆,他们在满月下谈理想、讲抱负。那时候的他,还天真得以为只要有真本事,就能顺利取仕入朝,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谁知事与愿违,他只不过拒绝了考场一名微末小吏的索贿要求,最终竟连参加取仕的资格也失去了。

就在那一天,他激愤之下远离长安,携带不多的银两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旅程。

两年后,他落足青州,终于在那里迎来了此生最重要的转折。

他是在一家简陋的小酒馆里遇见恩师的。他当时喝得酩酊大醉,模糊间也不知怎样惹恼了恩师,被他拎小鸡似地提了起来,扔进峨嵋后山的紫气洞府。

也就是在那里,他开始了解到什么是阴阳神鬼之术。更明白到数千年来,凡俗红尘之外始终有一群隐匿于深山野林的修道士,在默默地守护着三界五行。

这群人以修仙者自居,一面苦修天人之术,渴望成就大罗仙体飞升天境。另一面则在道门实力最强大的八大宗派的率领下,不畏生死与自太古以来的妖魔邪孽,持续进行着足以惊天动地的战斗。

“魏公子,酒来了。”

伴着“叮叮咚咚”的敲门声,厢房外传来一把骚媚入骨的女子声音。

“进来吧,风娘。”魏伯阳从回忆中醒来,朝紧闭的房门瞥了眼,笑道,“劳烦凤凰居的大老板亲自招待,也不知是魏某几生修来的福份。”

房门缓缓往内打开,年过四旬却仍显得骚媚入骨的风娘,拎着两只酒壶,迈着碎步行进厢房。

“怎么只有两壶?”魏伯阳直盯着她手里的酒壶,愕然道,“风娘该不会是怕我喝完酒后,付不出银子来吧。”

“哎哟!怎么会呢?不过魏公子也该为其它的客人想一想吧。您在这里已经喝了足足两天两夜的酒,把本楼的陈年佳酿都快喝光了。楼下的客人因为没有酒,已经跟我闹过好几回了。”风娘迅速来到桌前,一边熟练地拎着酒壶朝他的杯中斟酒,一边笑道,“您不知道,刚刚有人为此还险些狠狠揍我几拳呢。”

“是吗?谁这么大胆,竟敢冒犯我们风娘。”魏伯阳哈哈一笑,作势捋了捋衣袖,道:“要不要我去痛揍他一顿,好给你出气。”

“唉…还是算了吧。”风娘故作哀怜,双颊满是苦恼之色,轻叹道,“谁让我们做女人的,天生就得受这些气呢。”

“既然不用,风娘便给本公子出外候着吧。”魏伯阳毫不客气在她浑厚的臀部拍了一巴掌,摇头叹道:“哎。有你这么位大美人儿在这里,令本公子都没有闲瑕来品尝美酒了。”

风娘吃吃笑了两声,轻移莲步走出厢房。转身合门时,又情不自禁地朝他再多看了两眼。

魏伯阳体形高大,约在七尺上下。宽肩阔背,一头漆黑的长发任意披散到肩上,冷峻而不失诙谐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粗犷豪野的气息。鼻尖略往上仰,高高隆起的额头下,一双深遂而明亮的眼眸微微凹陷在眼眶内,不时闪动着智慧的眼芒。

他全身穿一套做工极其精细的青色细丝长衫,脚上一双紫褐色的鞋子,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布料所制,却刚好搭配他这一身讲究的装扮。

“真是怪了。现在的稚儿竟然还有不好美色的…”风娘暗暗嘀咕了一声,随手将房门轻轻合上。

“叮咚!……”

靠西边的一间厢房内,徐徐传出动听的琵琶弹奏声。

声音忽高忽低,优雅动人,仿如那天籁之音:令听者忽儿生出如在云丛中轻歌漫步的感觉;忽儿又如正踏足海岸,倾听着海潮浪荡的动人声响。

风娘往传出琵琶声的厢房望了一眼,抹满脂粉的脸上不由露出大感满意的笑容。

西厢房内正在弹奏琵琶的女子名叫柳思思,是她花重金从外地寻来的一位绝色才女。尽管柳思思在这里只是卖艺不卖身,可是她出色的琵琶演奏,仍然迷得本城的达官贵人如痴如醉,为凤凰居招揽了不少生意。

琵琶声一经响起,便仿佛再也停不下来。不消片刻,凤凰居内无分男女,似是完全陶醉在这优美动听的乐器声中。被这美妙的乐曲,指引着踏入无数梦幻般迷人的领域。

一时之间,风凰居内除了起伏跌宕的琵琶声外,便似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好曲好曲!”

魏伯阳拎起酒壶,将壶中剩下的最后半壶美酒一饮而尽,放声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只是如此好曲,思思姑娘大可去寻那深山老林尽情弹奏,为何偏将它带到这备受纷争繁扰的红尘中来。”

“叮咚!”

琵琶声倏地停止。

“正因为俗世有数不尽的纷争繁扰,本仙子才弹奏此曲,好帮他们清清脑子。”

厢房外徐徐传来一把悦耳好听的女子声音。

“是吗?”

魏伯阳伸出宽大的袖袍,抹干净嘴角的酒渍,随口笑道,“可惜红尘中自该有烦恼忧愁,姑娘实在是多管闲事了。在我峨眉后山,有处绝佳的清修之地。思思姑娘如有兴趣,大可随我去那里抚琴弄曲。”

“别再多费唇舌了。”厢房外的女子声音,瞬间无端充满一股子透彻人心的寒意,“臭道士!你在这里守了我两天两夜,本仙子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你耗下去了。”

“可惜,可惜…”魏伯阳摇头轻叹,起身拾起桌边紫剑,缓步来到厢房门外的走道上。

沿二楼的走道向下望去,到处横七竖八歪躺着抹了脂粉的娇娆女子和百十位来此寻欢作乐的酒客。

宽敞的大堂内,仅有一位披着青色纱丝、裸露双肩的绝色女子,赤着一对莲足,静静飘立在满堂昏睡的人丛中。

魏伯阳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直视着楼下绝色女子,轻叹道:“世人俱为表象所迷。谁能猜到近些日在丹阳城里盗人阳寿的真凶,竟然会是思思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

“猜到又怎么样?”柳思思微仰螓首回望着他,冷笑道,“近一个月来,本姑娘也不知教训了多少好管闲事的臭道士…”

伴着荡人心魄的笑声,这位绝色佳人的身上赫然生出诡异的变化:漆黑柔软的发丝,变得火一般艳红。随风飘扬翻卷,不停吹打着她胜盖皓雪的肌肤;娇艳的脸庞被拉长了少许,令她看起来更加明媚动人了;清澈的秀眸中,则闪烁着奇异的红芒,犹如一对妖异的血眸,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一只刚成道行的血狐。难怪我在这里守了两日,也没有从你身上察觉到丝毫妖气。”魏伯阳俯身贴紧木质护栏,“啧啧”两声,笑道,“如非姑娘迫不及待现出原形,我险些还以为自己冤枉了好人呢?”

“臭道士!有本事胜过本仙子再说。”柳思思娇喝一声,身形忽如鬼魅般地腾空窜起,修剪整齐的指甲瞬间暴涨数倍,仿如犀利的兵锋直往魏伯阳斩去。

“姑娘好急的性子。”魏伯阳哈哈一笑,右手屈指轻弹,电闪般射出一道紫符。

紫符若具灵性,脱手后立即化作一道紫电,狠狠劈向凌空扑来的柳思思。

“啊!”

柳思思脸色剧变。同一时间樱唇轻启,朝外吐出数道火光。扑向二楼的娇躯凌空一个翻身,刹时飞落到大堂内一张沾满酒渍的木桌上。

“嘭!”

紫电划破火光,一闪即没。无数道火星从半空中飞溅落下,沾到地面和摆满酒具的圆桌上,立时熊熊燃烧起来。

“念你这些日子来,虽然夺人元气却并未杀伤人命。本人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愿意即刻随我返回峨嵋,仍可拾回一条性命。”魏伯阳轻拂衣袖,挥出一股淡淡紫气,瞬间将大堂内四散的火势消弭于无形。

柳思思先看了眼双手被电光击断的指甲,再移眼望着他,道:“你适才用的可是御气宗的紫气八诀?”

“不错。刚才正是八诀之一的紫电诀。”魏伯阳微微一笑,道:“是否随我返回峨眉?想必你现在已经有决定了吧。”

柳思思浑然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望着他,冷冷道:“你与道府的紫气圣君,到底有什么关系?”

“死到临头,哪还来这么多废话。”魏伯阳哑然失笑,体内金轮丹气连续注入紫色长剑。

刹时间,紫剑光芒暴涨,朝外迸发出三尺有余、如若实质的紫色剑芒。

“臭道士!”

柳思思疯了般怒喝一声,羊脂般白的小臂倏地暴长,瞬间将昏倒桌旁的一名矮瘦的中年男子拎在手中。

“若你敢动一下,本仙子便先宰了他。你该不会忍心看见此人因你而死吧。”柳思思单手扣住男子瘦黄的面部,左手电闪般往上疾挥。数道火光从她衣袖内电闪窜出,直射往房顶。

“嘭!”

火光将房顶破开一个丈许见方的大洞,瞬间穿出户外。

月光伴着凉风徐徐洒进大堂。透过房顶破漏的洞口,可看到天外清晰的满月,正逐渐铺上一层朦胧的雾纱。

柳思思再望一眼魏伯阳后,厉笑道:“臭道士!来日方长,本仙子迟早让你知道厉害。”提着犹自昏睡的矮瘦男子,纵身窜向房顶。

魏伯阳冷笑道:“想要不战而逃吗?”手中紫剑轻轻抖动,瞬即弹出数点剑星,电驰般向她射去。

柳思思微微一愣,横往右移出数尺,险险避过剑星,脱口惊呼道:“你…”

“哼。魏某只管除魔降妖,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魏伯阳闪电般出现在她身前,手中紫剑抡起一圈剑影,拦腰斩向正被她扣住面部的矮瘦男子。

同一时间,矮瘦男子倏地暴睁双目,下垂的双手陡然暴涨数倍,以迅雷般的速度击向魏伯阳面部。

“哈。你果然是一头妖怪。”魏伯阳长笑一声,瞬间飘退数尺,拦腰挥向矮瘦男子的紫剑,刹那间舞起另一道剑光,斜斩暴涨袭来的厉爪。

矮瘦男子裂嘴冷笑,发出绝不符合他这形象的嘶哑苍老的嗓音,道:“嘿嘿,五行气宗的紫玉诛魔剑,还不放在本君的眼里。”笑音尚未落下,瘦小的身躯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两条手臂仍直直击向魏伯阳的面部。

“千余年来,紫玉诛魔剑斩妖无数。我倒想看看你有何本事不惧于它。”

魏伯阳冷哼一声,挥向中年男子手臂的剑光突然消失了。下一刻,炫目的紫色剑光鬼魅般出现在上方三尺许处,凝成七面闪烁耀眼的八卦图案。

魏伯阳速往后飘退,双手迅速在虚空中画出一道气符,暴喝道:“结!”

气符“砰!”地爆开,散成无数光点撞击到紫光凝成的八卦图上。八卦图一阵剧颤,瞬间以更快速度汇聚到魏伯阳身前,结成一副几近丈许的巨形光图。

“咦?八卦锁妖图。没想到,五行气宗除了周老儿外,竟然还有小辈懂得这门法术。”消失了的中年男子重新出现在半空,枯黄干瘪的脸上微露出诧异的神色。

“何必废话!”

魏伯阳微微一笑,食指亮起一点紫芒,疾伸入旋动的光图中心,轻喝道:“天动五行,道御五气。诛邪!”

“嘭!”

光图倏地爆开,散成无数拳头般大的七色光团,由四面八方袭向身前的妖魔。

“砰砰砰…”

大堂内满是炫目刺眼的光团和剧烈的爆破声。

魏伯阳趁势飘回二楼的走廊道上,凭栏注视着矮瘦男子与柳思思的身影渐渐被淹没在闪烁的七色光团内。

光团在柳思思和矮瘦男子身上爆开,再化为更多更小的光点,紧贴着他们衣衫,发出更加猛烈的激爆声。

爆开的光团也不知闪烁了多久,天上地下突然传出一道尖锐急促的厉啸声。

啸声不断扩大,瞬间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受了刺激,开始焦躁不安地颤动起来。

魏伯阳微微一怔,若有所思朝房顶破开的洞口向外望去。在淡淡的月色衬映下,若隐若现的紫色光气铺天盖地,仿佛给丹阳城上空蒙了一层薄薄的紫纱。

“嘭!”

大堂内倏地再爆出一声巨响。突然间,所有的光点全消失了。两道遁光以电闪般的速度直冲房顶,瞬间循破开的洞口射出,遥遥远去。

魏伯阳脸色微变,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块符简,食指往符简上轻轻一点,喝道:“天地乾坤,急急如律令!”

数寸宽长的符简化作一团白光,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流星般射出房顶。

魏伯阳收回目光,望着大堂内横七竖八歪倒的酒客,低喝道:“赵锋小子,还不快出来。妖怪已走,你那灭魔大阵也没什么用了。”

“唉。我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布好了牵机灭魔阵。大师兄刚才为什么不趁机留住那两头妖孽?”

大堂内响起一把悠悠的叹息声。

片刻后,靠木梯旁的白漆墙面极诡异地泛出如同水纹般的剧烈波动。

一位体格瘦弱的男青年,全身笼罩着淡淡的紫芒,从波动的墙面内缓步踱出。

魏伯阳直盯着他,笑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看见了?”

“大师兄指的是那道突如其来的啸声吧。”赵锋微皱眉头,道,“这件事确很奇怪,适才啸音一起,连我体内的元神都不由自主噪动起来。这种感觉,我只在师尊和其它一些法力高深的师叔伯身上有过。我猜发出这道啸声的家伙,弄不好会是魔道妖王榜上的妖孽。”

魏伯阳微微摇头,道:“自从上一次道魔大战后,数百年来,妖王榜上的魔头始终处在我道门的监控之下。如果它们中有谁来到丹阳,我道门八宗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除了魔道妖王榜上的妖王和我正统道门的少数师叔伯外,也就只有邪王榜的十大邪王,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力。”赵锋猜测着道,“难不成,会是邪宗的人躲在这里?”

魏伯阳笑道:“我又不是神算宗门下的道士,可没法回答你这问题。”目光移往周围横七竖八昏睡的人群,又道:“八师弟,破除这些人身上的摄魂咒,对你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大师兄尽管放心,虽然挨个儿破解是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赵锋忙拍胸保证道,“好歹这两年跟着师兄闯荡天下,我的修为也已经突破到炼神的三重玄境了。”

“那就好。”魏伯阳露出凝重的神色,沉声道,“据我所知,扬州六郡向来不是我道门的重点看护目标,道门各派只有天道教和聚丹门的道友常在这一带守正辟邪。八师弟替凤凰居的人解除迷魂咒后,可试试在城里找到天道和聚丹两派的道友,向他们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否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我看这人或许并非邪道中人。他跟刚才那两头妖孽更不会是一路货色。”魏伯阳扶着木栏,由二楼的走廊道步下大堂,缓缓续道,“而且我有种预感。正因为有他在这里,所以这段时日,妖狐虽然化身人形,在丹阳城内兴风作浪,却始终不敢妄伤人命。”

赵锋露出疑惑的神色,道:“难道师兄以为他会是我道门的某一位尊长?”

“现在一切还言知过早?”魏伯阳噫了口气,道,“八师弟打探完消息后,可先行返回师门,将这里的一切情况如实禀明师尊。”

赵锋微微一愣,道:“大师兄不与我一同回去吗?师尊和列位师兄,都已经催促过我们很多次了。”

“我当然会回去,只不过是晚点儿罢了。”魏伯阳笑道,“好歹我们已经预收了陈郡守一半的除魔资费,如果擒不住作乱的妖怪,怎好向人家交待?”

赵锋略皱眉头,道:“可是那两头妖孽只怕早已经逃远了。大师兄现在追去未必能有所获。”

魏伯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难道师弟忘了,我已经用师门秘符去追踪它们了吗?”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一只酒壶,寥寥数步便迈出凤凰居敞开的大门。

天上的月亮更圆、更亮了。

浓浓的月光由高处洒下,令陷入夜幕中的丹阳城,更添一种异样的美态。

“办完这件事后,终于该回师门了…这些年,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魏伯阳凝望着天上的满月,心里难以遏制地涌出对师门的强烈思念。

多年前,当他被那名索贿官吏赶出考场后,心里曾经充满着万念俱灰的感觉。其时只觉天下虽大,却仿佛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终其一生去完成的事业。

那段时间,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只想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用尽手里仅存的钱财,开一家像样点的小客栈,就此平平淡淡终老余生。幸好在青州遇见了恩师,令他终于重拾信心,开始了苦修道门秘术的艰辛岁月。

他是在被师尊带入紫气洞府后的第三个月,开始修炼道家法术的。

此后的三年间,师尊又陆续为他收了五位师弟,令原本冷冷清清的紫气洞府开始热闹了起来。

回想那段时日,该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记忆。整整十年时间,为了洗涤凡胎,吸收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浩然灵气,他和师弟们日夜勤修道术,相互研讨修炼心得。在艰难困苦的修炼之余,亦不忘打打闹闹,相互玩笑。

师尊对他们的教导非常奇怪,一年中只有七天向他们详细讲解道门的各种秘术。此后便将书简扔给他们,由他们自行参悟。到第二年时,又会再用七天的时间,向他们讲解更进一层的道门法诀。

那段时间,师尊教授给他们各种符咒秘术和《九转金轮丹诀》第四层的心法。

进入紫气洞府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他终于达到了师尊的期望,成为众多同门中修为精进最快的一位。

师门的五遁神通术和各种秘咒术,终于能够被他随心所欲地施展出来。《九转金轮丹诀》第四层心法的参悟,更令他在体内孕育出得成大道的金丹。

那一年,师尊令他离开紫气洞府,进入位于峨嵋峰顶之上的道关,修习《九转金轮丹诀》更上一层的心法和师门最强的符录咒术——紫气八诀。

在那里,他整整用了十七年,终于完全褪尽凡胎,结成修道人梦寐以求的元神。

直至如今,他仍记得当自己破关而出的那日,师尊显得格外高兴,竟一反常态与他饮了整整一夜的酒。到第二日,便令他收拾行装,进驻道门千余年来的圣地——天勤山。

“老王,再快点儿…”

不远处传来一阵不悦的催促声。

在通往凤凰居的街道上,一名三十出头、体格粗壮的仆役正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缓缓前行。

马背上坐着位模样俊俏,手摇折扇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一个劲儿地催促着牵马的仆役加快脚步。

魏伯阳瞟了眼正不断接近的主仆二人,将手里的半壶美酒一饮而尽,再回头望着凤凰居敞开的大门。轻挥衣袖,两股金轮丹气瞬间排袖而出,飞快撞击到雕工精致的门面上。

“砰!”

大门如遭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推动,迅速撞合在一起。

魏伯阳随手扔掉酒壶,哼着市井里争相传唱的小曲儿,极悠闲地背负双手,与迎面行来的主仆二人擦肩而过,悄然消失在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