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潮迭起
作者:端木子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72

制琴人住的小院不远,走过一条街道,穿过一条碎石小巷,竹篱围绕着一片竹林,当中三间青砖瓦房。

一看到墙上挂的各式琵琶,我心里石头落了地,会做琵琶就好办了。琵琶和吉他同属来自西亚地区的民间乐器,在制作和演奏上都有很多互通之处,虽然现在没有金属、尼龙琴弦,不过特制的丝弦也可以。

制琴人是位年近六旬的老汉,年纪虽大,目光中却透着清明,一双手更是显得精干有力。他全家都以制作乐器为生,琴、筝、琵琶最是拿手,兼制箫、笛、鼓、板等其他乐器,在这开封城里小有名气。

我在他面前把吉他的式样仔仔细细画给他看,老人家端起烛台认真看了,说道:“这乐器果然奇特,我可以一模一样做出来,但是不知道做出来后音色是否让公子满意。”

我笑道:“没问题,老先生先帮我做出来,我来弹奏试试看,不合意的地方我和老先生再商量着改进。”那老者点头答允。

第二天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先在房中地面做五十个俯卧撑,洗一把脸,又趴在桌子上照着黄庭坚的嘱咐练写十张大字。我本来已经自制了一堆鹅毛笔和墨水准备使用,被黄庭坚他们制止了,要求我必须使用小楷书写,说是必须要养成毛笔书写的习惯。唉,本来我还打算慢慢影响他们,让他们对这些更方便的书写工具感兴趣的。但是黄庭坚试用了一下后,就断定说还不如用毛笔,同样需要蘸墨写字,却远不如毛笔运转如意。

看起来,我还需要进一步努力,等自来水笔造出来了,其方便性可就不是毛笔可以比拟的了。不过黄庭坚不用也好,万一他用鹅毛笔用顺手了,这历史上有名的“苏、黄、米、蔡”四大家可就缺了一个,我不成了民族罪人?

实际上,我已经对大宋人的生活造成了不小影响。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普及开来,方便实用的煤炉和蜂窝煤也开始遍布大街小巷,连我不留神脱口唱出的所谓异域民歌也有人在唱了。

平时我穿着的经过我改进的衣服,早就吸引住了开封城里喜爱追逐新奇时尚的年轻子弟的眼光。有几次我走在街道上,都看到了类似于我的穿着的衣服,甚至还看到了被他们进一步改进的趋势。虽然那时候等级森严,对于各阶层的人该穿什么样的服色都有规定,但是宋人很大胆,并不把这些规定看得多重。

据说大宋朝廷曾禁止民众穿胡域番邦式样的衣服,结果怎么也禁不了,大伙还偏爱穿。又规定庶人禁止穿用紫色,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民众的欲望一旦被唤醒,就不可能再被压制下去。这不算什么,等毓筠名绣坊的运作一旦步入正轨,嘿嘿,等着看吧。

今天是玻璃行的休息日。本来我是打算按每个礼拜休息一天安排的,但是宋朝人怎么也不习惯这种作息时间,便改为工作一旬休息一日,月末下旬休息两天。铺面上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典型的朝九晚五工作制,而窑火不能熄灭的作坊里则采用三班倒的轮班作业。

这种工作安排方式让开封城里的其他老板感到不可思议,却又不好说什么。

我和江大伯、管财务的蔡叔还有江越一起前往各个铺面,按我订的财务章程,每个月的第一个休息日是查账时间。我曾试着教他们使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结果他们连呼不适应,只能让他们按他们自己原来的方法记了。这些东西看起来还要慢慢来,但自己手中的一本账目还是用我的方法记的。

因为是第一次查账,而以前的工作又做得很充分,所以不到一上午就差到了最后一家铺面上。还没有下马,就听到院子里热闹成一片。

走进去一看,铺面里面的院子空地上,一群十几岁的小伙子正在玩闹。看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专门在铺面和作坊里搬运输送的年轻人。当中一个人在旁边敲击着一只羯鼓,另有两个小伙子在场中跳着舞蹈,有节奏地旋舞着身体,其他人围着他们笑着闹着。

我一下来了兴致,上前问道:“你们跳得什么舞啊?跳得不错。”

众人都认得我,都围上来问安,有一个小伙子答道:“他们俩兄弟平时就爱跳舞,昨日在马行街看到有胡人跳胡旋舞,就学了来,跳给我们看呢。”又有人笑道:“东主是在海外见过世面的,看看他们跳得好不好?”

我笑道:“他们跳得不错。不过这胡旋舞已经是过时了的舞蹈,还有更多新奇的舞蹈你们没有见过的。”

一群年轻人立刻高声欢呼,连同跳舞的那两个小伙子一起把我拉到场中,喊道:“大伙要东主表演一个!”顿时掌声噼噼啪啪地热闹起来。

我哈哈一笑,要那个敲羯鼓的小伙子敲得再急些再用力些,把腰带一解,长衫甩脱,放开嗓子高喝一声:“看清楚了,这个叫街舞!”就势一个箭步,左臂下探,奋力踢出左腿后又顺势将右腿高高踢起,单以左臂支地,凌空来了个大回旋。

漂亮地完成几个大回旋动作以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舞步,踩着越来越疯狂密集的鼓点,看得他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只顾拍掌叫好。边上就有几个反映敏捷的年轻人开始学着我的样子走舞步了。

“来,来!大家一起来跟我跳!”看到他们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大声喊着鼓励他们。唔,怎么感觉我像原来中央台教体育舞蹈的教练了?

“东主,您刚才说这个舞蹈叫什么舞来着?”那个跳胡旋舞的小伙子学得特别快,兴奋中朝我问道。我哈哈大笑道:“这个叫街舞。街道的街,就是在街旁路上可以随意跳的舞蹈!”

这一下子就跳了好半天,弄得我浑身上下没力气了才瘫坐在地上,那些小伙子倒是有的是精神,还在练习新学的舞步。感觉有点美中不足,只有鼓点没有音乐啊,不过现在也找不到电声乐器来吧,只好等我的吉他做出来了再说了。

查完帐回到家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心里转着念头,要把这些小伙子组织起来,让他们把街舞传播到开封城的大街小巷,然后再出面组织个开封府街舞大赛,嘿嘿。

下午的计划很明确,就是要到毓筠名绣坊去见叶筠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再说了,还有事情要坦白交待,虽然吕周他们不会说,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叶筠妍的耳朵里去的。

毓筠名绣坊的门面装饰得极为精致,不留神看的人还会以为是哪位名士的一处花园,那匾额上的五个字都是欧阳修亲自题写的。门前三三两两的女子进出着,看到我这个家伙骑马扬长而来,都好奇地在一旁指指点点。

叶筠妍很看重这边生意的开展,每日都要在这里呆上一个下午,而我只能是过两天来一次给她出出主意,画画新式样的衣服饰品。最轻松的要数那个小丫头,高兴的时候过来呆一整天到处指手画脚,而这几天又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现在我和叶筠妍之间已不再需要什么客套话,都觉得那生疏,就“你”、“我”的称呼对方和自称。她一个眼神看过来,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叫什么?身依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跨入她的房间时,她正俯身在长案上仔细描绘一张流苏腰带的图样。从她的身侧看过去,只见到乌亮如瀑的长发,一泻如水的浅绿长裙,秀丽圆润的额头和下颌,柔美的颈项,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我轻轻凭住了呼吸,眼睑都生怕眨一下,唯恐这样会让眼前的美景顷刻消失一般。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帮我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了我,便招呼我靠近她。

我还呆立在那里。筠妍真是太漂亮了,看她招手动作多优雅,露出的小臂和手腕那么晶莹圆润,说话的神态那么可爱,双唇中吐出的话语那么动听。唔,她是在叫我吗?我一下清醒过来,赶紧走过去。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我刚才一进门,猛然看到姑射仙子啦,一下子就呆住了。”“撒谎,姑射仙子什么样的?你能看到?”我拿起案上的银架玻璃圆镜,放到她面前:“喏,仙子就是这个样子,我没说谎吧?”

叶筠妍一笑,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佯怒着举起描笔往我额头上一点。我根本没有想着回避,任她点在额头,伸手捉住她的小手,不觉柔声唤道:“筠妍。”

忽然院外明毓郡主的声音喊道:“端木秀你快出来,跟我去见皇上!”哼,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怎么来得这么巧?

明毓郡主正笑盈盈地站在院门口,负着双手缓缓踱来踱去,一副高兴的模样。

看到我们两个人走出来,她立刻大声叫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来这里了,叶姐姐在这边,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叶筠妍面颊微红,停住脚步说道:“郡主是找你进宫,你去吧,我回屋里把那幅稿子画完。”

我答道:“筠妍那我就去了。”才走出两步,背后她又嘱咐道:“进宫一切要小心,比不得外面,留神着。”

我答应了,走到明毓郡主面前,一拱手道:“郡主请。”小姑娘盯着我看,问道:“你额头上是弄的什么东西?”

哎呀,忘记了,我赶紧掏出帕子擦掉,笑道:“刚才画图样不小心弄的一点颜色,没事。”

她狡谲一笑,举步朝门外走去,一边说道:“皇上本来是叫个小黄门到你的铺子里传你的,我说我能找到你,又就便,就自告奋勇领旨出来了。”我在她身后赶紧一步,轻声问道:“皇上看了我的折子怎么说?”

她也不回答,让丫鬟扶她上了马车便径直向宫城驶去,我连忙骑上马跟上。

行了一段路,她掀开帘子招手叫我靠近。这个小姑娘,平平淡淡的事情她也要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来,我暗自摇头。

“告诉你哦,前几天我就把折子呈给皇上了。当时皇上看了一阵,显得很高兴,就说要给你个七品的振威校尉。但是等我出了宫城,正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皇上又派人追来叫我先不要说,过几日再说。”

“皇上果然英明!”我不由得赞叹一句。明毓郡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这人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冒出来一句?”

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郡主不久就会知晓。”她哼了一声道:“休要以为你很聪明,可以猜到皇上的心思,耍小聪明招大祸知不知道?”我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她又说道:“今日我到宫中见太后,皇上又把我召去,说是要亲自召见你。你等会机灵着点,皇上要是一高兴,说不定赐你个大夫或者将军的衔头。”我笑道:“都是托郡主举荐的福气,郡主放心,别的我还不敢说有,机灵是不会少的。”

马车走了好久,拐了个弯出了马行街上东华门街,隐隐地看到远处樊楼雄伟壮丽的斗拱飞檐,心中一阵荡漾,那清丽无俦的白裙少女又浮现在我眼前。

高耸的朱红城墙往左右延展出去,几乎望不到头,当中便是宫城的东门东华门。门外摆着一排红漆木栅栏,左右是衣甲鲜明的禁卫军士兵,持枪按剑矗立着一动不动。看到郡主的马车到了门前,立刻有军官上前行礼,随即几个士兵将木栅栏抬开。

我很乖觉地下马,朝军官作揖行礼,然后牵着马跟在郡主马车后面。

进了东华门,马车停下,明毓郡主换乘四人抬的软轿继续往里走。而我自然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根据郡主的嘱咐,微微低着头,头不稍偏。

偷眼看去,间或有一队队巡逻的禁卫军走过,靴声霍霍,甲胄铿铿。天啊,这可就是大内禁苑,虽然我是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但是身临其境,也不禁感到皇权的强大和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