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作者:宴归      更新:2019-10-04 01:29      字数:4764

眼看建议失败,上头几人排山倒海打下来。一片盛光里,混撞在一处的法力和妖力分不清,就那么风萧疾厉朝我们削顶而过。

我们仨那还管阴谋与否,一致齐齐变色,低头就躲。

皮皮矫健的身影从光里窜出,半空打了个转。

一只脚从她正面踢出,速度异常迅猛,她双臂交叉挡在面前做防守动作,与那一只脚对上,两到强力相撞,彼此炮弹一样反弹出数丈外远。

皮皮重力撞向地面,双脚与地面剧烈地摩擦,又惯性飞出十多米才刹停。

她略弯腰下压,做助跑姿势,转眼之间,人又如炮弹飞出去,和从消散的光里出来的三人继续对上。

我们旁观者都看得连一丝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我真不晓得她是如何长时间保持高水平战斗力的精神和体能。

蜘蛛兄俩再不迟疑,一跃而上朝我动手。

我转身就跑,边跑边仍不放弃说服他们:“咱们躲他们的混战就够吃力,为什么还要做自找苦吃的蠢事?”

不过已经没人愿意听我的了。

然而我亦确实不愿意和他们硬碰硬,我心有计算,只跑不战。加入追捕我的妖儿越来越多,我若早早陷进混战,只有累死的份儿。

上次来唐楼,对这里的街区声儿不响的观察研究过。不算熟门熟路,但那儿转弯那儿交叉、那儿有路标那儿是出口等等,凡显眼标识一概在心。

那帮家伙一心只念着要抓到我,全然不留神我往哪跑怎么跑。被我带着绕了几圈下来,通通上了火气。

唉,自从当年踏入狐狸这个大坑,我逃跑的本领可是修炼得一等一的麻溜好。

跑够了,我开始出击。他们分散围追我,我打的是逐一收拾的主意。

高手能够成为高手那是在一对一或者至少在形势对比不至于相差万里的前提下才能够成立的。若是对手源源不断使用人海战术,高手也是会累瘫成死狗的。

何况我还不是高手,我不想成为人肉浆。

论一对多,我自然甘拜下风;论一对少,我能将四处分散的围猎者一一折掉,或折手或折脚,总而言之要教他们再动不了手。

就是对付蜘蛛兄弟俩时多花不少功夫。他兄弟同心,我十分吃力。

待完事,我身上好几处挂彩,后背因为被大蜘蛛兄重击一回,脊骨腾腾作痛。

没空哀怨,我马上往回赶,走着走着突然惊觉,似乎周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静得异常。

但又因担忧着皮皮,我也没往细出想,很快将其甩出脑子。

皮皮和唐老大他们战况激烈,双方皆有负伤,但看着他们如火如荼的打斗,先头觉察的异常又涌上心头。

唐楼里面安静太不像话。除却追着我围猎的那部分人,剩余的看似像具备先见之明各自回家关门大吉,任凭外面惊天动地、天崩地陷亦岿然不理会。

但这明明不可能。

剩下的人去哪了?

我有心查看,但又自知不能远离皮皮。

她很强,但对战三高手,时间一长,她定然落下风。

我在想,我们要怎么从唐老大手中逃出去。

皮皮与狐狸俩人身为杂货铺的高手担当,虽然有点彼此看不顺眼,但从来既不动口也不动手。既然没打过架,我就不知道到底谁比谁强些,是不分伯仲还是略有差距,一概不清。

唐老大身为和狐狸白虎他们同时代名传千古的神兽,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亦要将他和狐狸白虎他们放在同等水平考虑。他现时还有巴美女和狮子兄俩帮手。

我所料不差。

皮皮很快便撑不住了,她肩背几道血痕,捂着胸口单膝半跪在地上,汗湿发丝,好生狼狈。在我赶来之前也不晓得挨了多少打。

巴美女和狮子兄无需多言,他俩不弱,但联手也不是皮皮的对手。重伤皮皮的主力是唐老大。

但唐老大亦有伤处,他半身被血染得一片殷红。

堂堂上古凶兽,被他瞧不起的一介凡人伤了,于他而言定觉得颜面受损。

唐老大皎亮的眼眸怒意腾腾。

我搀着皮皮,说:“唐老大,她以一己之力对你们三个。你也活一大把年纪了,大人物一个,脸皮这个东西还是要一点好呢。”

唐老大似听笑话般。诚然,我的话听在他耳中的确是笑话。

妖与人多有不同。譬如今日这一场围战,唐老大只讲结果,而对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是不大讲究的,他坦然承认他一人要扳倒皮皮成功率不大。

相比于他们直来直往的坦诚承认内心**,他们瞧不起人在追求**时却非要装腔作势两面三刀掩饰自己的丑陋。

若今日设计皮皮的是人类当中的大人物,大概无论如何也会装一转自己是个要面子的人。若是能借刀杀人的话就最好了,仿佛那样就不是他本人在使手段作恶。

不过若以这点出**两族的德行,我认为双方在厚颜无耻上面是各有千秋的。

三打一还不觉得有损千古凶兽的颜面,我简直有点儿佩服妖族的这点“耿直心肠”。

突然想起狐狸当年和皮皮的前世,也是二对一战宴恪;民国时我和狐狸也是二对一战宴恪……

我突然不想在这个是否以多欺少胜之不武的问题上纠结了。

我祭出狐狸给我的法器流光剑。出发时他见我要死不活的样子,便把剑交给我,说若当真有危险,剑能抵挡一阵子。

皮皮与我配合默契,她拼力蓄足力量,一掌推出,流光剑急急飞出去,盛光炸闪,我飞快地结印画符,在唐老大周边施下困缚阵,然后抓过皮皮的手,拉着她就跑。

狐狸在流光剑上施了术,再加阵法,就看能挡唐老大多长时间。

我知晓是皮皮重伤,但这小妞硬撑到跑离三街区才哇啦一口血喷冲而出,脚下几步凌乱踉跄,咕咚一声扑到路旁的落地广告牌上。

我转了个手便抱住她下滑身体:“皮皮——”,

她低着头细细地喘了一会儿气,抬眼,笑笑:“没事。”

我脸色估摸能臭丑人:“说这种废话就知道你自己多么可恶了!”

皮皮好心情地低低发笑。我俩对望一眼,我飞快地蹲下去将她背起来。

皮皮急:“阿离——”

我说:“闭嘴!想想唐老大追来我们怎么脱身是正经。”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昏暗路灯下的街道只有我俩颠簸起伏移动的身影。我听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跑着跑着,恍惚忆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那个烽火连天的炮烟时代,我有多少次是这样带着狐狸逃跑的呢?

记不清了。

不过他和皮皮在这等事上倒是一路货色。

因忽有所感,我便对背上的皮皮说:“你知道吧,我那时遇见狐狸不久,不知道自己入了他和月露你死我活的大坑,导致后来一直是被追杀着逃命。俗话都说好人有好报,上天给我的福报却是让我的生活从此不再无聊发霉。”

皮皮过一会儿才说话,声音不高,语有笑意:“你那时也是这样和他一起逃跑吗?”

我说:“诶,他是个十足的麻烦精。你看他那副挑剔的龟毛脾性,受他百年。我脾气是真他爷爷奶奶的好!”

皮皮轻咳了几下,我问:“牵动到伤口了是吗?再忍忍,再跑出一条街就到了。”

我虽如此安慰,但也知道不会容易。果不其然,在两条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我们就被迫停下。

狐狸的流光剑阵无人操控,后续不接,威之有限,这便回飞我们手。

唐老大怒火披身破空而来,落在我们面前,冷声:“进来了,想那么容易出去!”

一道光随之劈过来。

我们险险避之不及,躲开时,我听闻背上的皮皮牵一发而动全身痛得略有些抽搐。

但我顾不着了,唐老大血染白衣不在意,是要势将皮皮留命在这里。

如今我俩是人为刀俎我鱼肉,一时被唐老**得只有上蹿下跳躲避的份。

背着一个人做这等高耗体能的动作,我累得很。

皮皮伏首在我颈窝处,轻喘,低声:“阿离,先放我下来。”

又一个起落后,我空出一手,反掌接唐老大一招,挣得空隙将皮皮放下。

唐老大稳身站定。

皮皮冷笑出言:“唐老大,你该知道,我打在你身上的咒符是以锁妖瓶里的净气淬炼成的。你越催动妖力,伤就会越重。一旦入心,就算你是上古神兽,也要饱受侵蚀。”

无法力敌,皮皮重伤唐老大走的亦是智取路子。

她先头与三人对战,难对唐老大近身下手,数次变换阵法,混淆自己的攻击意图,后才在巴美女对她的一下重手中赢得片刻机会,将咒符从唐老大手臂打入。

唐老大置之不理:“杀了你,我回头再把它逼出来。”

皮皮咬牙忍着伤又和他难分难解打起来。

我急得瞪眼嗓子急,愁死人了哟,只得拼力迎上入混战。

却不想皮皮使的正是一招激将巧计。

唐老大盛怒之中,只想速战速决了结皮皮的命,他动静大,便是对自己狠折腾。我和皮皮齐攻他,数招过,他便自己将自己逼得气血攻心,咒符入心,他哇地吐一口血。

面惨泛白,捂住胸口猝然收了所有动作。

锁妖瓶的净气,只有体内流着皮皮的契约血液的使唤神兽白虎触碰才会分毫不损。锁妖瓶可是这位仁兄的日常起居房间。

皮皮揪着这时机,蓄最后的一点力气凝法使出空间位移。

空间位移不能远距离使用。我俩落地唐楼出口的大牌坊,皮皮已是再无余力,嘴角又溢出几丝血来,撑不住软绵绵倒在我身上,想要说话。

我重背起她:“先别说了,还是快走。要是唐老大不惜暴露人世也要追来,我们可就真的逃不了。”

皮皮低声说:“他不能追来了。我打入他身上的咒符,以他的修为,是不能致命的。但他就输在一心想要我的命上。刚才他就不应再大动气,可他偏要动。现在咒符已入心,便是他也一样疼痛难忍。”

九死一生的大凶险。

我和皮皮披星戴月回到桑宅,得知今夜山上也不平静。

原来我在唐楼觉察的异常:街上的人都不见了,却是来桑宅这边。而且不知为何,皮皮在桑宅设立的结界,毫无预兆的破了。

狐狸他们惊心。

我亦惊心。

月露事事谋划到底,算无遗策。

这就是她和唐老大的合作?她借人助唐老大对付皮皮,唐老大借人助她在桑宅大闹。

便是无用功,也要这般闹一闹让我们不安生。

看见皮皮重伤,小天一瞬面死煞白。狐狸不发一言手一挥让皮皮睡过去。小天上去抱她,双手微不可见的发抖,面部绷得僵硬。

十夜吩咐电话叫来家庭医生,有条不紊地处理今夜乱事。

那位医生常年负责十夜的身体,随叫随到的。因是女士,更无不方便。给皮皮处理肩背伤口时略露出惊诧,不过半句都没多问。

我们守在皮皮床边,那位女医生走后,狐狸问我在唐楼那边的情况。

我挑重要的给他说了,末了补上一句:“唐老大这个人,我们以前都猜错了,他野心真不小。而且还跟你一样,是目中无人的嚣张家伙。”

狐狸没恼我:“他想做万妖王?倒也是和月露蛇鼠一窝的货色。不过确实是个棘手的麻烦!”

我狐疑:“你们同为上古神兽,难道之前就没和他有过半点接触吗?”

唐老大的目的如今已然一清二楚,他既有那样的野心,皮皮确实是他大业路上的最大心腹大患。无论他是和月露这样合作还是最终被月露降服,于我们无疑都是大不利。

狐狸说,他和唐老大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只不过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而且也只是简单的接触过,并不相熟。

那时候的唐老大仍旧叫纂雕,后来,纂雕被一位捉妖师给封印了。

狐狸不知道唐老大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是否因那千年封印性情有变。初时知道唐楼的唐老大是千年前的纂雕,他还回想了半天功夫才将这人记起来。

不过那时他忙着找月霜转世,转头就把人丢九霄云外去了。

我听后只能沉默。

狐狸突然说:“对了,你去看看墨宝儿。月露留在她身上的图腾,今晚发作了。就在唐楼的人攻进结界之后。我见她疼得厉害,就把她打晕了。”

我又一惊,想了想:“结界的破除会不会和这有关?月露若是能借此控制宝儿的话,可就更麻烦了。”

狐狸轻轻摇头:“目前还不好定论。我们只能更加小心。墨宝儿决不能离开我们视线之内。”

因十夜一开始就对我们说过,希望她父亲不会得知她的真实遭遇,狐狸今晚动手之前干脆让整个桑宅里除十夜外的人桑家人都睡去。

我过去看宝儿时,没遇着一个桑宅的佣人。

宝儿情况稳定,据狐狸描述的、今晚火烧一样灼热的太阳图腾,此时在她后颈处亦安然无恙。

小姑娘大概吃上不小苦头,睡梦中细细地蹙着眉。

我坐在她床边陪了她一会儿,想着今夜种种,不由得叹了一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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