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很平静，人们一如既往地过着他们的日子，就像浑然不知道敌人就要兵临城下一般。我不知道这些百姓是怎么想的，在这几日内，逃出城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对极将到来的危局似乎并不在意，在枫叶战士忙碌地将滚石檑木火油等拖到城墙上去的时候，他们除了偶尔帮忙外，竟是显得无动于衷。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阿木和欧云风等人忙碌不已，而我，却只是每天都躲在城主府中，没有离开这里一步。我想我还是无法面对那些战士和百姓，已经下决心要放弃的，如果面对，我无法视若无睹。
凤舞的大军是在枯寂原之战后的第十天到的，站在东门的城墙上，向着原野上看去，一道黑色的铁幕出现在视线里，以席卷天地之势冲了过来。
铁浮屠。想不到先出现的居然是铁浮屠，这样的重骑自然不能用来攻城，但也让我无法派出战士出城去反击。
铁浮屠就在东门外大约十里处扎营，在城墙上无数百姓和战士的众目睽睽之下扎营，似乎我枫叶的的勇士没有任何威胁一般。
我唯有苦笑，确实如铁浮屠所料想的一般，我根本就不能派军出击，在无坚不摧的铁浮屠面前，我除非能派出十万战士，否则，根本就起不到什么效果。我身边的阿木等人一再请战，却硬是被我给拒绝了。虽然被我给弹压住了，但阿木望着铁浮屠的神色还是咬牙切齿，想来他对小天的死还是耿耿于怀。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高高的凤舞旗帜飘扬着，在北风里飘扬，显得张狂无比，没有鼓点，没有号角，这一万铁骑散发着幽黑的光，在显得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森寒而肃杀。
环目四顾，城墙上战士的表情分为两种，那些在枯寂原见识过铁浮屠锋芒的战士的脸上大都留有恐惧和恨意，而在那一战中留守枫叶的战士的表情则显得有些迷惘和和惊异，虽然他们也早就听说过铁浮屠的大名，但到现在真实地见到时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黄昏的时候，秋风变得很冷，然后如刀一般打在人的脸上，带走几根发丝，然后又远去，显得永无止境。然后又有迎风怒翔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之中，无数面旗帜，有如无数刺破苍穹的弯刀。
凤舞、白云、无双、野望，竟都齐了，一眼望去，密如蚁群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单是这样看去，这东门外聚集的军队不下于十万人，还不包括那一万铁浮屠在内。
长吸一口凉气，我的决心有些动摇，如果这十万敌军涌入城来，这北地第二大城还能剩下什么？
“云风，怎么做，真的值得吗？”我转头看了看一脸沉默的欧云风，轻声问道。
欧云风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百姓和战士，说道：“难道城主你还没有察觉到吗？”“什么？”我有些疑惑，不知道欧云风在说些什么。
“自由和生命之间，你选择什么？”欧云风把目光投到离我只有几步远的阿木的身上，说道。
自由和生命？我忍不住苦笑，这些虽然声势被夺，却依然显得沉静的人，不是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吗？他们都已经选择了前者。五十余年，在时光的长河中虽然只是短暂的，但却是平静而富足，至少，没有人在他们头上践踏他们的尊严，虽然未必如当年那句话一样彻底，却也足堪欣慰。
只是，这点尊严真的值得他们用生命来捍卫？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二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为了一个遥远的希望，他们似乎忘记了所有。
我忍不住叹息，转念间却又想到生命如此脆弱，也许这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只是这样的解脱显得过于悲壮，让人无法正视。在这个上面，我反而不如眼前的这些人看得开，而我将要承担的，也许是我穷一生也无法轻易卸下了。
城下的军队很快地分散开来，然后分别扎营，人头攒动，却一点也不见紊乱，营地分为四块，井然有序。
“走吧，叫今晚守夜的战士警醒一点！”我叹了一声，对欧云风说完这话，迈步下了城墙，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店铺也已经关门，大部分百姓都在城墙上观看敌人的阵容或者是在家中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我的神情应该是很沉重吧，以至于周围的欧云风和阿木他们都没有说话。正自走着，迎面走来了谷深淮，他的脸色显得苍白，显是枯寂原上受的伤还没好利落。这几日他一直在城主府中养伤，我也常去探望，却想不到他现在居然抱伤而出。
“公子，我去城墙上看看！”谷深淮向我略一行礼，说道。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环顾一众人，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闷地点了点头。
待得谷深淮带着几名战士走远了，我才又迈开了脚步。
“晚上我带人去劫营！”还在走着，阿木受不了沉闷的气氛，率先开口说出了声。
劫营？听到阿木的话，我心里思索着这个的可能性，转头看了看欧云风等人，见他们都没回答，于是说道：“回府后再说吧！”这夜晚劫营只怕不容易，敌军之中懂兵事的人不在少数，单是皋羽一人也不会不防此点，而且从枯寂原到枫叶城不过两日路程，敌军也算不得是远来疲惫，所以这袭营之事只怕难以成行。
这样想着，已不自觉到了城主府外，随意地在偏厅内坐下，然后商量起此事来。
“不给敌人点颜色看看，他们会以为我枫叶城不堪一击。我愿领百骑出城劫营！”阿木坐也不坐，直接站在偏厅中央，声音激昂，眼光灼灼。看他神态，似乎我不答应，他就会从此鄙视于我。
“好啊，我也要去。”雪逐见到阿木神色，也忍不住意动，高声附和道。
“我也去！”终无弃、齐格和阿穆他们到底是年轻心性，对于枯寂原上的战败很心里还有不服，所以在现在都纷纷请战。
我转头看向欧云风，却见他长吁一口气，居然向我点了点头。
“少主！”见我没有回答，阿木和终无弃他们都纷纷喊出了声。
见我的目光中疑惑之意甚浓，欧云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朝我缓缓说道：“敌军的营地铺得太大，无法处处保持戒备，而且皋羽虽然是大将只材，却是过于年轻，江别情和其他城的将领未必心服。所以我军似有可趁之机！”见我点头，欧云风接着道：“而且按探子前几日的回报，凤舞城的派来的统帅是凤昶！”“凤昶？”这个名字我倒是不陌生，只是惊讶于凤九天居然舍得把他的儿子派到这来，虽然枫叶城岌岌可危，但临死反扑，四城联军也必定会付出代价，他儿子的安全未必能够万全。
见到阿木他们疑惑的神情，欧云风解释道：“凤九天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凤尚，勇武之名著于草原；二儿子叫凤秋，以多谋而略有名气，但名声不如其兄；三儿子叫凤昶，乃是凤九天最宠爱的姬妾所出，平素最得他的宠爱，但据说此人虚浮而无所长，没有和他二位兄长争世子之位的能力！”“想必凤九天将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派到这来是为了让他儿子能够争到一点军功，便于日后能与他两位兄长一争长短了！”“是这样的！”欧云风点点头。
“可这与我们是否夜袭有何关系？”阿木有些不耐地问道。
“有的，而且是大有关系！”门口一人接上了阿木的话头，抬眼看去，却是我刚才入府时派人去请的左护秋。
“左先生来了，快快请坐！”我起身朝左护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