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千里报丧
作者:公孙千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835

第十六章千里报丧

他们又待了些许时间:“来了!来了!比我猜想的,慢了将近一个时辰!”

“四季上人”忽然中气十足的说道,果然神采从眼之四角悄悄回来,不一会又是目光如炬,肌肉上也焕发着白玉似的光彩!

老和尚略一运动手脚,颇为满意,轻喝一声“走”!

抓起杨士麟的手臂就跑,步履如飞,一滑数丈,双肩晃个不停,滚滚而去,丝毫没有病象或死痊!

沿途,他两眼炯炯,宛如鹰目,四下搜索,生怕有人跟踪而来,发现他埋骨之处!

干松岭是他每年必到之地,路径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条狭长小山谷中!

山谷宽不及三丈,状如水沟,地下积雪初溶,异常泥泞不堪!

两人飞快的通过,鞋履却没沾湿!

山谷出处,是一洼地,松树密生,枯柯苍劲,皆似百年之物!

谷间除中央有块水牛般大小的磐石外,尽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石上是松子、松叶。

当然还有白雪,半融的白雪!

“四季上人”停步,说道:“到了!便是这里吧:你途中没有看到别人罢?”

杨士麟一怔,一面愧疚之色据实回道:“后辈并没有注意这点,我——”

“四季上人”拂一下手,意思是算了吧,飞身到磐石前,回头说道:“这块石儿不错吧,地为褥,石为被,很好!很好!”

说着,双手运劲一推,把大石一尺一尺的推开!

杨士麟见他双手频频抖颤,眼中神采渐渐隐去,暗叫一声不妙,趋前想助他一臂之力!

“四季上人”使劲一推,把磐石推开,说道:“我要自己铺褥,你暂且袖手旁观,等一下自然要你盖被!”

说罢,双手如盆,宛如农夫春耕翻土,一下下把泥土挖出,仔细放好,在方坑之侧!

他按步就班,神态自若杨士麟看他手脚越来越慢,眼中光彩黯然,知道……

盏茶光景,“四季上人”挖出个四尺深坑,站在坑里说道:“我不上去了——”

不知怎的,杨士麟感到藏在话里的悲哀的重量,心如刀割,眼泪夺眶而出!鼻子酸酸的,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来安慰他!

“四季上人”站在坑的—端,说道:“你答应过我不哭,你—哭,我心也乱了!”

说着,从腰间取下“雀胆剑”,双手奉上道:“这口短剑是我随身兵刃,除吹发断金之能外,能去毒,解毒,验毒,你留着作纪念吧!”

杨士麟强自忍着眼泪,无法开口,也无法伸手出去!

“长者赐,不敢辞!”

说着,强自放在杨士麟手里,然后闭目伸腿平平稳稳躺下去!

杨士麟心里感到一阵凄凉,俯首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滴落在“四季上人”

的身上!

他忽然又开口,声如细蚊,问道:“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杨士麟!”

杨士麟急促说出,生伯他为这事,遗憾着西去!

“四季上人”嘴唇掀了两下,喃喃念着这名字,撒手西归……了不遗憾!

杨士麟果然没有大哭!呆呆坐在坑旁,不时看看他的遗容,也不时的向周围扫视,怕有人真的窥视在侧,盗了重宝去,令他无法交待!

良久,才一捧一捧替他掩上,直到坑与地平!

一代武林怪杰就此长眠在这一杯黄土之中——不久,杨士麟又把磐石推回来,这里“四季上人”或“春夏秋冬陨阳人”老和尚所要的被!已为他益上了!

将附近收拾得略无痕迹!站在磐石前低首默祷一番!

阴森森的午后,发亮的雪花、絮絮地降落,掩没了大地的面目,为塞外的黄沙,盖上一袭深厚的白毛氅!

这里是——阴山。

斛律金千古绝唱,“穹庐”一曲所歌咏的地方!

那首不费丹青,璞真如画的——“敕勒歌”是这样的。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然而在这隆冬,景象殊异,雪浓草枯,敕勒川冰冻解,阴山弥漫在风雪里,只剩下一条曲线在天际起伏!

线上的天,是较浅的灰色,线下的山,则是较深的色!

在一处山麓的半山腰,有间庙宇,叠石为庙,依山而建,虽谈不上搪角飞蓑,但佛门南开,面对着寒外开阔原野!视界极广,也另有一般雄伟的气象!

再加上经年受黄沙风雪侵蚀,门墙斑烂,望之宛如年古刹!

在垂挂着冰柱的檐下,高悬一块扁平朽木,上书“栖云寺”三个魏体大字!

大门两侧,写着一对短聊:“可以栖止,不用云游。”

这日,正是黄昏时候,风雪加剧,侧门“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僧来,看他面黄肌瘦,宛如行将就木!

但在这严寒天气,却只披一件薄薄的杏黄袈裟!

他并非去作晚课,而是出来晚眺,两眼漫不经心地往四野一扫,两片薄唇微微张合着,不知说着什么,总不外“南无阿弥陀佛”吧。

蓦地双目圆睁,若有所见,目光如炬,移足到轻披银霜的参天古木下,凝立如石,注视着山下——山腰荒径处有个白点,冉冉而起,在渐渐高起的岩中,忽隐忽现,从消失到重现,只一瞬间,已上升了很高,身形轻灵,疾奔如飞矢,毫不费力,就像——团棉絮,因风飞舞向前!

老僧讶然想道:“自我师徒避居“栖云寺”江湖咸少人知,在这风雪之夜,怎会有人来呢?看她那份轻功,世所罕见,堪称高手!”

想着,心里微起荡漾,终年山居寂寥,倒希望生些事故!

须臾之间,白点显为人影,已走完上山的绝径,到得寺前的三尺短垣下,老僧躲在树后,微一探头,看清来人是个带剑的年少后生,面带戚容,双目惺松,那是跟仆仆风尘无关,倒像是对酒微蒸的神态!

少年在短垣下轻轻一纵,捷如仙猿狸猫,飘落寺门前,俊目迫不及待地搜寻匾额,当他看清“栖云寺”三字,轻轻一叹,心情似觉无限轻松!

那是说,总算是让他找到了!

黄衣老僧见来人是小小年纪,有些身手,不由动了咳念,暗起好胜之心,心想拜山求教,岂可如此无礼。

不由鼻孔喷出两道冷气,缓缓由树后转出,悄没声地立在少年身后!

那少年也真了得,立觉有警,突然回身,就在这旋身之际,有股沁人肺脾的清香,随之而起!

老僧一嗅,双眉轻皱,拂然不乐,付道:“小小年纪,在这深山,尚且身带香囊,若在通杨大街,繁华都会,岂不涂脂抹粉,可见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眼皮一翻,精光四射,冷冷说道:“你是何人,因何来到这栖云寺?”

少年趋前一步,抱拳为礼,恭敬急促言道:“后辈姓杨,草字士麟,敢问——”

说着,顿了顿,好似有无限戚楚,两目也湿润起来,又道:“敢问宝刹……宝刹是否就是……“春夏秋冬阴阳人”老禅师驻锡之地!”

要知“春夏秋冬阴阳人”本名“四季上人”,只因与“不倒翁”朱儒赌技失手,依约改了名号,此乃奇耻大辱!

黄衣老僧一听杨士麟直呼恩师法讳,宛如火上加油勃然大怒喝道:“好大胆,竞敢侮辱我恩师,“春夏秋冬阴阳人”,岂是你叫得的!”

杨士麟一怔,不知错在那里,这名号乃老和尚初相见时亲自对他自称的,当场楞住!

他自在千松岭受老和尚临终重托,不辞辛劳,冒着“芝精”吐香,危及生命的大险,千里奔波,前来报丧!

这些日子来,眼看“芝精”隐隐发作,体泛奇香,总算不辱使命,如期赶到“栖云寺”,不料,劈头为这黄衣老僧斥为侮辱师门,教他如何不莫明其妙!

黄衣老僧见杨士麟傻头傻脑,一声不响楞在那里,厉声斥道:“贫祸乃恩师“四季上人”关门徒弟——北昆,你是何人门下,前来何事?快说!”

杨士麟听过这名字!闻言急于将来意说明,因道:“敢问法师同门师兄在否,在下受“四季上人”之命……”

北昆和尚哼了声,道:“你现在改口了,哼!你在何处,遇到我恩师,可有信物为凭?”

杨士麟悲伤当头,无心计较老僧的态度,乃说不得从行囊里,取出那把“雀胆剑”,说道:“诺!此剑是“四季上人”长者亲手所赠!”

北昆一见本门至宝现形,登时神容一肃,侮慢之意全收,必恭必敬,直挺挺跪下,连声谢罪,口称:“弟子不知法使驾到,有失迎接,恕罪!恕罪!”

说罢,叩了一个响头!触地有声!

杨士麟自入江湖,何曾遇到过这种场面,见状无限惶恐,慌忙左避,一面伸手欲将此北昆扶起。

不料,北昆死也不肯起来,又叩了两个响头!

这当口——由寺侧面山崖石洞里闪出一僧,头如麦斗,寿眉高耸,满脸红光,狮鼻海口,顾盼生威,身穿腥红烈火袈裟!

他一见到“雀胆剑”亮相,来不及问明师弟是何缘故。亦拜倒在地,说道:“西峒来迟,罪该万死?”

杨士麟不知如何,忙道:“两位大师请起!”

两僧见本门信物尚未收起,那敢起身?抵死不肯,同声齐道:“东岱、南乘,云游他去,不在寺内,吾等两人,待命在此,法使有何法谕,即请颁示!”

杨士麟神态肃然,强忍着泪声音凄楚道:“四季上人,他老……人家……已……经……过……去……西归灵山了!”

这时,山风低吟,松韵凄清,似亦哀悼这一位大师的西去!

北昆僵了片刻,蓦然火爆的性子发作,跳将起来,虎吼一声道:“岂有此理!”

怒目瞪着杨士麟,但一看到“雀胆剑”在逐渐入夜的暮色中闪烁的蓝光,才又清醒过来,拜倒在地!

西峒佛法较深,不露悲凄之色,木然说道:“无明宿美流转,太和合而成身,阿弥陀佛,吾师法体又归乐土!”

声音之中自然而言流露出高僧的面目!似己看透生死界!

北昆满眶热泪,强忍悲怀。言道:“敬请法使将先师死况见示!”

杨士麟凄然四顾,古寺肃然,墙垣不语,山下风雪低啸,云飞过眼!这一切对“春夏秋冬阴阳人”该是熟悉的吧!

他抬头望天,语音低沉,像说着一件远古以前的历史:含泪叙述那天夜里的经过!

从自己偶然路过,得遇“四季上人”扑跌在地,出掌解危起,直至埋骨赠剑止!

西峒始终木然!

北昆一边听着,眼泪潺潺沿颊流下!

两僧听罢,低头寻思,久久不作—词,半晌,不若而同地互相望了一眼!

北昆两眼直视杨士麟沙哑其声问道:“据法使所说,先是思师,已受重创扑倒在地,然后。天山妖妇师徒两人由屋内纵出,出手欲置恩师于死地,是也不是?”

杨士麟一怔,不知缘何有此一问,只得据实点头!

西峒开口道:“恩师先为法使“舍利灌顶”,重托法使来此报丧,临终之际,再以“雀胆剑”相赠,言明此剑为法使所有,而非以此剑作为信物,其后“雀胆剑”仍归鄙派?”

杨士麟愕然,付道:“他作难道,疑心我想吞没宝剑?”因道:“四季上人前辈要在下收剑留念,曾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在下固辞不获,只得从命,此物既是贵派重宝,还以物归原主为是,免得在下保管不周……”

北昆连连摇首道:“先师遗命,吾等何人,岂敢抗命,只请法使收起,好便吾等起身!”

杨士麟恍然大悟,原来有这么一条规矩,难怪他们不敢起身,当下连忙将剑收藏于背后衣包之内!

北昆、西峒两僧起身!

北昆似因极度的悲愤,怒火无处发泄,突然转身,气贯臂端,遥向身后参天古木,拍出一股腥红狂飚,“血掌印壁”!

大树由中干折断,“哗啦啦”飞起,滚落下山,“哗”声回音在空旷中激荡,历久不绝!

杨士麟想道:“好火爆的性子!”,不由楞住了!西峒说道:“乞请法使将宝剑赐予贫僧一观?”

杨士麟好在自己没有半句谈话,便待把“雀胆剑”交给西峒和尚验看!

那知西峒和尚把门户一摆,说道:“就请法使遥掷给贫祸吧,不敢劳烦贵步!”

这无疑是想试试对方功力,究竟有无能力,硬接符国夫人一掌,为他恩师解厄。

杨士麟渐知对方起疑,不好太装怯懦,当下单手握住剑端,掌心一吐,“雀胆剑”

宛如电光流矢,激射过去!

他自得“四季上人”为他“舍利灌顶”,无疑承纳老僧数十年修为功力,加上“九茎芝”精华已半数收为已用!

其内外功岂只倍增?是以虽然在芝精隐隐发作之际,挟劲一挥,亦自有万钧潜力随之而起!

西峒辨声便知厉害,不敢硬接,连忙拔身急旋,飞迟五尺,借劲卸力,反手一抄,堪堪抓住,那手尚觉发麻,暗叫一声:“此子功力不在我下!”

两只铜铃巨目,不觉瞪住杨士麟,奇怪他那来的这股劲道!

北昆趁杨士麟掷剑之际,出其不意发难,骈指为剑,一指化三尖,殒星飞电般的急点杨士麟胸前三大穴,可谓奸恶毒辣之至!

已失去出家人的立场与形象,对刚才跪地,痛苦流涕,判若两人!

杨士麟被人不告而战,蓦然胸前生寒,疾然收胸后退,端的疾快无论,同时左手本能一绞,连封带拆,乃是六盘老樵“河图十三式”中的“除草务尽”!

在这一闪一烁中,自然流露出名家应有的“疾”、“准”、“狠”!

无疑已证明其身手造诣非凡,确有硬接符国夫人的功力!

虽则他当时用的是“二元会一”,而目前的功力,乃是“舍利灌顶”以后的事!

不料——西峒、北昆一认出这少年的门户,乃“六盘老樵”一路的,不觉同时“呵呵”大笑,笑声中混合着悲愤和欣慰,齐声喝道:“好大胆的狗贼,胆敢冒充本门法使,老衲一时不察,几为所愚!”

杨士麟立加戒备,为之愕然的再道:“两位大师,何出此言?”

西峒浓眉一耸,步到杨士麟左侧,隐作包围挟击之势,喝道:“小子,你受何人指使?因何到此?在何处盗得恩师“雀胆剑”?快快从实招来,老衲念你小小年纪,这身功夫得来不易,或可饶际—死!”

杨士麟一听他们不愿相信“四季上人”已亡故,正事不计较,自往支节上生是非,真乃愚不可及,气上心来,勉强忍住,抗声辩道:“我受“四季上人”前辈之托,前来通报他埋骨之处,寒天雪地,途遥千里,对你等有何所图谋的。大师等若不快快起程,到固州城外,干松岭上去取回本门至宝,反倒在此无事生非,岂是智者所为!”

“要知错过三月之期,“四季上人”法体腐化,至宝随之而去,岂不懊悔莫及?”

西峒法师看他辞意诚恳,不似有诈,想道;“恩师把秘笈写在肚皮上此事除我师徒数人外,再无人知道,他从何得知呢?莫非……”

想着有些道理,便点了一下头!

杨士麟暗自戒备着怕他们反扑,冷眼望着两人词色,又道:“再说“四季上人”是何等人物,若非惨遭不幸,随身宝剑怎会为外人取得?”

西峒法师一听,又点一下头,遥视他四弟探询意见,北昆冷笑道:“好狂徒!好伶俐的口齿!我且问你,天山派妖孽里只有符国妖妇和羽扇倩女,再没邀约其他高手?”

杨士躏闭目反思,那晚情形,说道:“区区只是巧遇,见‘四季上人’由楼上摔跌下来,急想扶持,只见到两个女人!

宫商公子,未见现身!”

“好,你既知吾师功力超凡入圣,试想符国夫人师徒两人岂是恩师对手?思师何至于扑倒在地,听任宰割,要你这‘年青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杨士麟为之语塞,想道:“话虽有理,但,‘春夏秋冬阴阳人’分明是身受重创……”

西峒法师更符合他师弟道:“师弟之言,甚是有理,看你如何自圆其说,还我——个道理来?”

杨士麟并不知道符国夫人‘请君入瓮’的毒计,叫他如何想得出?……

“我是中间插入,前因结果,我也不知,总之‘四季上人’由我埋葬入土是实!”

北昆法师踏前一步,朝指着道:“小子,你说宫商公子,当时不在场,依贫祸看,亦未可信得,久闻宫商公子是著名的淫贼,随身携带迷魂香囊!”

“你身有香味,可见宫商公子便是你!”

可笑他一下把杨士麟当作“六盘老樵”的传人,一下把他当作天山派门下,不知自相矛盾,还自振振有辞,假如杨士麟使出“小戈壁飞云绝沙掌”来,也定规又将他列归西夏国师冷若冰的门人了……

杨士麟急道:“那里,我是因为……”

但是,一想两下眼看行将翻脸,他们不愿承认师尊已死亡,岂可把自己是“菜人”

的秘密和盘托出,便把话头勒住……

北昆法师踱到一株古木旁边,纵身一跃,扯下一节儿臂粗细的枝柯,双手如刀般的削去小枝横柯,刹那间便成了一把木剑,掂了掂甚是合乎言道:“不必多言,拿命来就是!”

杨士麟尚不愿放弃他们的误会,急道:“且慢!法师请想想,如果宫商公子是我,有鄙人的功力,那么符国夫人岂无法胜得了‘四季上人’?……”

他急于自辩,想就事论事,以子这矛,攻子之盾,证明自己不是宫商公子,那知听在两僧耳里,除自吹外还带损人,把“四季上人”都贬低了。

他们是师徒,岂能容外人如此当面轻蔑恩师?

现在坏就坏在他人有异香,视他为非正人君子,任何舌翻莲花,也不入他们耳中!

当下北昆法师嗔生怒火在胸,喝道:“狂贼!休想以口齿为胜,我倒要看看你手上有多少能耐?”

一语方了,身形拔起,先是一佛升天之势,施又化为“初采金宫”,欺敌近身!

杨士麟但觉一缕劲风当胸袭来,心知这种看似平常招法,可虚可实!最是轻视不得!

因为无心与他们纠缠,在于戈上见高下,轻轻一纵宛如脱弦之箭!跃向圈外,同时再道:“两位何不……”

话只说了一半,身形尚未着地之际!忽觉侧面人影一晃,原来是袖手一旁的西峒法师以为他要兔脱,趋前摘截,挡住去路,成了前后包围之势!

好个杨士鳞,“四季上人”一番“舍利开顶”之功,真没白费,虽然是用来对付他老人家的徒儿!

只见他左手一封,横护前心,使出“贝龟吞沙”,右手以指化剑,挺肩出作个“举火烧天”之势,“河图十三式”的“卿云缦兮”,蓄而不发,同时继续说道:“……随我……”

那招“贝龟吞沙”乃是“小戈壁飞云绝沙掌”三大秘招里,唯一守而不攻者,乃是用来防止北昆法师的突袭!

自是含有弭兵之意,图个善罢,至于“卿云缦兮”停弓止步,不刺西峒法师,也是为了同样道理!

不料,北昆法师见猎心喜,如影随形,捷如飞龙追到,一见敌方含劲不吐,自失先机,但不但不领这份与他恩师的香火情,反而暴然怒道:“好大胆?”

当下一化剑式,使出师门无上“涅杰神剑”,声势咄咄逼人,隐然有一击碎乾坤的杀机,再求必得:也不知他是恨从何来?

杨士麟心知对方虽是折木为剑,但贯以真力,同样有摧石裂金之能:不敢轻出肉掌“贝龟吞沙”一吐便收,身形滑如蛇鳗,溜到“栖云寺”匣额之下,倚门而立,嘴里仍然说道:“……到千松岭上……”

西峒法师因为杨士麟“卿云缦兮”,并没出手,又无兔脱之意,自无与师弟联手之理,立在一旁暗自吃惊,衬道:“何物小儿,身形疾快若此,这份轻功,只怕还在我师兄弟之上?”

北昆法师一袭无功,顿失敌踪,心下微凛,那还有心听杨士麟辩解!剑下一招“断七超度”拦腰便扫——杨士麟脚下走“坎”位,奔“离”宫,运劲出掌,一记“日落平沙”,劈敌左肩,还自克尽已责的喊道:“……一察虚实……”

北昆法师充耳不闻,见这小贼一味闪避,居然在剑下走过三招,令他这张老脸往那里摆!一股与生俱来的好胜之念,油然而生,吐气开弓,“血掌印壁”应声而出!只求能搏胜这小贼:杨士麟一见红色掌风袭来,突然记起,当日在“寺前集”上,与老和尚倒地之际,便是以这种掌力,跟符国夫人的“黑砂掌”对抗,可见必是一种厉害地神功!

这念头在他脑里一闪即逝,当下不敢硬与对掌2悬崖勒马,淬然收掌让过,脚下变位,其间千钧一发,已来不及说话:“血掌印壁”,冲破“日落平沙”的前引风柱,袭在寺门上,赫然留下一个腥红手印!色泽鲜红,娇艳欲滴!

北昆法师趁他这身形凝滞之一瞬,“涅杰神剑”威力暴增,啸风锐利,猛截他的“膺窗穴”!

杨士麟扭腰,微微侧身,一招“飞石流沙”劈将过去,轻重恰好,使得极有分量,又道:“……再行定夺,如何?”

这句话,他继继续续分几次讲完,无奈北昆已动了真火,不管有理无理,已失去理智,就是听不进去,只听他喝道:“少废话!”

“涅杰神剑”威力再增一分,顿时锋芒毕露,宛如春蚕吐丝,缕缕不绝……

剑走“三位定尊”之式,两斜一正,左削、右砍、中刺,把杨士麟身形镇住,不使他逃出剑网!

“涅杰神剑”乃取佛家普渡众生之义——招式之精微,堪与“河图十三式”相匹敌!

杨士麟输在徒手,北昆法师第一招“初探金宫”,本是“门户招”,除试探对方功力深浅之外,暗有先礼后兵之义:当时要拔剑出鞘是来得及的,无奈杨士麟无心诉诸武力,怎知现在变成了无功反而有罪,他们心中究竟存了些什么及主意!

有个原则,他—定不能含乎,身为“菜人”绝不能落于人手,他本作爱乌及屋之心情,对老和尚的徒儿是多么亲切。

但,他们又是多么陌生,以多次坐失良机,令他心寒意冷——方才,北昆法师骂他“好大胆”,有大半便是看,他未曾拔剑!

如今他在敌人剑幕下,危机百出,险象丛生!悔不当初!

北昆法师得理不让人、直于致他于死地,陡的口诵“阿弥陀佛”,飞纵跃起,双足急踹如擂鼓,“乱掷蒲团”,专踢小腹各大穴,手中本剑—溜火星矢射,直截中胸!

杨士麟全身后仰,使出“铁板桥”工夫!

北昆法师喜叫一声,脚下原招不变,最后来个“罗汉扫党”挟横扫千军之威,踢向杨士麟下盘“环跳穴”!

杨士麟使出“铁板桥”就自知要糟,自己成了死靶子了,陡地气贯丹田,蹬脚向后毕直射去,堪堪避过—险!

驻足一旁观战的西峒法师,忘其所以,海啸似的吼叫一声:“好!”

杨士麟在后纵之中,用力过猛,眉心见汗,再者心中急忿难平,突然脑门发昏,星目越发惺忪,周身香味越盛,顺汗线外溢……

北昆法师当风闻到,令他一怔,以为对方使坏,用了迷香!暗嗅一口,可是浑身舒泰了无异状,不觉暗道:“这是什么功?”,木剑毫不留情的刺出!

杨士麟得此一缓,脚下却略呈疲惫,暗道:“糟了!芝精将要发作了……”

北昆法师又捉住这一瞬即逝的良机、右手疾伸,剑发如电,一记“犀牛望月”,直扎下他的丹田穴:杨士麟自知再事闪避,后祸无穷,要让人分而食了,大快朵颐也!说不得气贯双臂、左右开弓,“日落平沙”和“飞石流沙”,宛如狂风骤雨,沙飞石走般的激射而出,同时叹道:“罢了,不亮剑是不成了!”

键腕突地缩回,搭上腰下的剑柄上一—北昆法师见掌风非凡,锐不可当,露齿狂号,更激发起他的斗志:刺出—招睥睨一时的“九横夺命”,迅如电光石火,削敌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