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双魂共体
作者:易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07

悠悠游游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获得了意识,身体轻飘飘的好象失去了重量,伸手抚摸自身,却探了个空,原来我竟变成了没有质量的虚像。打量四周,混混蒙蒙,没有光线也感觉不别的事物。

这是在梦中吗?还是已经死去?或者羽化飞升到了极乐世界?我不禁自问。

“舜儿,舜儿!”忽然一个慈爱的声音响起。

是母后!我惊喜交加,忙问:“母后,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母后的声音回答着,前面的混沌产生了动荡,朦朦胧胧的光线透露出来,形成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正是魂思梦想的母后。

母后微笑道:“聪明的舜儿,你终于来啦,吃了很多苦吧?”

我感到暖烘烘的,摇头道:“孩儿一见到母后,就不觉得苦了。”

母后道:“傻孩子。妈妈有很多的话跟你说,可是时间不够,只能长话短说了。你乖乖听着别插嘴。”

然后母后便说了一番话来,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

母后原本是凡间(即极乐帝所说的顽界)中华的一位普通少女。在凡尘做一个女人,和在九天的神婢一样没有自由,要受许多规矩的管束,比如从小要被灌输三纲五常的道理观点,要缠小脚,要学做女工针线,总之约束很多。母后不喜欢那些规矩,十多岁的时候看到一本讲叙凡人修仙飞升的奇书,书中写一个饱经患难的女子,因诚心向道感动了上苍,就派使者下凡赐之仙果,她吃了后就轻飘飘地飞升仙界,获得了大自由。母后十分羡慕,于是半夜离家出走了,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经过了很多的波折,吃了很多的苦头,但矢志不渝,一心修真以证大道。久经劫难,母后明白到天上神仙不可能下凡度人,凡人要成仙,只能通过自身努力:遵遁内心的指引,磨心洗欲,不懈追求寻找钥匙,这样才能打开仙门,证得属于自己的大道。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某一天母后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通过仙门直达九天太无之境。

母后告诉我,宇宙浩渺无际,九界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造物神鬼莫测,超脱于万界之上,又蕴含在虚无之中,神和人都是他的一个分子,九天与凡尘并不存在绝对的差距。所谓神人魔佛,不过是同一个真质折射在各界的影子。影子不会彻底消亡,只要造物存在一天,它就能在各界飘来飘去,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

当初母后刚刚成神,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受到曜的欺骗,等发现上当时已经怀上了我。母后知道孩子诞下之后,极乐帝必施辣手无疑,于是怀胎的五百年间,终在青草堂炼制出一个可回归凡界的法宝,以免母子之祸。

我正是通过“回归之路”,将灵魂寄居到凡界的分身之内的。

母后说,这只是避祸的权宜之计,因为我的身体仍留在九天,一旦极乐帝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直接毁掉身体的话,我就会魂飞魄散,并且祸及凡界的分身。又因为我是通过法宝而不是自身的神通来到凡尘的,因此并不能直接与分身融合,而要通过“他”自身的修炼,修真成神,才能够返回九天。也只有两魂共身各自修炼,最后在九天合二为一,才可能打败极乐帝,结束他的残暴统治。

母亲说,我们时间不多,“回归之路”的能量只够支持九天百年、凡界千年,时间不允许我们按部就班一界一界地突破。我必须在自修的同时,先指引“他”早日悟道,突破生死轮回,再修神直达九天。

最后,母后传给我半套修神的口诀,让我潜心修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应放下得失之心,质朴无邪无欲无求,如此方能略窥大道。

如此这般交待完毕,母后的面容便消逸不见,周遭又变成一片混沌。

此时我才醒起,忘记问母后,她是否也凭借着“回归之路”回到了凡尘,我又该用什么办法指引“他”向道修道……疑问还有很多,可惜母后已走,任我怎么呼唤,都不再回答不再现身了。也许,她存于我分身的能量很有限;也许,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还有可能,她希望我们能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答案,正像当初她那样,久经波折见证大道。

苦思无益,还是钻研母后所传的半部修神诀吧。

“至虚灵,至微妙,强称名,为大道;道之体,本自然,兆于一,象帝先,浑无物,杳冥精。玄化流,光音生,闢混濛,渐微明,太无变,三气分……”

时间就在默证口诀当中,杳然逝去.

有一次我睁开眼来,发现周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个通体透明的圆球裹住了我所在的空间。外面到处都是光源,各种颜色都有,其中又以赤黄两色居多。这些五颜六色的光线透过圆球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我试图穿越圆球接近那些光源,看看它们究竟是什么,有没有实体。然而圆球球壁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拒绝通过。我努力几次,也就放弃了,继续按诀修行。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些光源渐渐变得有规律,再不是胡乱排列了,深色光源聚在一块,而轻浅的光源也聚在一块。这种现象很有趣,就象修神诀提到的,先是混沌开三气分,然后三气生三界,每一界都生成各自的宇宙,每个宇宙又形成不同的天地。眼前的情形,只怕是大宇宙形成后,聚散分合生化天地的景象了。看一会看得厌了,便又沉入静心忘我状态,继续修神之路。

又有一段时间,外面的大宇宙天地基本成型,而我和圆球则处于两者交界的中间。不管是天,还是地,其实都是有密度的,光源与光源之间,既存在空隙,又有着极缓慢的有序或无序的活动。天的密度要稀薄一些,光源也活跃一些;地的密度较紧,光源死气沉沉的,肉眼乍看还会被它们欺骗,以为它们不曾发光,而仅仅是折射或反射天体的光线。

再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讶然发现,那个透明的圆球竟变成了一个葫芦状的东西,小的那头紧紧包着我,好象裹上了一身臃肿的衣服似的。而下端超大的那头,表皮起起伏伏鼓鼓馕馕,像一截怀胎十月的母体,母体里面裹着一个成熟的胎儿,看上去非常诡异。

我心有所悟,这个体积大我百倍的胎儿,一定就是凡界中“他”的灵魂了。至于胎儿外面似真实幻的母体,应该只是“他”感应所生的幻象。

又一次醒来,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呱呱坠地了!

此时,包裹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可以任意组合、形成各种幻象的流体,代替原来五彩缤纷的大天地,形成一个有序的灵魂世界,环绕在他的周围。

离他的后脑勺不远处,一根看不见的细丝将我们连在一起。我的“衣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贴身了,当我奋力撞击它时,它便轻轻地颤动,连带那根细丝也轻轻摇晃。

在他的灵魂世界里,尽是些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东西,看得我眼花缭乱。我认识的只有凡人,他们的容貌体格远不如天神完美,但也不像极乐帝描述的那般丑陋。

他生下来就哇哇大哭,好象很不喜欢这个世界一样。旁边,一些穿着白色服装的凡人紧张而有序地忙着,有人照顾孩子的母亲,有人割断他和胞衣的联系,给他洗澡并穿上衣服。最后,他们把母婴转移到另一个房间,转身走掉,而另一拨人冲了进来。这拨人欢天喜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应是孩子的亲人。他们忙着安慰母亲,并轮流着把孩子抱来抱去,亲他的脸蛋,惹得他又是一阵大哭。

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直到开始厌倦,这才继续修炼。

可是没多久我就被他的哭声弄醒了,其时天已放黑,一层黑雾似的东西,裹住了他的灵魂世界,大部分光源都被过滤了,他对此惊恐不已,哭得翻江倒海。他哭得厉害时,连带我们之间的那根细丝也摇晃不休。细丝一摇晃,连带我的“衣服”颤抖起来,这就惊动了我的灵魂,使我感同身受,怎么都静不下心修行了。

他一哭,熟睡的父母先后惊醒了,母亲给他喂奶,父亲打开灯,哄了一阵不哭了。母亲细看他的表情,眼眯缝着好象已经睡着,就让丈夫关灯。然而刚一关灯,他又哇哇大哭起来。父亲只好开灯再哄,这样几次三番,只要一关灯,他就会大哭。父母无奈,只好亮灯躺下。然而这样也不行,只要母亲一瞌睡,他就会警醒过来,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他这样哭了一夜,不仅闹得他父母无法安睡,便连我也屡受牵连,根本没法静心。可是,当黑雾开始散去,光线重新照耀灵魂世界时,他才算闹够,呼吸平和地睡了过去。

那段日子可真难熬,每到天黑他就要哭,天一亮他就睡。他哭的时候,我只能干巴巴地陪着活受罪,只有等他睡熟了才敢修炼。如此十来天过去,我竟因此适应了凡界的黑天白夜,建立起初步的作息规律来。

终于有一晚,当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抱过他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很快发现了那个老人不同凡响的地方,他笑眯眯的眼睛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混浊,偶尔还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他仿佛能够进入“他”的灵魂,并且好象还感应到我的存在!

好在老人没有恶意,他一连抱孩子睡了九个晚上。孩子在他怀里出奇地安静,没有哭过一次。

每当夜深人静,老人就会翻身起来,把孩子的衣物全部除去,用手掌快捷无比地拍打他的身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感到持继不断的震颤,一波波从孩子灵魂那头传来。那是一股沛然柔和的能量,偏偏又能深入骨髓,叫人满心欢悦地接受。每次拍打完毕,老人都要合手作喇叭状,对准孩子眉心断喝两声,把他的灵魂震得一阵猛跳。那声音通过细丝传来,连我也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躁动。

这样连续九晚之后,老人消失不见了。而孩子则再也不乱哭乱闹,晚晚都睡得很实,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彻底地安静下来,开始全心投入修炼。

令人讶异的是,我的修为进展较之以前,速度快了近两倍不止。每当我进入浑浑噩噩,不知何所往也不知何所止的迷宫时,就会下意识地生出某种警觉,然后仿佛听到母后在哪儿呼唤,于是循声而去,结果一下子找对了方向,又回到正常轨道,继续修炼。开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觉得是和老人的那两声断喝有关。他敲醒了我的某种潜能,让我在关键时候,能够依赖母爱的指引,走回正确的道路去。

在持继不断的修炼中,凡界的岁月慢慢地流逝。转眼,他已经学会观察,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进行较复杂的思考。

我很高兴他的进步,因为凡是他学会的新鲜事物,我同样能够体会。唯一遗憾的是,我现在是纯灵魂的存在,不能像他那样去实行。

不久,他又学会了识字读书,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尤其对我来说,意义更非同寻常,我迫切地想通过文字,了解很可能我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凡尘世界。

字越识越多,某天,当波波(他的小名)又识得一个特别的新字,细丝把他的振奋之情如实传来时,我先是惊疑不定,既而恍然大悟,想通了老人当年的那两声断喝。

它们连在一起就是:“游龙剑——楚昭南!”

一把剑,一个名字,放在一块,究竟代表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