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附近有一条河，时正八月，又是雨水之乡，水势大是高涨，水乡鱼肥。只是一月以来，不断有河鱼翻着白肚子浮出水面，让河边的百姓大是惊恐。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死鱼捞上来之后，猫吃猫死，狗吃狗毙，经验证，确实是河水有毒。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水有毒，顿时断了附近百姓生机，于是全部议论纷纷，据说已经有好些个人家在搞移民了。传闻更是漫天飞舞，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午夜时分，正眼见过从水底飞上一满身乌黑，眼如铜铃的妖怪，若不是他跑得快，非被吃了不可。

****

这时候，夜已深，明月中挂，映入河中。大大的月亮，从江里照到李莫愁明朗的脸上，相互辉映着，美得让人心碎。

渐渐的，江水慢慢变得浑浊了，一圈圈涟漪荡开，把月亮搅碎了，把李莫愁的倒影同样搅碎。

声水响后，一条身着素身衣裳的身影迅蹿出水面，飞起一丈有余后，凌空数个虚步后，缓缓到李莫愁身边，船身缺不见轻摇。这时候若有江湖中人路过，定是不能相信有这等武功的人，定会以为妖怪现人间。

须知这时江水暴涨，河水足有三丈来深，又是淡水，一个人在水底飞出，竟能蹿出水面一丈有余，更能凌空虚步，这几乎已经出练武人的认知了。

李莫愁显是愁绪满胸，有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却不说话。

“又一个月圆之夜，想家了吧？”我毒也逼清了，心情不由得大是好转，眼见李莫愁一脸伤感，微微一笑，在她旁边坐下。

李莫愁觑了我一眼，又把头转向河面，口里悠悠道：“我出古墓的时候，师父亲口跟我说了，出了那门口，以后与古墓一派恩断义绝，此生再非古墓中人，我现在还能去哪？”

“那除了古墓，你真正的家呢？你爹娘呢？”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李莫愁脸上泛出一丝苦笑：“爹娘这个词，我是十六岁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6展元教我的，以前我都以为我是石头里爆出来的。我回去问师父，她说我是被她从花丛里捡到的，连她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

“想过找自己的爹娘吗？”

“不找了，既然他们不要我，我找来做什么？何况我已经有一个娘了，”李莫愁眉毛一扬，淡声开口。

我看着李莫愁脸上惦念的神色，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娘，便是古墓里的师父。看来小姑娘虽说离开了古墓，对自小养她长大的师父倒是情意深重。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中对自己心不够狠，很是不满：“回去吧，去跟你师父磕个头，陪个不是，好好在那呆着，多学点武功，我过些日子再去探你。”

李莫愁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肯放过她大是惊讶，接着似是有点心动，但想了想，却又摇摇头：“还是再等些时候好些，等师父气消些再回去。”

“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兄弟之情、男女之情、姐妹之情、朋友之情……这些个情谊都有可能随着时间，随着眼前的名利、妒忌而不时变化，”我淡淡开口，说到这里语峰陡然一变：“唯有父母对儿女的爱，不管眼前生什么变故，那是永远不会稍有变化。即使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只要回去低个头，认个错，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李莫愁还是有点犹豫。

“还是你还舍不得6展元？”我蓦然问道。

李莫愁神情淡然：“自从那男人在何沅君落河后，被你刀锋向我求婚那天开始，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想法了！”

我点点头，脑中再次浮现出6展元跑出船舱后，见到到何沅君沉入河底时，在我刀下颤抖流泪，跪地求饶，再不断向李莫愁求饶的身影。

微微一笑间，抬头向天，看着中挂的月亮，里面几个身影正自向我招手。心中顿时即伤感又喜乐，这时候若我真有破碎虚空的能力，是否真的舍得这里的一切呢？

“回去吧！家里永远是最好疗伤的港湾。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话我想你该懂的，别令得自己以后后悔啊！听我的，回去看看吧，”我喃喃道，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李莫愁低下头来，脸上忽晴忽暗，半晌抬头，脸上有了坚毅之色。马上站起身来，神情间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一般，神情间一片清朗：“我回去一趟，我们五年之约先欠着，你有什么事情只要知会一声，无论什么事我定会为你办到！”李莫愁说着，忽然低下头来，一会抬头，脸上突然绽开美丽的笑靥：“你虽然说话像老头一般，但看着倒越来越顺眼了！”

话声刚歇，足点船舷，身子穿过三丈水面，直落岸边，再几个闪身间，转眼无影无踪。

***

“出来吧，看了这许久了，你也不嫌累的慌！”我看着李莫愁远去的身影，淡淡开口。

在水里逼毒一个多月，不止把毒清理得干干净净，内功也似乎大有进展，一上船间，马上听到有一极低的呼吸声。那声音细长至极，一听便知这人武功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