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片冰心
作者:郊区菜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45

扫除了心中的阴霾,明确了自己的理想,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白崇禧与刘存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马君武先生收到刘存的信后,很快就让属员带来了他们所需要的有关书籍,并回信对他们的打算表示支持和赞扬,对两人的人生选择表示欣慰。

白崇禧对《士兵战术训练计划》和《基层士兵管理办法》进行最后的补充和校正,并对现代各国战例进行研究。刘存将自己对中国目前所面临的诸多问题的理解写成文章,正在做最后的归纳和总结。两人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就是经常就某个问题某个内容相互讨论,直抒己见开诚布公,每每从对方的认识中得到启迪,彼此取补力求完善。这一时期,是白崇禧和刘存军事、政治思想确立的重要阶段,为他们在日后复杂残酷的军事、政治斗争实践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刘存对《目前局势之我见》进行最后的韵色,文章中他首先对目前国家之内忧外患作叙述,把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列强对中国的侵略和掠夺一一展现出来,将各地军阀势力下人民的艰难困苦和统治者强征暴敛结合起来,详细分析其中的原因以及由此产生的深重灾难。刘存接着从经济领域入手,强烈呼吁民众团结起来,共同抵制列强的经济侵略,强调关税自主的重要性,废除侵略者在经济领域的特权,坚决保护民族工业的发展。刘存在文章中提出,降低税赋才能保障农业生产的发展,用立法手段提高工人和手工业者的经济待遇和社会地位,为整个国民经济能走上一条健康的发展道路提供基础。

最后,刘存强调了解决土地问题的迫切性,明确指出中国发展壮大的努力必须建立在亿万民众的利益之上。

另一篇文章刘存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题,先是对目前我国的政治、经济等社会问题作了概述,对将要采取怎样的变革才能符合我国的实际展开了论述,在政权体制、经济恢复、财税问题、土地问题上都提出具体的看法,强调借鉴欧美的成功经验和学习交流的必要性,反对一成不变全盘接受的盲目观点,对若干民族资本在民族工业中的表率意义进行了肯定。

进入八月,广州的天气更加炎热,马君武先生不顾酷暑来探望白崇禧,得知白崇禧可以稍微走动时马君武十分高兴,他简要地把孙先生还在广州指挥军队、廖仲恺已获释的消息,以及目前时局混乱等情况告诉白崇禧和刘存,让两人不要着急安心养伤,接着询问两人近况。

白崇禧说我:“军事上的两个小册子很快就能完成,倒是伯庸的几篇文章要向先生求教。”

“哦?伯庸,你还不快拿来!”马君武果然很着急。

刘存拿出了《目前局势之我见》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两篇文章递给马君武,马君武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读起来。《目前局势之我见》看到大半,马君武就激动地站起来,拿着稿子的手竟然微微颤动,尽管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轻微颤抖:“伯庸,这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好的议论文章!文章不但条理清晰、理解透彻,还对目前发展遇到的困境和形成原因进行剖析,提出解决问题的依据和思路。难得啊!难得!人才啊!”说完也不打招呼,竟然头也不回拿着稿子就走。

白崇禧和刘存十分惊讶,不可思议地对视了好一会,走到门口张望,哪里还有马君武的影子,刘存向白崇禧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白崇禧随即明白过来,两人一阵开心的大笑,觉得马君武先生是那么可爱。

“大哥,我扶你出去走走。”刘存对白崇禧说。

“不了,或许上午走得快了些,现在觉得有些痛。你去吧,很长时间你没有出去透透气了。”白崇禧坐到床上,又捧起了钟爱的《左传》。刘存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或许是心情愉快的缘故,刘存觉得今天的夕阳很美,晚照下的白鹅潭波光鳞鳞,远处的军舰随波摇荡,几只鸥鸟在自由地盘旋,构成了一副绚丽的画面。此时的刘存,沐浴着清爽的晚风,沉浸在夕阳的美景里,没有看到承载着孙先生的“永丰舰”就停泊在距离自己七、八十米远的地方!此事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次提及,刘存都引为终身遗憾!

刘存漫步在长堤上,心想快三个月了尚未好好浏览一下租界的建筑,于是拐了个弯向中心走去。走了不久他竟然发现有一块相当漂亮的足球场,两队白人正在进行比赛,呼唤声此起彼伏。显然他们是快乐的,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如他们一样,在自己的国土上快乐的踢球呢?刘存上大学时曾是校队队员,头脑敏捷作风顽强的他司职中场,对足球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看到有人踢球,无形中勾起了他的思念,于是晓有兴趣地走到场边观看。

半场结束,刘存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叫他,他回头一看,杰拉德医生在不远处向他挥手,刘存笑着快步向他走去。

“嗨!刘,今天有兴趣出来散步?”在杰拉德印象中,刘存从未走出过医院,今天在球场边上见他十分意外。

“出来走走。”刘存微笑着礼貌地回答:“杰拉德医生,你们美国人不是喜欢橄榄球吗?”

“是的。唉?亲爱的刘,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美国?”杰拉德好奇地问。

“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去美国,这些都是从书上了解的。”

“哦!原来如此。”对刘存与白崇禧喜欢看书的事情杰拉德印象深刻,在他所遇到人里,这两人喜欢看书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人,而且令他侧目的是,刘存身上没有其他中国人身上的那种拘束和不安,相反举止自然得体,很多时候自己都以为刘存一定是在美国或者欧洲长大。刘存有时和自己开个小玩笑也十分有趣,自己真的有点喜欢这个东方的小伙子。杰拉德试探地问:“刘,你会踢球吗?”

刘存顺口说道:“会那么一点,只是有几年没触球了。”

杰拉德非常高兴的对刘存说:“太棒了!刘,让我们一起教训那帮自大的英国佬吧!”说完拉着刘存的手就往更衣室走去。

刘存连忙拒绝:“请等一等杰拉德先生,这也太过唐突了。我在边上看看就行。”

杰拉德停了下来,认真的对刘存说:“刘,我们这队是由美国人、法国人、捷克人和瑞士人组成的,我们的人不够还补了个英国人进来,你来了正好。再说,刘,我认为你是个自信的优秀的中国人,为什么不表现一下自己?不是吗?”

听了杰拉德的话,刘存猛然一震!是啊,我为什么要退缩?我起码要证明自己,没有什么能撼动我的信心!刘存注视着杰拉德的眼睛,说出了一个几年后给他带来巨大帮助的话:“谢谢你杰拉德!我们一起走。”

杰拉德非常兴奋,他隐隐感觉到刘存瞬间的心理变化。此刻在他面前的刘存,竟然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这令他十分着迷,同时也令他期待不已。

更衣室整洁明亮,杰拉德打开柜子找出一套较为适合刘存身材的新球服,又看了看刘存的脚,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双米黄色的足球鞋让刘存换上。刘存接过换了起来,衣服稍有些大,鞋子正好合适,刘存一边绑紧鞋带一边连声称赞,一次成形的橡胶鞋底做工非常精致,使他对这个时代就有这样的工艺水平吃惊不已,鞋子都做得这么好,更不用说枪炮了,“枪炮!”对啊!图纸、生产线……

“刘,该上场了!”杰拉德大声敦促。

刘存说了声抱歉,快速绑好鞋带跟随杰拉德一起出去。来到场边,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刘存,杰拉德连忙解释,倒也没有出现刘存担心的言语攻击,只是几个英国人满脸都是蔑视的表情。刘存也不在意,跑到场上做起了热身,然后又拿过球颠了几十下找感觉,几分钟下来,众人看在眼里多少收起了轻视之心。

杰拉德问刘存擅长的位置,刘存也不客气直说中场,杰拉德就吩咐队友找各人的位置,自己乐呵呵跑到锋线位置上。下半场是自己一边开球,刘存发现场地有些短,立即想起一个主意,他迅速跑到杰拉德的身边向他耳语几句,杰拉德先是惊讶但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哨声一响,杰拉德和另一名前锋一倒脚,就将球送到刘存前方四、五米的地方,刘存一个冲刺,右脚正脚背狠狠地抽在足球的后下方,只听结结实实“嘭”的一声震响,足球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掠过大大咧咧站在禁区前沿的守门员头顶,“嚓”的一声落在网里。全场鸦雀无声,几秒钟后杰拉德冲向笑眯眯的刘存,一个熊抱把他扑倒在地,接着一个个兴奋的队友也扑了上来,欢呼声远远盖过了刘存痛苦的呻吟声。

英国人端正了态度,接下来的比赛也就非常精彩了,双方你来我往喊声不断,刘存经过短暂的适应后,也踢得有板有眼,将中场调动得顺顺当当,不但助攻杰拉德一个头球破门,自己一个势大力沉的远射令守门员脱手,队友补射入网。比赛中双方踢得都十分文明,刘存除了被拉倒几次之外也没有遭遇黑脚。最后比赛结果是三比二,下场的时候队友们都友好的和刘存拥抱或握手表示祝贺,英国人也非常礼貌地过来和刘存握手,刘存也礼貌地一一致谢。

由于太过投入,刘存一直没有发现球场下已经聚集了几百个观众,其中有几个年轻的姑娘,都友好地对刘存微笑。刘存红着脸急忙转移视线。杰拉德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非常自豪,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战胜英国人啊!

兴奋之下,捷克人丹尼斯提议今晚到酒吧庆祝,众人立刻欢声一片。刘存想到在病房的白崇禧,连忙向杰拉德告辞,杰拉德哪肯同意,在他和队友们的盛情邀请下,刘存只好答应下来。

回来的路上,一个正在清扫道路的老年人用广州话叫住了刘存,刘存立即停下向他靠近。

“年轻人,你是中国人?”老人谨慎地问。

“是的。老伯有何吩咐?”刘存微笑着回答。

“我在这里做了三十年,你是第一个和外国人踢球的人。”老人伸出了大拇指动情的说:“年轻人,你是好样的!我看了你踢球,好!给我们中国人争气啊!”说完竟然流下了眼泪。

刘存抓住老人的手,轻声对他说:“老伯,你老人家放心,我们的国家一定会强大起来的!我们总有一天要回到这块球场上踢球的,那时,我们一定是真正的主人!”

对老人说了声保重,刘存便迅速转身离去,他怕再看老人的眼泪,他怕再不离开自己的眼泪就会黯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