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宴归      更新:2019-10-04 01:28      字数:1821

宴府内院果然到处有卫兵。我小心翼翼避开,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处小花园。

小花园里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坐在藤椅上,一个坐在秋千架上,正你来我往的聊着天。

我猜想这俩姑娘多半是宴大帅的姨太太们之二了。姑娘们花朵儿似的嫩得,宴大帅当真好艳福。

我摇着头找别的出路,只听得一个姑娘忽地幽幽叹声说:“也不知那位十九姨太能不能熬过去,你看我们昨晚见她那样子,倒像个死人了。”

紧接着听得另一姑娘“噗”地笑开,声音尖尖细细的:“倒像你很关心她似的。死了就死了呗,只能说她没福分。”

原先的姑娘“叱”地反击:“谁关心她了?不过是昨晚瞧她那样子有点可怕。她比我们进门早多了,听说以前大帅最宠爱的就是她。”

我听八卦其实是十分有原则的。比如坐在茶楼铺子,喝着茶啃上瓜子,光明正大听人家讲八卦我就听得乐呵舒坦,若要偷偷摸摸躲着听,这八卦就听得既失乐趣又失意思。

可八卦这种东西,原本就是既然人说得,别人就听得。

我听力比常人灵敏许多,走得远了,仍隐隐听闻另外一个姑娘尖尖细细的声音飘来:“所以说她是个没福分的。”

俩姑娘娇娇嫩嫩的不过十四五六的年纪,人都还没长全呢,肚子里就装上“我要独宠最好你们全死光光”的狠心眼了。

有一种东西把她们变成怪物。我站在篱笆后发一阵子呆,叹一口气,拐上旁边的花径,穿过花园拱门,出去了。

宴府重重深,我不认路,绕来绕去,搞不清自己在内院的何方何处。我苦恼挠脑壳,叹息出去时怎么是好。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处院落,这处又与别处更为不同,全无花草树木,郁郁苍苍,清一色的幽幽翠竹。

我想这位宴大帅果真是古怪得紧的一个人。别具一格的人么我也见不少,军阀之中像他这样的马上大帅偏偏别具一格出文人墨客风情的确是头一回见。

我大概觉得便是这位宴大帅真靠他的一枝花面皮倾来的城也是有可信度的。

正怡然自得观赏着竹子,忽地一阵乒乓哗啦的大声响从层层翠竹深处里传来,我唬得惊跳进竹丛后面躲避。静候片刻,从竹子间隙缝的小道悄无声息探到屋子外面。

这处院落四周并无卫兵把守,屋子很是宽敞阔朗。我从大开的扇门看见里面的房间右边没有隔断,另一边却看不到,物品摆设很是古韵古味。

我下山的这段日子,挺开眼界的。我知道这时候的人们都挺爱整些洋人的玩意,洋人的玩意厉害、流行。

譬如我刚下山那会儿揍的那位司令,他住的司令部完全不像司令部而像华丽的小公馆,里面家具物品全是洋人的玩意。

这位宴大帅别具一格到这等地步,他不赶洋人潮流。

里面又传出些声音,是两个男人在说话。

我顿觉有趣,刚来俩女的,眼下又来俩男的。细细一听,觉得声音的主人不似寻常人。

我迅速扫视一遍四周,寻到一处我能见人人不见我的绝佳位置,站过去往里一看。

屋里的其中一位主人公竟然是宴大帅!

这墙角我得听定了。

宴大帅斜歪在一张红木镶大理石卧榻上,身披军大衣。一副好姿色的病娇容比我上一回见时又孱弱了许多。他手扶额,额上手上青筋暴跳成痕,俨然正是怒火中烧。

旁上洒了一地的碎品残片必是我刚才听到的那一通大声响造成的。

听得他说:“一群废物,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

别看宴大帅神色怒不可歇,训斥出口的话却无半点情绪起伏,冰冷之深和他的那双眼睛全无区别,没有一丝丝儿的感情在里头。他的用词和口吻对比之截然可谓南北两极,“废物”这个词被他咬嚼得有多么的轻蔑讽刺,他的口吻就有多么的平淡冰冷。

边上的军官上前要扶他,伸出的手终是没碰到他身上,似是不敢碰。

军官说:“大帅,您别生气,注意身体。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

宴大帅淡淡的,暴怒的面色转瞬间恢复如常:“你们是该死。”手掌覆盖近半边脸,另一半脸的一只眼珠,动也不动,“千载难逢致他于死地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有。”

说实话,他的口气真的一点不重,可我见那位军官的态度却恭谨虔诚得像侍奉自己唯一的神。

军官说:“大帅请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并且亲自去找。”

宴大帅说:“他没走远,只是躲起来之前抹了气味痕迹。就这么点地,能躲哪去?再找不到,你们也不必找了!”

再找不到,你们的小命也玩完了。咱就是能听懂宴大帅的真正意思是这个。

我心惊肉跳、冷风阵阵。

所谓人不可貌相正是人千变万相,这位宴大帅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说话也客气平和,可他当得上一省大帅,真不是靠面皮的。

毫不含糊的手段人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