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少主！”欧云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忍不住苦笑，这样的情形，我能离开吗？离开了之后，那我又如何自处？

人潮冲击着战士筑成的堤岸，一次次，似是不知疲倦。似乎只要防护的堤岸稍有缺口，就会让整个地崩溃。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齐格少有的叹息一声，接着骂道：“都是不知死活的人，这样一来，不等凤舞大军到来，枫叶就已经完了！”

“愚蠢！”阿木吐了口痰在台上，狠狠地啐道。

可是谁又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暴乱蔓延，越来越多的人或别有用心，或是身不由己地卷进来，这场面甚至比白云城的那一晚来得更加混乱。

“动手吧，没有办法了！”欧云风长长叹息一声，我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满是痛苦，却又有些狠厉，“再这样下去，只怕连这一万战士都控制不住了！”

我紧咬着嘴唇，一不小心竟咬破了，咸湿的味道涌入我的喉间，感觉涩涩的，让我极不舒服。

“城主！”齐格和阿穆同时喊出了声。只有谷深淮还没出声，我转头看向他，却见他也沉痛地点下了头。

相煎何急？我闭上了眼，觉得眼皮有些痛，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点头答应。

“当、当！”两声锣响，在一片嘈杂之中没有丝毫误差地传入我耳中，我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几人，却见他们的脸上也有几分惊奇。

锣声继续响着，声音很急，很明显敲锣的人用上了内息，所以一时间盖过了人群中混乱的声音。

仔细听去，这声音却是从东北方传来的，在那边的人潮有些骚动，随后却又分开了一条道路。大多数人都觉到了异常，都转头看向了那边。

锣声停了，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撞击声响起，“铿，铿，锵！”，以一种奇怪的节奏敲着，却能落进人的心底，让人产生一种安静的感觉。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曾听到过，细细想来，却是和镜湖边曾听到的东山玉的‘魔音’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效果却全然不同，那‘魔音’使人血热和不由自主，这声音却是带着平和，能让人冷静。

在这不断的声音下，人群渐渐安静了，潮水褪去，留下了略显狼藉的堤岸还在坚持着。

“是真明长老！”我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欧云风已经在我耳边说出了声。他的声音中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还有真明秀，喔，西湖也来了！”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的心也松了下来。以真明长老的威望，控制局势应该不难，也怪我太过心急，居然没想到事先把他请来。不过我奇怪的是西湖梦石这家伙，这几日都没有见他，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问，却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真明长老来了！”有人开始喊，“请真明长老救我枫叶啊！”

“是啊，有真明长老在，又何必惧怕凤舞城那群跳梁小丑？”

听到人群开始骚动的喊声，我转头和欧云风面面相觑，这样的喊声，多少有些不论不类。

出现在视线里的真明长老苍老的身影，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怜悯和悲怆，让我无法理解的是这样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发出那节奏的人是西湖梦石，他手中握着真明长老的拐杖，不停地敲击着青石铺就的广场，脸上意兴飞扬，行走间还左右摇摆着脑袋，时不时朝着离他近的人群打着招呼，让人一看就想去揍他一顿。而真明秀则是一脸的寒霜，扶着他祖父苍老的身躯，似乎对于劳动他祖父来此很不高兴。

顺着人群让开的道路，三人在几十个战士的护卫下走了老长一段时间才走到台上，而这一过程似乎很漫长，真明长老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看着他身前的青石道路，缓慢而笃定地迈着步子。

人群的喧扰和嘈杂似乎于这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没有半点关系，隆重之态毕显的他，却是这样地从容，亦步亦趋的步伐似是在诉说某种失望，这失望直透入人的眼眸，能让人的心变得沉痛起来。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然后忙不迭地沿着阶级跑下了台子，到得真明长老的面前，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傻地站在这老人的面前，却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真明长老忽然停下了脚步，豁然抬头，犀利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投向了我的脸。我读不住这神态里是什么，怜惜？厌恶？还是恨铁不成钢？

正在思俦着，真明长老略显疲惫的语音已经传入了我的耳中：“小城儿，来扶我一把！”

他的语气是如此地苍老和疲倦，似乎这人世之事他已经彻底地看透了，人情冷暖，转瞬飘蓬，在这个睿智的老人面前，也只是一颗小小的尘埃吧！他的目光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得松弛，没有了犀利的神色，他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话却是响在我的心底的，一种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泪水滑落了脸庞，却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不再是无依无靠，虽然着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老。但我坚信，只要他在我面前，我还是能和多年前一样，无忧无虑，可以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轻轻垂下头，让泪水落下，然后我向前走两步，真明秀把身子挪了挪，让我搀住了真明长老老迈的身躯，他好瘦啊，似乎整个身子都干瘪了下去，只有一根根骨头还倔强地耸着，不小心碰到，让我的手疙得慌。

搀扶着真明长老，慢慢地向着台上走去，我像是手捧着瓷瓶的孩子，小心翼翼，心无旁骛，已经忘记了周围人的目光和动静，我的心已经彻底地松下来了，因为我已经累了，在放松了全身心之后，我感觉到我的心灵已经解脱，这两日来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套子在真明长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被解开。就如同睡了整日整夜之后起床来，看见了清晨时天地的清新。

慢慢地拾级而上，在火光的映照下，在身后无数双眼眸的注视下，这一次地登台似乎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显得有些悲壮，一步一阶，缓慢而又漫长，却能让人在心底数着这下一步是否能够登上这高台。

阿木和欧云风他们在两边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

“哼，原来一向大公无私的真明长老也袒护这个小子！”在一片寂静中，那把尖刻的声音又响起，依然是起伏不定，时高时低。

恰好走完最后有个台阶，真明长老蓦然站定，然后转身，我看到他的眼神中有些许的愤怒，只是这愤怒又被压抑着，除了我之外，大概没人能看见。

“承蒙大家信任于我这个老朽之人，我来这说几句！”真明长老的目光闪烁不定，一种威严随着这话而发出，老迈之态也忽然消失了一般，让人不可逼视。

人群显得很平静，真明长老的威望确实很高，人们坚信他能给出个让他们满意的答案，所以并无人附和那把声音。

可是那不知死活的捣乱之人还不罢休，还在喊着：“五万勇士的生命，可不是只言片语就可以化解的，还有枫叶城的命运，还请真明长老……”

“咄，谁在胡言乱语？”那把声音还未完，西湖梦石忽然喊出了声。这声音有如洪钟，竟将那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生生堵住了。

一道人影有如鹰隼一般从我身边飞起，向着人群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