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4章
作者:秦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236

第八十二章

明朝虽然有明文的“禁海令”,不过那时执行得并不严格,沿海的地方还时常有人为了生计而下海,而当地的官府大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分追究。于是就有了内地的商人看到墨珠十分走俏,便做起了从海外走私的生意。不过,由于他们打点得当,都没有出什么大事。然而,“走私”毕竟是违法的事情,因此那些得了好处的“大人”们和商人们,都对这个闭口不谈,彼此心照不宣。

近一段时间,崔家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挑战,就是因为市场的兴趣有了转移,而他们手里的墨珠却不多,而且需要从中间商那里进货,成本因此居高不下,无法与人竞争。于是,崔百万也就又开始打起了“走私”的主意。

说起来,他们崔家发家就靠了“走私”极大的助力,只不过后来他们有段时间没有做这个了而已。如今要重操旧业,他们自然驾轻就熟,上手很快。

当然,在重新做这个之前,崔百万还是向刚到任不久的余知府等人打点打点,余知府与他打着官腔推托了几次后,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样一来,崔百万便放心的与对手们拼开了走私的“本事”。

而这回他们被余知府请来以后,受到如此对待,心里都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崔老爷,你们崔府又开始走私了吧!”所以,余知府的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可在崔百万他们耳朵里,却象一声巨雷,使得他们都大为震颤。

沉默了片刻后,崔百万的胖脸上才挤出了一丝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余……余大人,我崔百万哪里有‘走私’啊……”话语间,他特地把“走私”这两个字咬重了音调,同时朝当时给余知府送好处时的中间人——付师爷望去。

“是么?”可是余知府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或者对以前的事情毫不知情一般,脸上似笑非笑,声音轻柔的打断了崔百万的“叫屈”。

而此刻崔百万的“救星”,那位付师爷却偏过了头去,好像没有看到崔百万的目光一样。

“崔老爷,你到底做没做走私呢?”看崔百万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余知府又追问了一句。

“这……这个……”崔百万被他问得呐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伸手摸出一条汗巾在胖脸上擦拭着,心里早把付师爷和余知府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哈哈哈!”这时,余知府忽然一声长笑,起身站了起来,“崔老爷再慢慢想想吧!想起了什么,直接与付师爷说就可以了。时候不早,本府也该歇歇了!”说完,他也不等崔百万回话,就打了一个哈欠,转身负手出门而去此刻在外面庭院里的黑暗中,刘晖带着毕方不久以前悄悄就来到了这里,借着“婆罗神咒”的掩护,躲在外面看热闹。见到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刘晖没有多想,就有点奇怪的问道:“咦?那些家伙应该有的是法术可以让崔百万说真话,老老实实的把他们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可是他们为什么就是不用,反而舍近求远,搞出这么多名堂来呢?”

“哼!”毕方听到他的“笨人笨话”,不由的嗤笑了一声,扭过脖子,把长嘴扬得高高的。

“嘿嘿!”刘晖看到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它抓住了,于是伸手揉捏着下巴干笑了两声,“毕方,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毕方斜睨了他两眼,傲然说道:“这么一点小事情,本‘神鸟’当然知道了……”

“知道那还不快说!”刘晖见它那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趁它不备,在它的小圆脑袋上敲了一记,打断了它的自鸣得意。

“哎哟!你……”毕方负痛的蹦开了两步,伸出一边翅膀抚摸着疼处,不满的看向刘晖。可见他瞪着双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它不觉心头一寒,暗叹倒霉之余,才无奈的开口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听那个‘余知府’说,天道大劫之期就要到了,为了避免遭到‘天谴’,他们还是别用法术对付崔百万等人……”

“哦,我知道了!”得到它的提醒,刘晖顿时恍然大悟,插口说道,“难怪呢,原来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迫崔百万他们啊!嘿嘿,心机还不错嘛!”说话间,他来回打量着余知府,越看,他嘴角旁边的坏笑就越发明显。

待看到余知府起身离去,他的心里一动,吩咐道:“毕方,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看看那个老狐狸干什么去!”话音一落,他就悄悄移动了身形。

“那……好吧!”毕方看着他眨眼间就溶入了黑暗之中,也只好轻轻答应了一声,然后振翅隐到了树叶的暗影里面。

崔百万与移身到他身前的几个儿子你看我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半才好。

“嘿嘿!”过了一会,先前避在暗影里的付师爷才干笑着走上前来,“崔老爷,几位崔公子,我们余大人的主意已经拿定,几位考虑得怎么样呢?”

“哼!”崔明怒哼一声,瞪着这个满脸假笑的家伙,“付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府打点知府衙门的事情虽然不是他经手的,可他一样还是知道这个事情,便这样出言质问。

付师爷似乎知道自己理亏,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之间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二!”崔百万此刻起身瞪了崔明一眼,然后胖脸上又堆起笑容,“付师爷,这个……这个事情,还请您为我指点迷津啊!”

“唉!”终于等到了他的这个话,付师爷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不瞒崔老爷,不是我们大人有意与你为难,实在是上命难违啊!”

“哦?”崔百万诧异了一声,“上面又是有何指令呢?”

付师爷瞥了他一眼,依然满脸苦色的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们大人是接到了新近上任的巡抚孙大人的手书,说朝中有人弹劾我们大人暗中庇护不法商人走私,破坏我大明的禁令,而且指名提到了崔老爷……”话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了下来,打量着崔百万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啊!”崔百万喃喃应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贿赂众多官员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而且自己并不能拿这个明里要挟他们。要是他因为一时气愤而把这个捅出去,倒霉的并不只有那些人,只怕自己全家都起码得判一个流放的了。

于是一时间,崔百万踌躇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挺过这一难关。那三位崔公子听到这个,同样脸上变色,互相看着,并不能提出一个好办法。

“嘿嘿,不过呢……”而这时,付师爷本来紧绷着的脸忽然松了下来,嘴角带笑,拖长了尾音,望着崔百万半晌不语。

“付师爷!”崔百万一看以为有门,忙朝他拱了拱手,正容说道,“您一定知道,我崔百万一向待朋友如何!您这回帮我度过难关,我崔百万定当铭记在心,不会忘记您的好处!”

付师爷的唇边泛起得意的笑容,凑近崔百万,附到他的耳边,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刘晖远远吊在余知府的身后,跟着他一路东弯西拐的走着。也幸亏是刘晖,不然换一个人,在这样漆黑一团的夜里,处身在环境复杂的余府中,一定会跟丢前面那个连灯笼都不拿,如狸猫一样几乎融到浓浓夜色中,仅仅隐约可见的人影。

等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只见余知府往后瞥了一眼,然后以超出他年龄的敏捷晃身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刘晖担心其中有诈,过了一会见再没有动静,才动身摸到了门边。可他凝神一看,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启的模样。

刘晖先还一惊,以为自己被余知府狡猾的甩掉了。但他随即功聚双耳,仔细的听了一番,嘴角不觉带上了一丝坏笑。原来,随着他一提功力,附近小昆虫啃食树叶、地底爬虫拱动泥土等常人根本听不到的细微声音,还有远处人们熟睡中的呼吸声、鼻鼾声、梦话声,都涌入了他的耳朵里,可偏僻近在咫尺的小院中,他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嘿嘿,原来是这样!”刘晖慢慢伸出手去,然后微笑着上下打量着眼前常人眼里年久失修的院门和院墙,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里有谁下了禁制啊,难怪呢!……嗯,就这么办!”

刘晖就是好奇心重和不服输的性子,见到有人搞得这么神秘,他就更要想办法进去看看了。可他在说话间探察了一番,知道这个禁制与他曾经遇到过高荷设下的不同,属于警戒性质的,要是人强行穿过,甚至触碰到它,它都会给设下的人报警。“婆罗神咒”只能使他的身形和发出的声音躲过人们的视觉和听觉,但在这样的禁制面前,那就无能为力了。

可是,刘晖沉吟了片刻后,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他回身走了几步,找到一处花丛下的隐蔽之处,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不一会,刘晖的灵觉就悄无声息的离体而出。当发现有一只不“长眼”的小飞虫由院墙上朝着那道禁制飞去的时候,刘晖的心念一动,灵觉就随在了它的身后。借着那飞虫往禁制上一撞的机会,刘晖的灵觉就如同一根针一样,刺破了那层“护罩”,潜入了院内。而那个小飞虫则被这道禁制碰了回来,便不服气的又往上撞了两次,然后似乎发现了此路不通,便“嗡嗡”的朝别处飞去。

果然,院内的人以为刚才发生的只是非常普通的事,而并没有察觉到刘晖的潜入。

“怎么,那个死胖子还没有答应把东西交出来吗?”刘晖一进去,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耐烦的大声质问道。

“上仙……上仙请息怒。”接下来就是余知府诚惶诚恐的声音。

刘晖先还以为余知府应该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此刻便微微感到诧异的朝着那边泻出昏黄灯光的窗口飘去。待到了近前,刘晖从窗户的缝隙间探头往里面望去,只见有一个身材中等,看起来粗壮有力的黑衣人,正背对着他坐着,而余知府则半躬着身子,微低着头,惶恐的朝着他这边。

当刘晖的视线落到黑衣人背上的时候,他似乎有所察觉,便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砰!”的一声,他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对余知府大声喝问道:“你说,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东西?哼,是不是要等到那妖狐得手以后呢?”

那黑衣人瞅过来的时候,刘晖吓了一跳,忙一缩脖子,同时暗暗心惊于他怪异的长相——他一头乱糟糟的半尺黑发,好像钢针一样根根竖立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环眼上方光秃秃的,没有半根眉毛;肥厚的鼻子下面,从厚厚的双唇中,翻出两根长达一寸的獠牙。

“只怕这个家伙是由野猪修成的灵异吧!”刘晖见到了他的模样,心里这么暗自嘀咕着,“看来这家伙的道法修为还是蛮不错的!我就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好像知道背后有人似的……嗯,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发现我在这里吧!嘿嘿,本公子的法术,还能是你们这样的家伙可以看透的么?”见那黑衣人没有异动,刘晖又暗暗得意起来,又探头朝里面望去,“咦,奇怪!这个余知府头上的灵光好古怪,怎么我就是看不出来他是由什么东西修炼而来的呢?难道说,他是个普通人,只是被这个家伙所胁持了吗?”忽然发现了这样的疑问,刘晖偷听着他们谈话的同时,不由的多朝余知府身上看了几眼。

余知府似乎被黑衣人刚才弄出那一声大响吓得哆嗦了一下,抬头畏缩的偷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去,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这个,我让……让付师爷在……在那里,现在应该会有好消息了吧!”

“是吗?”那个黑衣人歪着硕大的脑袋打量着他,“按我朱能的脾气,既然把那个胖子和他的三个小崽子弄来了,就直接制住他们,再逼问那东西的下落就可以了。可是你们偏偏不听,非要让他们自己拿出来。哼,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这……”余知府似乎是为了措辞而迟疑了一会,才偷看着朱能的脸色说道,“既然那……那妖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到手,那么说明崔百万把那东西看得严严实实的,并不会轻易告诉旁人……”

“嘿嘿,你也知道这个啊!”朱能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那妖狐……哼!要不是说好各凭手段,我早就直接到那个胖子家里,从他手里把那东西逼问出来了,才不会由着你们这些笨蛋乱出什么馊主意呢!哼,让那个胖子‘自己’拿出来,亏你们想得出来!”

被他这么连骂带训,余知府再说不出什么话,只好低着头在心里抱怨道:“哼,明明是你斗法输给了那个妖狐,才无法自己进到崔府里面去找那东西,现在却还来怪我们!再说了,这东西要是那么容易到手,那妖狐早就得手了,还轮得到我们?如此看来,如果不是想办法逼迫崔百万,他一定不会吐实的!就凭你要打要杀的,我才不信崔百万会自动拿给你呢!”

过了半晌,朱能怨气仿佛消了不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后,放缓了声调问道:“你说,你们的这个主意,把握到底有多大?”

“这……”余知府犹豫了一下,偷瞥见他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按我的估计,这把握起码有六成……”

“才六成?”朱能一听,立刻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

见他对余知府明显高估出来的比例不仅没有听出来,却还表示不满,刘晖在窗外不禁暗笑:“嘿嘿,真是一只猪!六成?本公子才不信你们都这么大的把握呢!嘿嘿,猪就是猪!”不过,刘晖听了这么半天,都还没有听出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心头的好奇不由大盛,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他们这么多灵异都趋之若骛,不肯放手。

而余知府则被朱能诘问得呐呐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那里就有自己这一伙人想要的好办法。

“六成就六成吧!哼,这样至少比那个妖狐要强!”过了一阵,朱能似乎想通了,并不十分情愿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起身过去拍了拍余知府的肩膀,“呵呵呵,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都可以顺利度过这次天劫,离得道成仙就更近一步了!哈哈哈!”仿佛他所要的东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他忽然仰头纵声大笑起来。

“这……嘿嘿,恭喜上仙!”余知府这才抬头,附和着他露出了笑脸。

付师爷满以为崔百万听到自己的话,会流露出对自己有用的神情,可不曾想,崔百万却愕然的看向他道:“什么,巡抚孙大人喜欢宝灯?我们家里点的灯多的是,金灯、银灯,还有拿在手里把玩的小玉灯,可就是没有什么宝灯啊!”

付师爷仔细的审视了一番他堆满惊愕的胖脸,心里还不敢肯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便盯着他不甘心的说道:“崔老爷,这可是关系到你一家几百口人的生死大事,可马虎不得啊!”

“我崔百万哪里敢‘马虎’啊!”崔百万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家是苏州府的珠宝世家,我从一个小孩到现在身为一家之主,府里的哪样珠宝没有见过?可那些并寻常的玉灯我倒是见过几盏,可就是没有什么宝灯啊!”

崔明他们有点惊愕的互相看了看,这时也跟着帮腔道:“是啊!我们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本来做珠宝卖的‘灯’就不多,可也没有见过什么‘宝灯’啊!”

见到他们都这样,付师爷不禁踌躇了起来,来回打量着他们说道:“可是,孙大人的信里明明表达出对你们家宝灯非常大的兴趣啊!难道说……”

“谣传!付师爷,这一定是谣传!”崔百万知道了灾祸的由来,心头大感放松,胖脸上做出最让人信赖的表情,一口咬定道,“我们之间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崔百万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何尝听到过我说过什么假话?”

“这个……那倒是!”付师爷想了想,犹豫着把头轻轻点了点。

“付师爷”,崔百万见他好像被自己说服的模样,就跨前几步,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呵呵,这个事情还要请你帮忙啊!呵呵,帮着在孙巡抚、余知府面前美言几句,就说我们崔家虽然没有大人们说的‘宝灯’,可一样有一些上好的金灯、玉灯,送给大人们鉴赏、把玩!呵呵,付师爷放心,事了之后,我崔百万一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好吧,我去向余大人说说!”付师爷沉吟了片刻,扫视了一眼崔氏父子四人,然后撩下这句话,转身匆匆开门离去了。

第八十三章

“上仙!”就在朱能和余知府相视而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付师爷的呼唤声。

余知府和朱能脸上的笑容一凝,交换了一个“他带回好消息了吧!”的眼神,然后前者朝外面叫了一声,“付师爷,快进来,我们正等着你呢!”

须臾,付师爷就表情沉重的走了进来,小心的打量了他们两眼,才回避着他们满怀期待的眼神,期期艾艾的说道:“上仙,大人,那崔百万说……说他们家没有……没有宝灯……”

“什么!”大失所望的朱能再也按捺不住,上前钳住他的肩头一阵摇晃,朝着他吼道,“你说什么,那个该死的胖子家里没有宝灯?”

付师爷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可面对愤怒中的朱能,他也不敢叫疼,只是把头点了点。

“哼!”还好,朱能似乎发觉这样不是办法,片刻的工夫就放开了付师爷,扭身过去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把脚往地上一跺,使得整个屋子都好像摇晃一下,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

看是个话缝,余知府偷偷瞥了一眼生着闷气的朱能,才开口问道:“付师爷,那崔百万是怎么说的,你都讲给我们听听!”

于是,付师爷便不时的偷看朱能脸色的同时,把刚才那边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哼!”待他一说完,朱能就用鼻子表示着自己的怒气,不满的来回看着他们说道,“要是依我的,把那个该死的胖子弄来以后,直接就用法术制住他,把他的儿子扣住,让他回去把宝灯拿来交给我们,才可以保他们一家的安全。你们说,那胖子还不乖乖的去取来宝灯吗?哼,可你们倒好,有这么好的法子不用,偏偏说要是施加法术到普通人身上,我们遭受到的天劫就会更加严厉一些,所以要造成某种形势,让他老老实实的自己交出来。你们看,那个该死的胖子一口咬定说他们家里没有,你们又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作为落入眼前这麻烦境地的始作俑者,余知府和付师爷互相看了看,表情尴尬的低垂下了头。

“哼,还是看我的吧!”朱能瞥了一眼在跳动的烛光中越发显得猥琐无用的两人,便说了这么一句,就移步准备出去。

“上仙,且慢!”余知府见他就要按自己不想使用的法子办事了,心头一急,忙叫道。

就在朱能顿住了身形,侧脸不耐烦的想再教训他们几句的时候,室内忽然想起了一个悠远中蕴涵着威严的声音:“天道大劫将至,众生必得上体天心,否则必遭天谴!”

屋内的三人顿时大惊,神色大变的环顾着周围。在昏黄跳动的烛光中,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觉得房里每个暗影里,都好像藏着使他们害怕的事物。

“这……这是谁在说话?”过了半晌一直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接着说话,朱能才神情惊惧的开口问自己的同伴。

“不……不知道!”余知府小心的扫视着房内各个角落,声音同样惊疑不定。

“我知道了!”忽然,付师爷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等其他两人都望向自己时,他才续道,“刚才,一定是哪位星君正好从这里路过,而且与我们有缘,于是有意提醒我们安全度过这次大劫的方法!”

“是吗?”对他的解释,朱能并不能完全相信,便怀疑的看向了他。

“不错,的确非常可能是这样!”余知府转念一想,脸上也转阴为晴,帮着付师爷解说道,“上仙,您为这里下的禁制神妙异常,一般人甚至灵异都不可能进来而不被您知道……”

“那倒不错!”见他提到了自己得意的事情,朱能忍不住面带傲然的截口说道,“上次那妖狐就想偷偷摸进来,结果不就是触动了禁制,然后灰溜溜的逃跑么?”

“嗯,是啊是啊!上仙设下的禁制当然神奇无比,妙用无穷!”听到他的话,余知府的神情微微变了变,随后立即又堆上笑容连连点头,顺势奉送了几顶免费的高帽子,再才不露痕迹的接回原来的话头,“所以,能进到里面又不被我们发现,那么只可能是上界星君或者上位神仙了。而且,他们如果不是与我们有缘,自然不会在那个……那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刻意来提醒我们了!”话说到后来,他看了看朱能,似乎提醒对方那说话者选择的时机。

“哦,这样啊!”朱能愣了一会,接着脸上露出惭色,意识到了他话里的含意。

“所以”,余知府大感满足的捻了捻胡须,等朱能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才继续说道,“我们还是别把法术施到崔百万他们身上,以免辜负了刚才那位星君的一片苦心!”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身上隐隐流露出身为一个知府的威严。

“嗯,有道理!”付师爷在一旁附和的连连点头。

“那你们说,这宝珠如何才能到手呢?”经过方才的事情,朱能心头不觉对天威有了一丝寒意,便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可对于此行的目标,他还是念念不忘。

余知府缓缓捋着胡须沉吟了一会,才暗自得意的抬眼迎向了朱能讨教的目光,“既然上仙认定那宝珠在崔府……”

“那是当然!”朱能用勿庸置疑的口吻插嘴道,“这个我不会搞错的,那宝灯定然在那该死的胖子家里藏着呢!不然,以妖狐那么狡猾的家伙,如果没有什么好处,又怎么会一直待在那里不肯走呢!”

对他说的,余知府心里暗暗点头,知道他说得不错,于是嘴里说道,“崔百万现在不承认,那么我们就再想别的法子,只是不用法术、不伤着他们就是了!”说着,他嘴角边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余大人,您又有什么好法子呢?”等了一会,见他没有继续说出新的计划来,付师爷便识趣的开口追问道。

“嘿嘿,你们过来!”余知府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把他们招过来,凑到他们的耳边一阵耳语,“……你们看,这样如何?”

“呵呵,余大人果然是好计啊!佩服,佩服!”听完他的谋划,付师爷一脸献媚的笑容,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道。

而朱能却还有点怀疑,并不能完全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按照你的这个办法,我们就可以拿到宝灯了?”依他的看法,既然余知府已经失败过一次,那么这次也应该把握不大。

“那上仙您说,又有什么另外的好办法吗?”余知府却并不直接反驳他,而是这样问道。

“这个……”这一问似乎正好击中了朱能的弱点,使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余知府见他这样,便朝他躬了躬身,“那我们现在就告辞,立刻前去安排!还请上仙早些安歇,这个就交给我们去办吧!”

“那……好吧!”事到如今,朱能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于是,余知府与付师爷两人便双双身形一晃,消失在他的面前。

过了半晌,朱能才缓缓转过身子面朝着外面,圆脸被昏暗的烛火映照得忽阴忽晴,目光闪烁不定凝视着门外浓浓的夜色,好似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个家伙,好像还真沾得了那个知府的一些狡猾之气,一肚子的鬼主意……”

刚才使得朱能等三人都惊惶无比的那一声,自然是躲在一旁的刘晖发出的了!

他总算听明白崔百万家里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的原因了。原来是朱能他们几个贪图他家的什么宝灯,甚至他们家里闹狐祟,也是由于这个。

“唉,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崔百万他们家里也真够倒霉的,为了莫须有的宝灯,闹成了这样!又是什么样的‘宝灯’呢?使得他们都好像疯了一样!嘿嘿,幸亏不是什么好吃的,不然那个贪嘴的小鬼头啊,不知道又会怎么样呢!唉,财宝这类身外之物啊,嘿嘿,还是象我这样好,身无长物,也不会让人眼红!”刘晖一边暗自叹息着,一边悄悄跟上了离去的余知府与付师爷。

只听见前面只看得到一点模糊身影的付师爷悄声问道:“大人,您为什么要那么听那野猪精朱能的话呢?这样下去,把宝珠不就……其实以您的道法修为……”

“你知道什么!”余知府压低嗓门呵斥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后,才出言解释道,“我们名义上奉他为主,那么出了什么事情,自然由他顶着。有人为我们出头顶事,这么好的事情,我们何乐不为?至于说那宝灯……嘿嘿,现在我们连宝灯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谈得上谁可以拥有它呢?嘿嘿……”好像说到了他得意无比的事情,他不禁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这笑声在这漆黑一片,冷风嗖嗖的深夜听来,越发显得可怖,越发动人心魄,要是普通人听到,定然身上的鸡皮疙瘩会掉落一地。

“嘿嘿,高明,大人实在是高明!大人的深谋远虑,我是自叹不如啊!”而付师爷却听来不仅好像全然没有常人的感觉,而且还陪笑着连声奉承道。

“好了,别再净拣好听的说了!”余知府似乎脸容一整,“他们还是赶快去办正事要紧!”

“是,大人!”付师爷闻过即改,立刻笑容一收,恭声答应着,同时加快了脚步。

而远远吊在他们身后的刘晖听到他们的这一番谈话,自然不会害怕他们,只是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位“余知府余大人”了。

原来,余知府想出来的新办法,就是发下签票,把崔百万父子四人连夜投入了大牢之中,以此来进一步逼迫崔百万说“实话”。

而刘晖偷听到了余知府他们的底牌,知道崔百万等人不会有事,了不起就是要受一番委屈,便带上毕方,暂时放下了这个事情,打道回府,准备睡大觉去了。

然而,一望到他在崔府的临时住处时,刘晖忽然觉得心头猛跳,涌起强烈的不安,便停下了脚步,凝望着犹如一只巨大的怪兽,黑黢黢的一片片房屋,半晌不语。

“刘晖,你怎么了?”毕方见到他这极其少见的神情,疑惑不解的落到他的肩头,偏头看了看他,又打量了两眼悄无声息的崔府。

“嗯,没有什么,我们进去吧!”刘晖稳了稳神,暗自提起了灵力,沉声了说一句,便一步一步的朝里面走去。

“咦?”等到了那小院的门外,毕方也觉得不对了,便心头一急,振翅而起,化为一道闪电往里面射去。

刘晖按捺着内心的忐忑,深吸了一口气,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院内,然后运功在举起的右手食指上发出了一道“三昧真火”,朝周围照去。

看到眼前的一切就象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无论什么东西都摆放在它们自己的位置,没有一丝异样,刘晖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便叫了一声:“小金它们!”同时,他晃身就出现在了卧房里。

“哦,还好!”待见到它们三个小家伙在他的床边挤作一堆,都安稳的伏在地上睡着了,他才放下了这个心事。

“刘晖,你快过来!”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毕方满含惊怒的叫声。

“难道说,是秋兰她们出事了?”刘晖一听心里大惊,根本顾不得惊世骇俗,忙如一股轻烟一般闯进了秋兰和春草的房里。

待看清房内的情形,刘晖顿时心头一紧。原来她们住的厅里,家什用具都东倒西歪,地面上散落着茶杯等东西的碎片——很明显,此处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奇怪,那两个丫头不会武功也没有道法修为啊,这里怎么会是这样呢?”刘晖还在疑惑时,里屋的毕方惶急的又叫了他一声。

“来了!”刘晖应了一声,便冲了进去,一看之后,他立刻目眦欲裂,大叫道:“秋兰!”

可此时的秋兰却已经无法浅笑薄嗔的回应他的呼唤了。这里面比外面更乱,而且地上还散落着衣衫的碎片,门口残留着一大滩血迹。而秋兰此刻就好像初生时一样,浑身赤裸着横呈在乱糟糟的床榻上。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还有一丝血痕。她双腿大张着的身上,处处都是青淤红肿,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身下则血迹斑斑。

“秋兰姐姐,你说话啊!”凭着刘晖的眼力,他自然知道秋兰已经香消玉殒,再不能对他发脾气使小性子了,可他还是扑了过去搂住她犹有余温的身躯哭喊起来。他手里的“人造蜡烛”当然也就此熄灭,屋里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刘晖,你过来救救她啊!”而这时,毕方却在一旁又叫道。

刘晖抬起模糊的泪眼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他只好放下了秋兰,扯过棉被盖住了她的身体,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起身又运起了“三昧真火”,过去从地上拣起了一段蜡烛,把它点燃,然后往毕方那边望去。只见春草委顿在房屋的一角,人事不知,毕方则立在她的肩头,焦急的望着自己。

刘晖知道还是先救活人要紧,便强压着内心的悲痛和愤怒,控制这着自己不看向秋兰的方向,朝春草那边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一看之后,他心知春草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便也不多说话,挥手发出一道紫气拂到春草的身上。

“啊!”片刻的工夫,春草就幽幽醒转了过来。她睁开双眼惊恐的缓缓看了看四周,当视线落到刘晖的脸上时,她忽然惊呼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力,猛的扑到刘晖的怀里,生怕他离去似的紧紧抱住他,嘶声叫道:“刘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呀!快打跑那妖怪,救救秋兰啊!”

“唉!”刘晖满脸戚容的暗自叹息了一声,知道春草是惊恐过度,便悄悄输给她一道灵气,好理顺她体内杂乱的气息,使她尽快清醒过来,同时他虽然心头剧痛,可嘴里还是安慰她道:“春草姐姐,放心好了,一切有我呢!”

而在心里,悔恨和自责就好像两条虫子,不停的啃食着他,让他痛苦不堪,“刘晖啊刘晖,瞧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大意啊!你明明知道崔府里还有妖狐,而且它的道法绝对不是你收的那个小角色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你还在在这里收了它的徒子徒孙,它怎么会不来报复呢?可是你……可是你却把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单独留下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你怎么对得起秋兰的那一片美意啊!”

“呜……”忽然,伏在刘晖胸前的春草似乎知道了秋兰的不幸,抽抽咿咿的哭了起来。

刘晖却不知道再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得一声不吭的搂着她抽动着的娇躯。不一会的工夫,她的泪水就把刘晖的衣衫打湿了一大片。

“春草,这里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好半晌,毕方才犹豫着开口问道。

“轰!”它的话音一落,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接着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一声声震耳的雷鸣打破了宁静,同时狂风大作,雨滴如注。这场大雨终于在此时下下来了。

春草听到毕方的问话,本来准备把头抬起来的,这时又伏在了刘晖的胸前,好像那里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一样,只是这时她已经不再哭泣,仅偶尔抽搐一下鼻子。

听了半晌的风声雨声,刘晖心头的怒火虽然越烧越盛,可他毕竟经历了多次生死大劫,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于是他强自控制着,让心境渐渐平静了下来。

“春草姐姐,你好了一些吧?”刘晖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柔声问道。

“谢谢,刘公子!”到这时,春草才好像刚刚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忙坐直了娇躯,伸袖抹了抹俏脸上的泪痕,以掩饰自己苍白面上的那一抹羞红,同时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声。

“来,春草姐姐,地上凉,到这边来坐吧!”刘晖体贴的把她搀扶了起来,将倒地的凳子放好,让她坐了上去。

“秋兰……秋兰妹妹她……她怎么了?”春草似乎不敢向床那边望一眼,一直低垂着螓首,断断续续的问道。

“秋兰她……她……唉,都怪我!”一听到“秋兰”两个字,刘晖的双眼里就好像要喷出火来一样,腮帮子阵阵跳动着,双手紧攥得嘎巴嘎巴直响。

“不,刘公子,这都怪我啊!呜……”春草忽然仰起又泪流成行的脸颊,泣不成声。

见她主动承担责任,刘晖不禁奇怪的问道:“哦?春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八十四章

原来,刘晖安顿好小金它们离去以后,秋兰睡不着觉,就拉着春草在里屋灯下叙话。然而不久,挂在秋兰小蛮腰间那只经刘晖“处理”过的玉佩,隐隐发出鸣叫声,同时还变得热了起来。于是秋兰就把它取了下来,与春草探讨它究竟怎么了。

就在春草拿着那玉佩凑在灯下研究的时候,忽然一阵冷风拂过,接着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相貌英俊,面带邪笑的青年男子。

他一出现,还不等她们两人发问,春草手里的玉佩便一震跳落到了桌上,然后发出一道白光直射向那个不速之客,使他厉叫了一声,隐入一股突然而起的烟雾之中。接着,惊惶不已的她们只听到外间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和他的声声厉叫,以及“嗖嗖”的风声。她们两人都惊慌无比,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外面才恢复了平静。就当她们以为危险过去了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个人披头散发,面色变得狰狞可怕的走了进来,立在门边冲着她们阴恻恻的连声冷笑,同时淫亵的上下扫视着她们的俏脸娇躯。

还是秋兰胆子大一些。她当即就将那玉佩拾起来塞到还在发怔的春草手里,然后站起来大声喝问他是谁,闯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只是继续冷笑着,并不答话,一双似乎着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视着秋兰。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就捧着已经断去了一半,鲜血淋漓的左手,凄惨的嚎叫起来。待看到他落到地上的那一半左手,竟然变成了一只狐狸的前爪时,她们才确信无疑的知道眼前的“人”其实是一只狐狸精,于是内心真正惊惧起来。

可不等她们想办法跑出去,那妖怪就恶狠狠的朝着她们逼了过来。秋兰便把春草一推,让她快跑,而自己迎了上去。然而,那妖怪随便把右手一挥,就有一股绝大、无法抗拒的力量向她们涌来。

就在春草看到秋兰的娇躯被击得往床上飞去,自己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手里的玉佩适时的腾起了一股紫气,把她包裹在了其中,同时她只觉得浑身一震,身体一轻,就再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沉默不语的听着春草抽泣着说完这些,刘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好像喷出火来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窗外的水雾出神。

这时,外面仿佛为秋兰悲哭、为她送行的雨越下越大,似乎要一直下下去,没有一点变小的迹象,而天却渐渐亮了起来。

“刘公子,这个你收着吧!”春草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刘晖,手里给他塞来一件东西。

刘晖缓缓的转回头,往手里望去,原来是秋兰的玉佩、自己给它注入了剑气和真力的护身符。此刻的它,依然带着温温的暖意,可当时温暖它,找他吵着闹着的人却已经不在了。那小猪依旧憨憨的望着他,可在此时刘晖的眼里,却好像在嘲笑自己的无能,“这就是你给秋兰的护身符,可是它能真的保护她吗?如果你做的是名副其实的‘护身符’,那秋兰还会死得这么惨吗?……”

“不,你这是什么护身符啊!护不了身,那要你还有什么用!”刘晖忽然霍的站了起来,嘶声吼叫着,猛的把那玉佩朝地上狠狠的一摔。

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那玉佩已化为了粉末在空中飞舞。

“对不起,春草姐姐,我……我……”仿佛这一摔带走了刘晖的全部力气,他一屁股软软的坐回到原来的凳子上,低垂下头,嘴里喃喃说着。

“刘公子,秋兰是我的好姐妹,她……她死得……死得这样惨,你……你要为她报仇啊!呜……”说着说着,春草又控制不住着泪流满脸。

“会的,我会的,我会为秋兰报仇的!”刘晖声音逐渐变大的说着,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肌肉僵硬的挤动着,使得唇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缩着小圆脑袋,站在桌上的毕方此时小心的看了看他们,也有模有样的喟然一叹,“唉,报仇的事情,我们当然会做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是先让秋兰入土为安吧!”毕方见他们对自己的话就象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还是都呆呆瞪着跳动的烛光出神,而没有一个人响应它,就又把脖子一缩,再不多话了。

“好的,我这就去禀告夫人。”过了半晌,春草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木然答应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春草姐姐,外面下着大雨呢,拿把雨伞吧!”看她有就这样走出去的架势,毕方忍不住在桌上往她那边蹦跳了几步,嘴里大声喊道。

而春草的脚步却没有因为它的话有丝毫的停顿,不顾外面大雨倾盆,就这么无遮无掩的迈步走入了雨幕之中。

毕方心知她是悲痛至极,担心她这样会淋坏了身体,踌躇了片刻,便振翅落到刘晖的肩头,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的啄了一记,大声喝道:“刘晖,你醒醒!”

“哎哟!”它的这一下极重,使得刘晖猛的跳了起来,捂头痛叫了一声。

还不等他抱怨,毕方就急忙说道:“刘晖,你快追去啊!春草姐姐没有带伞淋雨出去了,你快追去给她啊!不然,她要冻病了的!”

“哦,知道了!”此刻的刘晖哪里还记得找它算帐?闻声慌忙起身一阵乱找,才总算找着了一把女孩子用的小花雨伞。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拿着它就身形一展,追了出去,同时高声叫道:“春草姐姐,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去!”

看着他眨眼间就消失了的背影,毕方喃喃自语道:“这个刘晖!平时精明的不得了,怎么看到一个死人,就成这样了?还是我‘神鸟毕方’好,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死人已经数不胜数,心里对此早就波澜不兴了……”说话间,它不自觉的回头往床上瞥了一眼,“……不过,这个女孩子的确蛮招人喜欢的,死得也太凄惨了一些。那个狐狸精也真该死,竟然这样对她!哼,只怕你的大祸就要临头了!刘晖那家伙,报复起来,可厉害着呢!”想起刘晖发起狠来,一切都不管不顾的性格,它不禁又把脖子一缩。

这一天崔府里的人们,可谓惊恐至极!

老爷和三位公子都被投入了府狱大牢;府内一位极得老爷夫人宠爱的婢女,被妖怪吸尽精血而亡。这两件事情即使只发生任何一件,都足以使得府里的众人惊慌失措,茫茫不可终日,更何况它们发生在同一个夜里。

此前做出了“挽救崔百万于生命垂危之际”、“收了令人惧怕的妖怪”这两件耀眼的大事情,而受人尊敬、仰慕、被认为是“崔府救星”的刘晖,这时自然要面对府内人们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百忙之中,方氏还记得派人另外整理出一处小院——“观云阁”,让刘晖带着他的三只“怪兽”住到那里去了,并因为春草情绪不宁,她特地要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菊香——前来伺候。

对于方氏的好意,刘晖只接受了一半——他以自己贪图安静为由,坚持不要人来伺候,自己拿起少得可怜的行礼,随在罗阳的身后,来到了自己的新居。

“毕方”,刘晖并不怎么在乎这座小院比不上原来的那么奢华,收拾一番坐定以后,便皱眉朝着站在身前桌上的同伴说道,“我看这崔家的情形越来越复杂了啊!”

“嗯,说的也是。”毕方随口应了一声,瞥了一眼趴伏在刘晖脚边,被他从“摄魂咒”中解救出来,又吃饱了肚子的小金它们,不由的小声嘀咕道,“这几个家伙,倒是舒服得很啊!什么事情也不用管,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刘晖倒没有注意到它的小动作,依然自顾自的说道:“竟然还有另外一波家伙盯上了他们家的什么‘宝灯’,而且为了这个东西,这两伙人马还在互相争斗!……哼,那妖狐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就在我刘晖的眼皮底下杀人,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哼,毕方,你说我该怎么收拾这不长眼的家伙?”提起妖狐,秋兰的音容笑貌不禁浮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心里一痛,恨恨的一咬牙。

“当然是让它神元俱灭了,不然还能怎么样?”毕方与秋兰只见过一面,对她的死感受并不很深,便顺着刘晖的话尾说了一句。

“哼,这样太便宜那妖狐了!”刘晖的眼睛里怒火又燃烧起来,右手握拳把桌子重重的一敲,“秋兰死得那么惨,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那妖狐!”

毕方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蹦跳了几步,然后小心的打量着他,“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哼!”刘晖喘了一口粗气,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嘿嘿,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毕方看到他脸上可怕的笑容,心里不禁一寒。对于刘晖生这么大的气,它知道刘晖不仅是心疼秋兰的离去,而且还由于他刚自鸣得意的宣布收了妖狐,还做好了一个护身符送给秋兰,却依然无法保护她的安全,这使得他好像当众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大感颜面受损。所以他才这么愤怒,一定要找回场子。当然,毕方也觉得那个妖狐做得也太过火,假使刘晖对它使出什么残酷的报复手段,那也是它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过了半晌,见刘晖还在生着闷气,毕方担心他的怒气宣泄到自己身上,便离得他远远的,犹豫着开口问道:“刘晖,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这个妖狐算帐?”

“这……还是晚上吧!白天人来人往的,要是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把他们吓着了不好!”刘晖沉吟了片刻,便这么回答道。随即,他就发觉了毕方的异常,不由奇怪的问道:“你干吗站得那么远与我说话,怕我吃了你么?”

“这……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毕方被他说得一阵不好意思,可嘴里仍然强辩道。

“嘿嘿,是吗?”刘晖坏笑着斜视着它,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祥之兆。

“就是,就是!……哎呀!”毕方一边嘴硬,一边不自觉的朝远离刘晖的方向蹦跳着。可不曾想,它离桌边本来就没有多远,不知不觉间,它一脚踏空,便发出了一声惊叫,慌忙挥动起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哈哈哈……”刘晖看着有趣,不禁暂时放开了胸怀,大笑了起来。

连小金它们都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围到毕方的下方连声欢叫着蹦跳不已。

毕方越发羞惭不堪,小圆脑袋上都微微泛红,瞪着那桌子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桌子怎么这么小呢?哼,要不是本‘神鸟’神通广大,还差一点被坑惨了哩!”

刘晖见它自己不好竟然怪到桌子上,不由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差点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看到他愁怀稍解,毕方内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表面上,它依然气鼓鼓的落回到桌上,装模作样的用长嘴啄了桌面几下,似乎赌气道:“叫你害我,啄死你,啄死你!”

小金它们好像知道毕方的心意一般,也凑趣的在桌旁做出在地上打滚、后退、倒立等等逗趣的动作。此时憨态可掬的它们,哪里还有原先威猛的模样?

就在它们都费劲的“表演”好让刘晖开心的时候,厅外传来了菊香柔美的声音:“刘公子,我们夫人来了!”

“哦,请进请进!”刘晖闻声忙站起身,嘴里一边应着,一边迎了出去。

唯一的“观众”走了,毕方和小金它们自然不再作戏,都停了下来。毕方此时好像第一次发现小金它们身上的长处一样,看了看它们,心里暗赞它们聪明、善解人意。

刘晖刚到门口,抬眼看到面容憔悴、满脸戚容的方氏在菊香的搀扶下,一边拿着巾子抹着眼泪,一边慢慢朝着他走来,他脸上还残留着的笑容顿时不见,忙迎了上去,“崔夫人,您……您有事派他们叫我一声就可以了,何必劳动您亲自来一趟呢……”

“呜……”谁知道方氏一望见他,不等他说完,就忽然哭声大作,用力挣开了菊香,不顾地面上大雨刚停还留下的积水,踉跄着就要给刘晖行大礼。

“崔夫人!”刘晖忙身形一晃,在人们还没有看清楚之前,就把方氏搀住了,“您……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又何必如此?”

可方氏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号哭不已。

刘晖瞥了一眼外面跟在方氏后面,大都满脸惊惧,正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仆妇们,心知是她们如此是因为自己刚才不自觉间施展出了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法。

“咳咳!”刘晖轻咳了两声,有点尴尬的冲着方氏另外一边的菊香小声说道,“我们……我们还是把崔夫人搀进去,有什么事情里面说吧!”

对他的这个提议,同样眼眶含泪、两眼红肿的菊香没有任何异议,轻点了一下螓首,便搀扶着方氏移动了脚步。

进了客厅,刘晖举目一望,见毕方和小金它们都见机躲回了卧室,心里不由的暗暗点头。

方氏待被他们安排的坐在桌旁,又由菊香打来一盆热水替自己擦了一把脸,才瞅了刘晖一眼,喟然长叹了一声:“唉!刘公子,老身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这……嘿嘿!”刘晖先前坐在一旁看菊香忙着伺候方氏,也不知道他怔怔的想着什么心思,这时仿佛被她惊醒了一般,挤出了一丝笑容,客气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崔夫人不必客气,请尽管吩咐就是!”

“唉!”方氏发了一阵呆,才缓缓摇头的同时,又叹了一口长气,一脸凄苦的望向刘晖说道,“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哟,让我们崔家哪里还象一个家啊!老爷和那三个不争气的少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大事,我们托了苏州府里好多人前去问讯求情,可是那个余大人就是一口咬定说我们家老爷他们犯事了,还把他们都……都关到……关到大牢里……呜……”说着说着,她又悲由心起,痛哭失声。

刘晖当然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也不好与方氏直说,便只好漫无边际的安慰她道:“崔夫人放心!崔老爷和三位崔公子都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而方氏并不为他的安慰所动,一只手拢在袖子里,一只手拿手帕捂着脸,痛哭起来。

刘晖没有办法,只得冲着正为她轻捶着后背,小声解劝着她的俏婢问道:“菊香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呢?”说话间,他不时的看上方氏两眼。

菊香一双变得红红的眼睛,心疼的望着方氏,见她似乎好了一点,嘴里才答道:“今天一早,我们夫人就打发府里的好些人,出去请人帮助解救老爷他们,甚至连夫人都不顾身体虚弱,天降大雨,也出门求人。可是……唉!可是,他们却以主人不在家为由,不让我们夫人进门!哼,真是的!这样的天气,它们怎么会不在家啊!亏得他们家还是我们崔家的多年世交,未来的亲家呢!”说着,也许是想到了当时难堪的场面,菊香一脸的愤愤不平。

“那其他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呢?”刘晖暗叹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之余,随口问了一声。

“唉!”菊香被他问得俏脸上尽是黯然的神情,幽幽一叹后答道,“他们还能带回什么好消息?不是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回来,就是干脆闭门不见!”

“原来是这样啊!”刘晖喃喃应了一声,暗道这余知府的“绝户计”还真是厉害!把崔府可以当家的男子都投入大牢,再斩断他们家的一切外援。这样的压力下,即使崔家真有什么“宝灯”,也不怕崔百万不吐实交出来了。

想到此处,刘晖心里一动,便开口问道:“崔夫人,不知你们家里有什么宝物,才使得他们那些狗官们贪心发作,要这么做呢?”

本来没有了哭声,只在抽泣的方氏被他问得不由异样的瞥了他一眼,又拿起湿漉漉的手帕蒙起脸抽动着肩头,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们家珠宝倒是不少,可是哪里有什么‘宝物’啊!”菊香这么说着的同时,同样异样的瞅了瞅刘晖,又低头悄声安慰方氏去了。

“这……嘿嘿,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刘晖被她们看得一阵尴尬,心知她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同时这也不好解释,于是他只得坐在一旁揉捏着自己的下巴,再不说话了。

“唉!”沉默了好半晌,放下了手帕的方氏才幽幽一叹,开口说出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