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团圆
作者:列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253

春节,又叫除夕,《诗经-唐风-蟋蟀》:“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岁月其除。”朱熹解释说:“聿,遂;莫,暮;除,去也。”意思是说当蟋蟀在堂的时候,一年之岁忽已晚矣;终岁劳苦,不敢少休。而当此除岁迎新之际,应该纵情欢乐:“当此之时而不为乐,则光阴将舍我而去矣。”

有关春节的民俗,较早的记载见于南朝梁宗懔的《荆楚岁时记》,如庭前爆竹,以次拜贺,进屠苏酒,插桃符等等。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历代文人更是留下了大量的诗篇。象姜夔的“柏绿椒红事事新,隔篱灯影贺年人。三茅钟动西窗晓,诗鬓无端又一春”。杜审言的“故节当歌守,新年把烛迎。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兴尽闻壶覆,宵阑见斗横。还将万亿寿,更谒九重城”。查慎行的“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都非常生动地描绘出了当时的人们在欢渡佳节时的情景。但最让人熟悉的还是王安石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人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千百年来,中华民族“过年”的习俗一直在延续着;不管富贵贫贱,每一个炎黄子孙都会在这一天赶回家中,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辞旧岁,千门纳福,欢歌笑语庆佳节

迎新春,万象生辉,瑞雪梅花贺良辰

看着这幅自己随手写下的应景对联,听着电视主持人煽情的声音,我有点恍惚:“这一年就要这么过去了?”

“横批,横批。”

不容我多想,成雨举着涂好糨糊的春联横批递给我。成雨和媛媛都没回去,借口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旅游,就在我家过年了。

“四季平安!”

春联都不算什么,唯有这个横批是我心里的愿望。随着年龄的成长,经历的事多了,也就没了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于家庭,对于亲人,甚至,对于自己,也就是平安二字;平安是福。

“好了。”从椅子上下来,我又认真看了一遍,满意地说道:“进去吧,快去包饺子。”

“我不会包!”成雨朝我吐吐舌头,脸难得有点红,讨好地抢先搬起了椅子。

“你啊!”我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发,推着她往屋里边走边道:“不会学吗?很简单的。”

“我就是学不会嘛。”成雨看看在厅里逗盼盼玩的老爸小声道:“馅儿不是多了就是少了,特别捏那个型状,怎么那么难弄呢?”

我关住门,笑道:“那你炒菜怎么学的?”

“菜天天吃,饺子可不会经常做啊。”她把椅子放好,边道:“以前都是我外婆做的,我妈都很少做。”

想想也是,这个娇娇女能学会做菜已经很了不起了。到洗手间把手洗了一下,成雨还是到厨房凑热闹去了。

抱起在沙发上边爬边咿咿呀呀叫的盼盼,亲亲她的脸蛋儿逗道:“小妞妞,叫爸爸。”

正跟爷爷玩得高兴的她突然被我打断,十分的不乐意,啊啊两声两只小手在我脸上猛抓两下,伸着脑袋要找她爷爷。

“还是给我吧。”老爸高兴地接过去笑道:“盼盼还是跟爷爷亲啊!”

“这个小没良心的。”用任贤齐的话来讲,我“很受伤”!

拿起烟准备点上,老爸训道:“要抽烟到阳台上,别在孩子跟前,对孩子不好。”

得,老爸也这样,跟老妈一个德行,有孙女就不要儿子了,我“很受伤”啊!郁闷地来到阳台上,点着烟惬意地抽了两口,看见楼下有几个小孩子拿着鞭炮兴高采烈地玩着,闹着,笑着,真是让人羡慕。千门万户这时也都在准备年夜饭吧,不时有欢声笑语从左邻右舍传出来。突然觉得很满足,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想什么呢?”老爸抱着盼盼也来到阳台上,问道。

“没什么。”我指指楼下笑道:“想我小时候的事儿,那时我跟他们一样,最高兴的也是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有鞭炮玩。”

“呵呵。”老爸笑道:“你小时候?别提多皮了!疯起来不着家,不叫就不回来。”

我也跟着笑。是啊,想来好象不久前的事儿,转眼却已长大成人,再也寻不回那份天真了。现在有了盼盼,过几年她再长大一点,那份乐趣就会交接到她的手中,陪伴她一个快乐的童年。

我问道:“老爸,过了年你要上班吗?”

“小伟啊。”老爸扭头看看我道:“原来呢,是因为你在部队,所以我就到公司帮你看着点。现在你回来了,干得还不错,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去为好。一是我对商业不大懂,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咱父子两个都在公司里也不好,难免会招人说闲话。”

这倒没出乎我的意料,依着老爸的秉性确实不太适合在公司里;他先是做学生,后当教书匠,一辈子都是在学校里渡过的,突然要他搞商业,虽说是管理人事,也还是难为了他。至于别人说闲话,那我倒不在乎。

“那你想做什么呢?还回学校?”

“我是这么想的,”老爸逗着东张西望的盼盼,带着缅怀的神色道:“也跟你妈商量过。实在不行的话,就在家帮你们带带孩子,看看书也不错。”

“哪有什么不行的?”我不屑道:“只要你愿意,我想咱们那儿的学校巴不得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去。说到带孩子,那还是算了吧,您正是宏图大展的时候,你儿子我可用不起。”

“贫嘴!不能那么说人家,人还不都是这样吗?”老爸笑骂道:“再说我还大展什么宏图啊,老了,能再教几年书我就知足了。”

看着曾经在我眼里无比高大,现在却已比我矮的老爸,我眼睛有些涩,低着头掩饰着重新续上一支烟,笑道:“您这算什么老啊,你不见很多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被称为青年作家或者青年工作者吗?”心里却想,还有很多三、四、五十岁的人动不动张口“我们男生”闭口“我们女生”呢,那才叫一个嫩!但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否则让老爸抡我一巴掌可就冤死了。

老爸听了直乐,笑道:“我哪能跟人家比啊!”接着叹了口气道:“小伟啊,说起来你也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不管你听得进听不进去。”

“听,听得进去。”我打趣道:“不是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您说。”

老爸笑了笑,感慨道:“这人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数,强求不得。原来你不好学习,就当了兵,我也没拦你,想着那也是个奔头。后来你上了院校,当了军官,我很欣慰,想着你总算出息了。唉,哪知你又犯了事儿,离开了部队。”

我大是惭愧,琢磨着是不是把自己二处的身份告诉老爸?在老爸的心目中,“国家的人”要比富翁来得重要,有个一官半职要比有钱强得多,这是他们那一代顽强的烙印。

“但你能把公司搞得这么红火,还赚了不少外国人的钱,我也很高兴。”稍后,老爸有点严肃地说道:“但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看着老爸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忐忑。

老爸慈爱地看着盼盼道:“第一呢,是你跟陈婷的事。我看陈婷人不错,再说你们孩子都有了,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原来你年龄不到还好说,这过了年你也二十三了,我看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吧?”

“这事啊?”看着老爸的目光,我心里一阵慌乱。我知道老爸之所以提到这事,肯定有成雨和媛媛的因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爸更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可能看不出来成雨和媛媛跟我之间的暧昧。虽说我有准备,但还是有点突然,吱唔道:“我跟陈婷谈过,但还没定。”

“那好,抽个时间我和你妈跟陈婷她爸妈见个面,商量一下把日子定下来。”不容我反驳,老爸一锤定音。然后道:“第二呢,就是在公司里,你有什么事多跟别人商量,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尤其是陈玄风,千万别跟人家闹矛盾。”

“知道。”我点头应是,理解老爸的意思。因为我跟陈婷的原因,跟陈玄风也就有了一层亲戚关系;再加上陈玄风的背景,老爸多少免不了那点俗念;更重要的是,哪怕我现在成了大老板,天朗毕竟是陈玄风创立的,当初也是陈玄风让我入股才有了今天,要知恩图报,不能忘本。

“第三,”看盼盼不耐烦了,在怀里扭来扭去,老爸把她放到地上,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挪着,边道:“还是学校的事。我原来的学校包括咱们乡里其它学校都跟我联系,想让我们出些赞助。我想这也不是坏事,教育是一切的根本,就初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就象你做公司,不管是发展业务,还是内部管理,归根结底还是人。你看呢?”

我首先想到了我在实验中学时的那个想法,虽然我是出于利益的考虑,老爸是真想为教育做点事,有着根本的不同。老爸后面的话又让我想到一句名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天是什么?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地是什么?是孕育万物的母亲;而人却能与天地相比。但我马上暗笑自己神经,怎么能把教育这么高尚的事业跟如此龌龊的想法联系到一起呢?

“给他们钱不是不可以,我跟陈玄风说过这些事情,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但我想你就是给他们再多钱也未必能办成什么事,甚至根本就不办事,直接就被挪用了。”

“那倒也是。”老爸叹气,毕竟他也多少听过这里面的猫腻。

这些事情,地球人都知道,但这不是他一个普通教师可以改变的。他一不是校长,二不是领导,你给钱的时候是大爷,但这钱具体怎么用你可就管不了了,也不能管,否则里外不是人。不过我转念一想,老爸不是校长难道就不能把他推到校长的位置上去吗?妈妈的,咱有钱,就是让老爸当个领导也未必不可能吧?就是真不行,咱他妈自己建一个学校还不成?

“老爸,”我斟酌道:“你看咱们自己出资建一个学校行不行?至于跟你联系赞助的那些学校给他们一些钱打发掉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老爸也有点兴奋,想了想道:“但搞教育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各种关系政策不说,师资力量和生源也不好办。”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越想越觉得可行,下定了决心,一是圆老爸的教育梦,二嘛,呵呵,就不能让咱有点高尚的想法?当然,搞好了名利双收不说,还可以为天朗以后的发展带来很大的帮助。就道:“要搞就搞大的,回头我让人调查一下,看看新乡有什么民办院校,直接把它买下来。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建,从小学到大学,创建一个综合性的学府。请名师,搞研究室,争取把它办成一个名校。”

“这能行吗?”老爸有点目瞪口呆,没想到我的想法如此激进。提醒道:“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是建成了,短期内也见不到成效,花钱更是个无底洞。”

“钱不是问题。”我呵呵笑道:“你儿子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几十亿上百亿美元的身价,大不了都投进去。再说公司还在成长,新的业务马上就会展开,钱不够再赚嘛。我也没奢想这个学校能在短期内见成效,但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先把硬件搞好了,然后再重金聘请名师,为一些科研项目提供完善的条件和基金,包括我们公司以后的研究项目都可以和这个学校一起搞,我就不相信搞好不好它。”

越说越激动,越想越兴奋,掏出手机就想打电话,老爸拦住我道:“你要干嘛?大过年的,你给谁打电话?”

是哦!我呵呵傻笑起来,但这个想法让我难以冷静下来,只好跑到厨房帮帮手,找点事做。

终于忙完,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这餐年夜饭,团圆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饺子,这是北方人三十晚上必不可少的食物,离了它,这个年也就不是年了。

我指着一个不管是个儿头还是造型都无比夸张的饺子对成雨道:“这个肯定是你包的。”

成雨的脸一下红了,我如此不给她面子,让她大是恼火,狠狠地瞪我一眼。

“吃你的吧。”老妈给我一巴掌,道:“我看小雨包得不错,第一次嘛。”

“那是那是。”我知道自己过份了,连忙讨好地把那个象包子的饺子夹到自己碗里。

以往家里吃饭只有我和老爸老妈三个人,我当兵后更是剩下他们老两口,现在不但多了陈婷盼盼,还有成雨媛媛,这顿饭吃得是异常的热闹,从七点来钟一直吃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才罢休。

春节联欢晚会这道菜虽然越来越没味道,但它经过二年多年的历史,已经深入人心,成了人们春节内容的一部分,离了它还真不行。比如说我吧,根本就是看着它长大的,你说能不看吗?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和影响。就象日本动漫游戏等,八十年代后出生的人敢说不受它影响的还真没几个。

记得曾看过一篇文章,中国有一个访问团出使日本,在一家公司无意中看到一份材料,日本政府明确要求,任何日本公司凡在中国做广告,不管是电视广告还平面广告,能使用婴儿和孩子为主角的一律起用婴儿和孩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影响中国的下一代,使之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忠实的拥趸,最低限度也要使这些同时代成长起来的孩子认同日本的目的。当时访问团的成员无不大出一身冷汗,回国后强烈呼吁中国抵制日本文化的侵略。但这有用吗?没人做过统计,也没人调查过。

时间终于到了零点的钟声,窗外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阵阵传来,节日的欢庆达到了顶峰。

“出去放鞭炮。”早已等不及的成雨跳起来,拎起放在茶几上的一袋子早就买好的烟花,拉起媛媛就向外跑,边叫道:“你们快点来。”

“你们去吧。”老妈笑道:“我们就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陈婷道:“盼盼都要睡了。”

“去吧去吧。”老妈劝道:“有小娜在家呢,出去转转也好。”

“走吧。”听着已经跑下楼的成雨的大呼小叫,我笑道。

拉着陈婷下楼,成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说我们动作太慢。小区里人很多,都是出来准备放烟花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又蹦又跳。本准备去叫上陈玄风一家人的,想想还是算了,见了成雨和媛媛,陈玄风这混蛋又不知该怎么说我了。

“小心。”陈婷猛拉我一下,接着身旁“嘭”地一声响,原来是成雨点着一个鞭炮向我扔了过来,被陈婷发现了。

“你个死丫头!”沉浸在这份欢乐之中没有多加注意,差点被这丫头暗算。

“啊!”一看不妙,她拔腿就跑,边跑边叫:“媛媛,快拿鞭炮扔他。”

得,还想两面夹击呢!我看看媛媛,她俏皮地朝我摆摆手,示意不会落井下石。我才放心地向成雨追去,哪知刚起步就感觉到媛媛拿东西朝我扔过来。好嘛,这丫头也学坏了!等鞭炮在我身边炸响,我佯装吓一跳,又转头朝媛媛追去。赶着两个丫头大呼小叫,吸引了很多人朝这边看,陈婷在后面直笑,很快出了小区,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没有小区里面人多,但也不见少,尤其是孩子。特别是,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不少摊贩在卖东西,卖烟火鞭炮的居多,但也有小工艺品、小玩具什么的,甚至还有卖小吃的。我不由想起唐朝有个范成大写过的一首诗:“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卖。”

成雨是玩疯了,一大袋子烟花爆竹竟然很快放完了,还意尤未足,又鼓动我再去买。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大概她从未玩过这么开心吧?再看看媛媛一眨一眨明亮的眼睛,还有因跑动而微微张着喘息的樱唇,也顾不得城市不让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了,笑着答应,再到烟火摊上大买特买,让她们高兴个够。

“来,你也放一个。”我拿着一个大大的烟花筒递给陈婷道。

她朝我嫣然一笑,跃跃欲试道:“好,你帮我点着。”

“嗵!”一束七彩烟花飞上天空。

“啊!”陈婷大叫一声把烟花筒丢在了地上。

我一个箭步把它拾了起来,急忙对着天空,还好还好,幸亏及时。边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没伤着吧?”

“没有。”陈婷有点不好意思,忸怩道:“吓了一下。”

“哈哈哈哈。”看她那可爱的样子我大笑起来。

“不准笑。”她嗔怒道。

“好好,不笑不笑。”说着不笑,但嘴角怎也憋不住那份笑意。把烟花重新递给她,扶着她的手道:“来,拿着,没事,不会爆炸。”

嗅着她发际的清香,看着一束束七彩烟花从掌中飞升,在天空散开,一如天女散花,如梦如幻,不禁醉了。

一直玩到人群渐渐散去,我们才兴致勃勃地回到家,这时老爸老妈和小娜盼盼都已经睡了。

“你在沙发上睡吧。”陈婷小声道:“我们三个在屋里。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嗯嗯,好的。”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连忙答应。

看我委屈而又知趣的样子,成雨“扑哧”笑了,小声道:“有贼心没贼胆儿!”

一句话让我们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我对她怒目而视,如果不是……我非得……咳咳!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拿被子。”陈婷好笑道:“你们两个也快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Yes,大姐!”成雨不伦不类地给陈婷敬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礼,咯咯笑着拉着媛媛就走。

躺在沙发上,想着大年三年的晚上竟然是这待遇,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翻来复去就一个念头:我要买房子!我要买一个大大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