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茵站在林荫道边，仰头看着穿过树叶的阳光碎片。调皮的叶子们在风的帮助下不停地扭动着身子，似乎正在戏弄阳光。飘茵眉头微皱，嘴角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当她准备继续向前走的时候，看见不远出站着个人，她走了几步，看清楚了那人。就在这一刻，她看到，叶子们开花了，毛茸茸的阳光贴在它们身上，金黄与翠绿的结合是那么完美。

那个笑嘻嘻的胖子走到飘茵面前迫使她停下脚步，然后他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小妮子，一起喝杯酒怎么样？”

飘茵没有丝毫的怒气，似乎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她身子微倾，缓缓地伸出右手，平静地说：“你好，我叫柳飘茵。”

哪知那个胖子撇撇嘴，一副听到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的模样，他冷哼一声，不满地嚷道：“你找死啊，几年不见居然跟我来这一套，你等回家的。小样儿，还笑呢。”

飘茵也不甘示弱，她上前一把揪住那个胖子的耳朵，不客气地回敬道：“你个死猪头，竟然敢骂我，看谁在找死。”

那个胖子一边嚎叫一边求饶，大声喊道：“好了，好了，我投降。”

飘茵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小胖。

小胖后退一步，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然后凝视着飘茵，虔诚地说：“对不起。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一件事。”

飘茵愣住了，她身子微晃，左手还在捏着衣角。但是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她仰起头，紧接着上前一步，扬起手掴了小胖一记耳光，很响亮，打得小胖后退了半步。但是他依旧微笑着，仿佛已经料到了飘茵的动作。但是飘茵似乎有些后悔，她皱起眉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稍一迟疑，她叹了口气，无奈地问：“如果你永远也不明白呢？嗯？”

小胖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她的声音撞了一下，呼吸有些困难，他抬起手搔了搔头，尴尬地回答：“我不是回来了嘛。”说完伸出双臂，做出要拥抱飘茵的样子。

飘茵冲上前挥起双拳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口，眼泪肆无忌惮地泛滥在她的面颊。这种攻击持续了好一会儿，大概小胖觉得飘茵的力气用尽了，就顺势拥抱着飘茵，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很久。

小胖安慰道：“好了，小胖错了。小胖不该走那么长时间。来，嘴儿一个。”飘茵一把推开他，自己向后躲开，脸上还有微湿的泪痕，上翘的嘴角却笑意荡漾。

看到小胖坏坏的笑容，飘茵脸上一热，她轻轻擦拭着泪水，一边抹着眼睛一边说：“小胖，都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也没长高啊。”

听到这话，小胖赶紧把身子挺直，心虚却底气十足地说：“谁说的，看看我的皮鞋，擦的多亮，还有衣服，刚洗过，还有香味呢，不信你来闻闻。”

听他这么说，飘茵更要戏弄他：“我看你现在还没我高呢。”

小胖却毫不在意地说：“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无论站着还是躺着都比你高，瞧我这肚子。”说完他又可怜兮兮地问：“你现在多高？”

飘茵立刻回答：“一米六八。”

小胖夸张地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得意地说：“我说呢，绝对是错觉，我能比你矮？不过你要记住，以后在我面前不准穿高跟鞋。”

哪知飘茵竟担心地问：“万一我以后比你高了怎么办？”

小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长高了关我什么事，我老婆比我高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才不会在意呢。你想，我搂着像我这样身材的妻子风光呢，还是搂着你风光呢？”说了这么多，他就是想说，飘茵肯定就是他老婆了。

飘茵当然听出来他在调侃自己，但是她似乎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低下头，双手紧紧扭在一起，脸红红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小胖见自己得手，便乘胜追击，他走向前，轻轻握住飘茵的手说：“找个地方坐坐，我还没吃午饭呢。”

飘茵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双眼，深情地说：“我不想，我在你身边却不在你心旁。”

小胖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传说中的白骨精，他大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手还是不肯放开飘茵，但脸上居然继承了猴屁股的特点，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敢偷看我日记。”

被揭露罪行的飘茵一点儿都不在乎，竟得意地说：“才不是偷看呢，我就在你旁边看的。”

小胖绝不会愚蠢地相信她的鬼话，但是他知道飘茵从来不撒谎，于是他问：“什么时候？”

飘茵非常肯定地说：“当时你可能在吃饭。”

小胖苦笑着说：“你都快和我一样卑鄙了。”

飘茵得意洋洋地看着小胖，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小胖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起来，手还是没松开飘茵。

飘茵问道：“很饿吗？去我们食堂吃吧。”

小胖大叫起来：“食堂？别开玩笑了，我既不想减肥也不想死，我才不去你们学校食堂吃呢。”

飘茵吐吐舌头，笑着说：“居然被你发现我们食堂的优点了。前面有家小饭店，挺干净的，就去那里吧。”说完她指了指前方。

小胖二话不说，握紧飘茵的手就向前走。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①飘茵用《诗经》上的诗句调侃小胖。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②小胖可怜兮兮地说道。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③飘茵竟有些伤感。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我身旁。”④小胖怕飘茵伤心，连忙打岔。

“讨厌，总是那么不正经。”飘茵笑着说，脸上的忧郁少了许多。她又打趣道：“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威施。”⑤

“打住，你不会这么想嫁人吧？你也太那个了吧。”小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飘茵脸一红，娇叱一声：“讨打。”说完挥舞着小粉拳就要揍小胖。

“救命啊。”他一面大喊一面跑，不过跑归跑，他依旧握紧飘茵的手不放。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在大街上开始追打，羡煞了路边的人。

注①：节选自《诗-郑风-褰裳》全诗大意是女子对情人戏谑，认为他该快来，否则别人就来追求她了。注释：你爱慕我，就应该提着裤裙蹚着过溱水。你不想我，难道就没有别的男人想我？傻小子你真傻呀！

注②：节选自《郑风-遵大路》全诗大意是挽着情人走在路上，让情人不要断情。注释：走在大路上啊，拉着情人的手啊！，不要嫌弃我啊，恩情不能这样断啊！

注③：节选自《秦风-晨风》全诗大意是女子忧虑男子无情，看不见他想念他，怕他忘记了自己。注释：晨风鸟匆匆地飞，飞到青翠的北树林。没有看见心中的人，忧心忡忡。怎么了怎么了？忘了我的可能性最大。

注④：节选自《秦风-蒹葭》全诗大意是美人隔着秋水，在水的另一方。相似无限，想要见面。原句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小胖给篡改了。注释：初生的芦苇青青，白色的露水凝结为霜。所爱的那个心上人，在水的另一旁。

注⑤：节选自《邶风-新台》全诗大意是女子对婚姻不满，怨诉自己嫁了个丑汉子。注释：鱼网布下，大雁却飞走了。美好的愿望，得到的却是这个癞蛤蟆。

两人手挽着手走进小饭店，小胖点了三样小菜和一碗米饭，然后他们像情侣一样亲密地坐在一起。

“你这几年都干什么了？”飘茵关切地问。

“你的语气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贩卖军火毒品、走私、抢劫，我可都没做过啊。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犯法的事我从来不做。”小胖故作惊慌地回答。

“唉，你怎么总是这样呢？人家是关心你啊。”飘茵把头稍微扭向一边，目光透过玻璃落在远处的树上。

“也没做什么，一开始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没几天就找了份工作。现在混的还不错。”小胖紧张地盯着飘茵小心翼翼地说。

“把你的手伸出来。”飘茵有些担心地命令道。

“哦。”小胖疑惑地答应着，然后很乖巧地将双手摆在桌面上。

飘茵仔细地看了看，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忧郁淡了许多。她轻轻抚摩着小胖的双手说：“还好，指甲里没有赃物，手上没有老茧也没有伤痕，皮肤也不粗糙。看样子你没吃什么苦，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柔，那天籁般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流进小胖的心窝。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小胖突然觉得很难过，他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但是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眼睛里少量液体想要逃跑的念头。

非常非常想念这种感觉，他想。

“老实说，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的脾气臭的要命，到哪儿都得吃亏。你以前总是很懒，而且总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说错误的话。我看现在的你变了许多，虽然你依旧快乐，但是你的眼睛里却时常流露出莫名的悲哀。为什么呢？可以说给我听吗？”飘茵深情地注视着小胖。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胡思乱想而已。不怕你笑话，在找你之前我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我在那条路上徘徊了一个多小时，却一直没有勇气主动找你，在看到你之前，我浑身直冒冷汗，两腿抖个不停。但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看到你的一刹那，我不再紧张，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平和，嘿嘿。悲哀么，也许有，我并不为昨天悲哀，我的悲哀只是在明天。”小胖平静地说。

这时候饭菜刚好送来，小胖飞快地端起碗拿起筷子，然后冲着飘茵微微一笑，大口吃了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飘茵用极低的声音重复这三个字。

“噗”地一声，小胖把刚塞进口里的米饭喷了出去，幸好没喷进菜里。

飘茵连忙轻轻地拍着小胖的后背，不好意思地看着正在咳嗽的小胖，带着少许歉意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的。”小胖连忙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咳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他才说：“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我应该猜到的。”

“嘻嘻，不过你写得那些东西真是在糟蹋诗一样啊。还有，你在最后一页写得东西我并不完全明白啊。”飘茵得寸进尺地说道。

小胖尴尬地看着飘茵，不满地说：“想骂我就直说，别把我那些伟大的作品也算进去好不好？就算我写的诗非常烂，你也应该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批评方式吧。”

飘茵微低着头，满脸的无辜，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小胖看到她那个样子，脑袋立刻大了几圈，他只好违心地说：“我的意思呢，是说你不能总是这样夸奖我。你的语气太委婉了，我写那些东西简直就是在侮辱中国汉字，你至少该给我一百零八个耳光作为亵渎中国文化的惩罚。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居然能将那种货色的东西和诗联想到一起，我只能含着热泪对你说，知音，知音啊。”说完小胖装出一副陶醉的表情，眼睛里还闪烁着仰慕的光芒。

“贫嘴。快吃饭吧，菜都凉了。”飘茵这才高兴地笑着说。

小胖一边吃饭一边微笑着，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流露出淡淡的悲哀，飘茵没有看见。

“晚上去我们家吧，我爸妈也很想你。”飘茵的声音变得很细微，像是在诉说着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恳求他。那个“也”字暴露了她内心的情感，但是粗心的小胖却没有发觉。

“唔，好啊。”小胖一边咀嚼着米饭一边答应着。

“当时我真不知道会发生那么多事，那个时候我们寝室还没有电话，我爸妈也不方便告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飘茵的脸上增添了少许懊恼和忧愁。

小胖没有说话，继续吃着饭。

“我爸妈也是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他们都很难过。我想，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飘茵接着说。

喝了一口水，小胖说：“你一天天都想些什么，怎么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我并没有责怪谁啊，真受不了你。”

“要是当时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走了吧？”飘茵试探着问。

“是啊，要是那个时候你给我来个热情的吻，说不定我就立刻融化了呢。”小胖开着玩笑。

“哼，不理你了，总是开人家玩笑。”飘茵假装生气地说。

小胖看着她那娇羞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手一松，筷子掉落到地上。

“哎呀。”两声惊呼。在筷子落地的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俯身要拾起筷子，结果两人的头碰到一起。现在他们正揉着有些疼痛的头部相互看着对方，脸上却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小小的失误让他们变得更加默契。

“你怎么那么笨，死猪头。”飘茵嘟着嘴，脸上却笑容依旧。

“不小心，不小心。没撞疼你吧。”小胖笑嘻嘻地赔罪，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吃饱了吗？咱们走吧。”飘茵看了看表，不经意间又看了看窗外的那棵树。

“不急，刚吃完饭应该休息休息。”说完他又要了壶茶。

“来，飘茵大人，小的给您斟茶了。”小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飘茵微笑着，眼睛里闪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忧郁。

“我说，你那个男朋友似乎很厉害啊。”小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你……你说什么？”飘茵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乐呵呵的小胖，而她那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惨白，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腿正在静悄悄地抖动着，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地流失。

小胖撇撇嘴，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他慢慢地说：“自从坐进这个小饭店我就发现那棵树下有个人一直在向这里看，他还用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而你也向那里看过几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你认识。如果我还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你男朋友的好兄弟。”他呷了一口茶，微笑着注视着飘茵。

“你都知道了？我……”飘茵想解释些什么。

“你不用说，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性。我不想说什么尊重你的选择这一类的废话，我只知道，这些年来，时间带给我唯一的财富就是对你的思念。我既然来了，就已经放弃了一切。这不是什么赌博，也不是什么竞争。说实话，现在的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你。我故意放慢吃饭的速度就是在等他，你的男朋友。三年多了吧，看来他倒是个不错的男人。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有些事情最好解决掉，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小胖依旧微笑着。

“你听我说，我……”飘茵的脸色还是那么惨白，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从她嘴里飘出的声音似乎被打断了腿，像瘸子一样艰难地爬进小胖的耳朵。

“你不用解释。难道你还不明白？如果需要你解释的话我绝对不会来找你。这么多年了你似乎还是不了解我啊。和我自己相比，我更信任你。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茵茵抱。”说完他带着灿烂的笑容，伸出双手，将飘茵紧紧抱住。

飘茵没有拒绝，她从小胖的身上感受到巨大的温暖，她那僵冷的身躯立刻恢复了正常。

原来，这才是拥抱的温度，她想。

“我以为你会生气呢。”飘茵喃喃地说。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冷酷到生你气的程度呢。这些年来，我最大的改变就是更加思念你，更加爱你。”他忽然觉得非常轻松。

终于说出来了，这么多年了，我不会再傻傻地压抑自己了，他想。

“是么，我等很久了。从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的时候。”飘茵幽怨地说道。

小胖松开飘茵，像个呆瓜一样看着她说：“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第一次牵你的手？”

飘茵的脸立刻变成紫红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那手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划过，然后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地揪住小胖的耳朵，最后在那宛如柔荑的小手抚摩之下，敌人的耳朵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不是在体罚你，我是让你记住，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我第一次牵手是很危险的事情。”飘茵恢复了凶悍的面目，虎着脸凶巴巴地做出最严厉的警告。

小胖痛苦但坚定地点着头，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也许我不记得咱们什么时候第一次牵手，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初吻。”

看到他那副认真的样子，飘茵纳闷了：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接吻过。

就在她疑惑之际，小胖突然做出了他今生最大胆的举动。他猛吸一口气，飞快地伸出左臂揽过飘茵的腰，然后将右手按在飘茵的脑后，最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嘴狠狠地贴在飘茵的唇上。

飘茵吃惊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双眼紧闭的小胖，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只能软软地让身子贴紧小胖，最后闭上眼，伸出双手抱紧他，享受着甜美的时刻。

小胖在接触到飘茵那微凉的双唇的一刹那，身体内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即使是飘茵的抗拒也无法抑制他丝毫的热情，而她那急促的喘息声更是让他迷乱。他笨拙地将舌头探进飘茵的嘴里，他觉得自己的舌头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有点热，有点凉，有点软，他本能地将舌尖不停碰触那奇怪的物体。

而飘茵在这个时候也觉察到奇异的东西已经伸进自己的嘴里，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那柔软的东西很快地和她那不听使唤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使她有一种窒息的快感。这个时候小胖感觉到飘茵的牙齿轻轻地在他的舌上摩擦，而他也清晰地意识到，飘茵的舌头竟然那么顺滑，那么香甜，于是他努力地吮吸着她那甜美的甘露。

“呀”地一声，小胖重重地摔在地上，而肇事者却娇嗔道：“恶心死了，居然吃人家的口水。”她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呼吸非常急促，脸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柔滑的颈子。

坐在地上的小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疼痛，只见他细细地咂着嘴，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得意地赞叹道：“真他妈的甜，早知道就早动手了。”

这回飘茵可没像往常一样对他怒目而视，她根本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也在回味着刚才的甜蜜。

真的很甜啊，她想。

这么一来，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初恋的小学生一样紧张。

“咱爸妈还好吧。”小胖打破了沉默。

“呸，不要脸，别老‘咱咱’的，瞎套什么近乎。”飘茵反驳道，一脸的不屑。

“那你快毕业了吧。”小胖说道。

“嗯。还有几个月了。”飘茵点点头。

“房子我买好了，三个月前就装修完了。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小胖终于说出他的决定。

“呃……”飘茵从嘴里发出一些奇怪且细微的响声，但是她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小胖紧张地盯着她，他发现，她的眼睛里有喜悦，有忧郁，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平静。

在正确答案就要公布的时候，小饭店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黝黑的皮肤衬托着他那英俊的面容，帅气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很常见的那种职业化的廉价微笑。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没有进来。

他先是非常礼貌地问候了飘茵，然后他向飘茵身边的男人伸出手说道：“吴一？你好，我是盛夏。”

小胖有些不耐烦地说：“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握手。”

盛夏微微一笑，似乎并不见怪，然后坐到了飘茵的对面。

小胖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说道：“太令我失望了。你们两个人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盛夏。”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第一，从树底下你那个朋友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分钟，而你到来的时候居然还很悠闲的样子；第二，你既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就应该知道我和飘茵是认识的，那你带着那么多人是什么意思？是要废了我还是来抢亲？第三，作为飘茵的男朋友，你竟然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她身边而你却坐在她对面，你还真是大方啊。失败的男人。来的晚，说明你并不在乎飘茵；带其他的人来，说明你没有勇气；坐在她的对面而不是身边，说明你没有足够的自信。我……”

“够了，他毕竟是我的男朋友。”飘茵寒着脸打断了小胖的话。

听到“毕竟”这个词，盛夏的脸由黑变紫。

小胖冷哼一声，然后死死地盯着飘茵冷冷地说：“男朋友？也许过去是，但，现在不是了。”

盛夏看着飘茵，而心虚的飘茵找不到任何可以辩解的语言，只能低着头看着鞋子的顶端，沉默。

小胖继续他的讥讽：“还有你，飘茵。没想到你竟然会让这么一个只懂所谓礼仪和教养却丝毫不关心你的人做你的男朋友。”

盛夏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确有所谓的君子风度，但说起话来也不含糊：“某个人不声不响地走了三年多，现在他却斥责别人冷漠，这似乎很矛盾呢。”

小胖根本就不在乎盛夏说什么，他凝视着飘茵，平静地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只有我才真正地爱着你。”

飘茵抬起头，看着在他那冰冷的脸上镶嵌着的火热的双眼，有种熟悉的感觉。

三人陷入了沉默。

盛夏打破了僵局：“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也许，我并没有爱上飘茵，也许我仅仅是在迷恋她而已。我曾对她说过，我在爱上她之前爱上了她的微笑。”

“在我的同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是你来了，而当时我和几个朋友正在忙一些事情，所以就一起来了。老实说，在三年前我就预见到了今天。”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其实，我和飘茵的关系有些复杂。我么，只能算是她的挡箭牌，而我要保护的还有你这个已经逃跑了的胆小鬼。说来惭愧，虽然我们做了三年多的恋人，但是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她只有在提起你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幸福的微笑，那种让我魂牵梦萦的笑容在我身边，而我感受到的却是极地的严寒，因为她把温暖都已经给了你，即使你在远方。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但是如果你的女朋友总是在你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如果你的女朋友总是在梦中为别的男人流泪，如果你知道你的女朋友不爱你而你却小心地呵护她，我想，你不见得比我轻松。你只要思念就够了，而我却是在伤害自己。”

“我之所以不曾挽回，是因为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之所以不曾祈望，是因为没有祈望的勇气：我之所以不曾努力，是因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

盛夏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他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很平常的故事。这个故事总是有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主角，而他，注定要成为另一个主角，一个生活在美好家园里的正常青年，说着应该说的话，做着应该做的事情，遵守着应该遵守的礼仪，经历着应当经历的经历，过着应该过的生活，该死的、已经受诅咒的生活。

飘茵满脸的歉意，她轻声说：“对不起，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也许我那么做很不对，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我真的很难过。”

盛夏苦笑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你不可以难过，更不可以道歉。如果我爱你，那么你不必道歉，因为爱不需要回报，即使我付出了所有也是应该。如果我不爱你，那么你更不需要道歉，因为是我玷污了爱，道歉的人应该是我。爱不是伤害，被爱也不是负担，我们应该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我和吴一不同，我还要坦诚地面对现实。也许你们都不相信，其实这三年多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不仅仅是为了飘茵，更是为了我自己。”

“因为我不想看到飘茵一个人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想微笑着听飘茵带着幸福的微笑讲述着关于她和我的情敌的故事。我害怕，我怕当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却无法从飘茵的微笑中逃逸。我记得飘茵曾对我说过吴一你写过一首诗，我只记得第一句是‘我不想，我在你身边却不在你心旁’。我听后就有流泪的冲动，如果你不是深爱着飘茵的话，你是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的，而这句话正是我最想对飘茵说的。现在的我似乎可以坦然地面对现实了，因为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至少，世界上痛苦的人少了两个。”

他离开了小饭店，依旧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不再是进门时那种职业化的廉价微笑，而是满足的微笑。

“你们两个人还真有默契，只是一个装小人快刀斩乱麻，另一个却正正当当地成全对方。”飘茵叹息道。

“也许吧，没有开始，却已经知道结局，这就是我们共同的悲哀。”小胖似乎也变得伤感起来。

“你好像一直在调查我。”飘茵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个有不良行为的人，她这才明白小胖为什么知道她有男朋友。

“简直比窦娥还冤啊！我只不过是通过正常的渠道打听到关于你的一些细枝末节，然后稍稍加以整理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叫柳飘茵的漂亮女生还在爱着远方的情人。当然，这种推断也不一定准确，但是至少她对身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却从不关心。”小胖很不喜欢“调查”这个词。

“你也觉得我做得很过分吗？”飘茵开始自责了。

“这种事情我没有任何发言权，当时你们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是个男人，要是我一天内能收到十九封异性的情书，而且从早到晚被异性跟踪，我肯定会心甘情愿地去承受那无尽的折磨，并且会像个英雄一样吼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而不是寻求庇护。”小胖说这种话向来很轻松。

飘茵听得出来，小胖并没有怪她，但是她在心里却很不满小胖所谓的“不是很了解”。

她微微一笑，平静地说：“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我们就回家吧。”她似乎在轻描淡写地避过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比如说“问题”，比如说“回家”。

小胖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地说：“我还真小看了你，你似乎变了许多啊。”

飘茵轻叹一声，幽幽地说：“一个女人，在一个陌生却熟悉的环境中痴痴地等待着那个无言的承诺，等待着那个似乎已经消失了的人，等待着自己穿上嫁衣的时刻，但是她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她不得不为自己戴上伪装的面纱，不得不为自己制造虚幻的假象。即使她原本是个很柔弱的人，那么到了最后她也会变得坚强，变得比万年寒冰更加坚硬。她只在一个人面前融化。”

小胖的眼睛湿润了，其实他知道飘茵是带着多么大的委屈来度过这几年的，看到她那副失神的模样，他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初的冷漠。他单膝着地半跪下来，然后握起飘茵的手，缓缓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她那冰凉的手指，深情地说：“融化吧，我的冰雪女神。”

飘茵微微一笑，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神采，她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小胖的额头上，娇笑道：“猪头。”

“嘿嘿。”小胖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胖结了帐，和飘茵并肩走出小饭店。

“你还记得当年咱们两人走在江边我对茵茵你的承诺吗？”小胖缓缓地迈着步子。

“我忘了。”飘茵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我要给茵茵买很大很大的房子，房子里有很大很大的浴缸。我要让她天天对着我笑，一直到我们都老了，她装上假牙也要天天对我笑。我要给她买很多很多的好吃的，然后我再抢过来自己吃。我要让她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而且让她永远和我牵着手。我要让她不再凶巴巴地大声喊我，我要让她叫我亲爱的小胖。”小胖说话的时候仿佛沉浸在瑰丽的梦中一般。

“是么，我怎么还是记不起来？”飘茵好像并不在乎小胖的承诺。

小胖没有丝毫的怨色，只是有些伤感，他问：“如果不是我先开口，是不是你永远也不会承认？”

飘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小胖说：“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向你表白，但是我发现如果仅仅用语言来表达我的真心和爱似乎太过于廉价，虽然你们女人都喜欢打折的商品。最后我选择了沉默。我想，等我爆发的那一天就是我要说爱你的时候，也就是我可以照顾你一生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我可以给你物质上的富足。但是当思念完全将我浸没的时候我才发现，也许语言的贫乏无法使我正确表达我的真心，但是，即使我沉默，甚至我死亡，我都会爱着你，这是连命运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后来我终于明白，我错了，我像三百年后的地球人热爱自然一样热爱你，但是你却看不到；我像垂死的士兵思念羊水中的温暖一样思念你，但是你却听不到。对于我来说，沉默就像是一个人在做精彩演讲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屁，即使听众们可以清晰地听到，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声音所要表达的深意。”

听完了小胖不着调的比喻，飘茵没有丝毫的惊讶，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罚你抄写五十遍《情书大全》”

小胖毫不气馁，接着说：“我发现，我居然像诸神一样，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却得到了不应该拥有的东西，不同的是我和诸神似乎分别拥有两个极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竟然将我引以为傲的事物破坏的遍体鳞伤，原来，不懂爱的那个人是我，也是你。”

“等待是时间悄悄种植的罂粟，它看起来很美，但是你永远也不知道等待的道路有多么漫长，当罂粟结出果实后，你才发现，等待是一回事，结局又是另一回事；沉默是信念偷偷撒下的不死毒药，你默默承受着永恒的痛苦，但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在服下毒药的同时就已经死亡，当你得到解药的时候，你才知道，凶手早已死在那结满果实的罂粟丛中。”

这个时候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凝视着对方，在同一时刻说出了同样的话：“对不起，我爱你。”

小胖流下了赤诚的泪水，飘茵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女人永远是最坚强的，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信念——爱。

小胖紧紧拥抱着飘茵，泪水喷涌而出。在飘茵的身边，那些不必要的坚强都已经纷纷瓦解，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接受他的人，一个真正和他相爱的人，一个让他感到平静的人，一个水一样的女子，一个依靠。

飘茵怜惜地擦拭着小胖脸上的泪水，她一边仔细地擦着一边心疼地说：“也许我无法理解你，但是在我面前请你尽情地哭吧，也许我很没用，但是，至少我可以容纳你的泪水。”

“不要离开我。”

飘茵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