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而弥坚
作者:程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34

谢逊听得此语,却也只能默默点头。

冰火岛上实则是一个活火山,在其温度薰染之下,岛外周围坚冰尽化,水温也为之提高,是以岛外附近海面上的暖水自然也便冲向南流,而暖水南流,又会吸引得附近的冰水前往补充,所以岛外方圆较大范围内,却又是海水往冰火岛上冲的境况。

但冰火岛虽则幅员颇大,然而在无际大海之上,也还只是沧海一粟,其影响所及的范围,终究有限,出了它影响所及的范围,北冰洋上的海水流向,自然也就仍然如同正常那般受着温度、盐度、风力、密度等影响,如张无忌刚才所说的种种现象,其间涉及风海流、密度流、补偿流等大海洋流诸般复杂现象,自非张无忌还是谢逊所能尽数知得的事情。

要知道天象水文,最难观测,尤其是在当时当地的情况之下,莫说是张无忌与谢逊,纵使换了京城之中的钦天监,抑或是长年航行于水上之船夫舵手,必然也都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也就是张无忌,自小生长于冰火岛之上,一生之中,几个最重大的转折与归宿,却都是发生在大海之上,与大海实有着解不开的因缘。

而且他在最后高蹈海外的日子里,闲来无事,却是经常架一叶扁舟,戏浪于碧波之上,是以对于洋流风向之间的变化,虽然仍然未必尽知其所以然,却也早已是经验十足,几能摸得准在季节更换之时洋流流向的每一个变化,此时说来,自是头头是道。

谢逊原本就对于冰火岛上的风向水流久有留心,与张无忌的话两相印证,无不契合,眼下张无忌保证所知晓的情况正是属实,然而却又坦承并无法尽知造成这些情况的原因所在,倒是让谢逊更增了几分信心。

张翠山夫妇望望谢逊,又望望张无忌,他们自小长于内陆,对于这些状况又从未留心,一时之下,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只能从这一老一少的神色之间,盼能看出些端倪。

张无忌看着谢逊沉吟不语,情知谢逊心下实则已然相信了七、八成。

然而对于自己这个义父的性子,他却是最清楚不过了,知道他顾虑深远,必求万全,虽然此时已然基本上认可了自己的说法,然而为了自己一家三口能回归中土,恐怕却还是免不了想着要云亲身下水试探一番。

在此时的情形之下,只怕他为了怕伤了自己的心,更会偷偷下水,再不知会自己一家三人。

所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不外如是。

虽然有了自己告知的具体水文气象,自己的义父下水探察,可以省下极多的功夫,以他的武功修为,在眼下这等风向水流的情况之下,应当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然而张无忌心下却有着绝对的理由,绝不能让谢逊此时下水。

他方自以针炙之法为谢逊疗治因着强行习练诸般杂学而留下的那一身内伤,其中最为棘手的,自然便是由强行催发七伤拳而引起的体内五脏之气失衡,将心脉之火消磨殆尽的问题。

七伤拳不仅威力奇大,而且出手时如雷似电,声势浩大,倒是与谢逊生平大仇,同时也是他座师的“混元霹雳手”成昆传给他的武功颇为类似,谢逊自习得七伤拳之日起,便已然打定了主意,若是能将这七伤拳习练精熟,待得与成昆对敌之时使将出来,成昆猝不及防之下只怕多半会以为是自己教给谢逊的功夫,待到拳劲临身,再发现不对之时,自然也便会让谢逊打一个措手不及。

高手对招,胜败往往只在顷刻之间,谢逊存此一念,对于七伤拳却是修习得十分努力,纵使在这冰火岛上,也是时时温习,日积月累之下,体内所积累的伤患,却已然是颇为深重。

张无忌自忖,纵使是自己此时开始着手医治,徐加调理,只怕也需得耗费经年之功,才能重新建立起谢逊体内五脏之气间的平衡,使之尽复平常。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不能再让谢逊自己伤着自己,在如今大仇未复的情形之下,要让其不再温习七伤拳自是不可能,但张无忌对于这一点倒是有了些定计在心,只是时机未到,尚未及施为而已。

但现下最重要的是,此时的谢逊,决不能下手。

他刚刚以针炙之法,激扬起谢逊体内阳火脏气,培育心火,对于谢逊来说,自是对症施针,然而这种刚刚以针法刺穴强行催发出来起来的心火终究根基未固,反而要比平时更为忌讳生冷之侵。

时下冰火岛上虽然四季如春,然则岛外的海水,却兀自多半是冰川所化,寒气之盛,一时无二,若是谢逊在这等时候擅自下水,被那冰洋之中的寒气侵入肺腑,虬结于经络之中,到时纵然张无忌医术再过高超,只怕也要束手无策了。

张无忌一念及些,转头对着谢逊,笑道:“义父,这季风虽则强弱多变,却也不是无迹可寻,每隔四至六日,便有一个由强到弱,再由弱到强的过程,此时天色已暗,行事不便,义父若还是放心不下,不如待到……”

“不必了”,谢逊举起手,打断了张无忌的话,哈哈一笑道:“无忌孩儿难道当真以为义父真的是老顽固、老糊涂了么?”

他转头对着张翠山夫妇,说道:“五弟、五妹,我们明日起,便可开始伐木编绳,要是这贼老天不来跟我们作对,明年今日,你们一家三口,大概就可以踏上返回中土的归程了!”

张翠山与殷素素夫妇相视一眼,都自惊喜交集,张翠山开口问道:“三哥,难道无忌说的,当真……当真……”

谢逊缓缓点头:“没错!”

他走近张无忌身边,伸手抚着张无忌的头,蓦地抬头一阵长笑,却是听不出是喜是悲:“我谢逊一生自负,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今日却是在无忌孩儿身上,方才知道什么是天下之大,什么是井底之蛙!”

他仰头,冲着那无际的大海,无垠的天,高声喝道:“我谢逊何幸,居然能得无忌这样的孩儿!”

“天下英雄,又是何幸,居然能有无忌这样的对手!”

“很快很快,中原大地,只怕就要再不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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