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冬天又过去，袁国平从没落下过一次接送我。上学时骑着自行车后面跟着，还是经常吹起口哨，放学时他骑着我的车带我回家。周周如此。

冬天也下过几场冰雨，就那一件雨衣，他穿着让我从背后钻进里面。里面黑咕噜咚的，可温暖如春，常常走着走着就把我的睡意晃上来。我的头几次磕到他的背上时，他会提醒我：“别睡着！睡着了容易冻着。”

寒假放后，他接我今年最后一次，那天阳光恰巧好，一点不冷。

他接上我没马上走，说：“放寒假了，你也放松一下，我请你下馆子去？”

我说：“你有很多钱？”

他笑了下，“吃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我不会请你吃太好的，吃好的就请不起了。”

我确实没啥骨气，听着就有些心里动，长这么大还从没下过馆子吃过一次饭呢。不过……吃饭……好像……不对！这就是袁国平的祸心，他在步步围歼。

袁国平觉得我马上就要开口答应，有些调着自行车要转方向。我却不客气地说：“不去！谁要和你去吃饭！”

袁国平便又调正方向，一声不吭地蹬起车往家的方向走。

我还想好好提醒他一下，说：“你成天没事可做吗？干嘛老盯着我？”

他笑了声，“没老盯着你。”

“无缘无故地老接送我干嘛？这还不叫盯着我？你不要打我的坏主意！”

“没打坏主意！就是觉得路偏，你又总是擦着黑的时候走，怕你不安全。”

“安全不安全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你不是没人管嘛，有人管我就不操心了。”

他的话有些触到我的疼处，觉得他就是一直这样轻视我是没人疼爱没人管的孩子，所以对我行事才这样张狂。我气恼地说：“那也不要你管！”

他沉默片刻后说：“我想出去打工。你现在放寒假了，有一个多月能在家呢……我想这两天就走！过了年你再开学就不一定能来接你了，不要再和现在一样这么晚走，要走就早走，晚了就在学校再住一晚，明早走也一样……”

他过了片刻又说：“很早就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对不起！……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再找个老婆家……要找个老实人，不会受欺负……”

我想努力忍着，可还是哭泣起来。我抽抽搭搭地哭泣着一路再没停过。袁国平也再没说话，有两次吸了下已经堵塞很重的鼻子。我俯到他的背上哭，把一脸鼻涕和泪一下一下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全部留在他的衣服上。

袁国平第二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