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楚荆      更新:2019-10-11 13:20      字数:4800

我对女人的直觉一点没错,这个李梅梅,她真是投怀送抱来了呢。

早上起床,梳洗过后吃早饭。厨房里送过来一个铝合金餐盘,里面盛一碗稀饭、两个肉包子,还有几样小菜。

昨晚半夜起来吃了饼干,肚子不怎么感到饥饿,加上心情不爽,我用筷子扒一口稀饭,然后在菜碟子里拨弄来拨弄去,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似的。

昨晚值班的小李等两个人已经下班了,现在换了两个人来“看管”我,其中一个见我爱吃不吃的样子,讥讽道:“找什么呢?这么小一个菜碟,里面也藏不了金块,你拨来拨去的,有意思吗?”

我说:“没意思。”

“没意思就赶快吃呀,吃了好交代问题。”

我生气道:“你们就拿这种早餐来搪塞我?”

“那你想吃什么?”

“我以前每次在临湖宾馆用早餐,哪有这么简单的?你至少得有两个荷包蛋吧!虽然,这稀饭可以吃,但稀饭毕竟没啥营养嘛。你们得给我弄个汤来,老鸭炖猪肚、排骨冬瓜汤、肉饼雪梨汤……至少一个银耳汤应该有吧——这些汤又不是什么额外要求,宾馆厨房天天做的,你们给我端一碗来,难道会有问题吗?”

对方听了,发出一串冷笑:“呵呵,好你个姓秦的,口气真不小。你以为你现在在这儿干吗?是在陪上级首长还是在开人代会呀?你现在是在这儿双规,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向组织坦白交代你的个人问题,每天有人给你端菜送饭,而且伙食不错,你应该知足了。我们不知道你平时在家里吃早饭是不是也那么讲究,我们(他指指自己和他的同事)在省委食堂用早餐,每天可都和你这个一样,小菜还没你这碟子里花样多呢。我们刚才吃的也是这个,就连艾主任也和我们一样,你倒异想天开,还要摆谱,还要排场?你还讲点规矩不讲?你还要点尊严不要?”

他这一张嘴还挺厉害的,说得我不好反驳。我不肯服输,继续道:“这也不能算排场吧?你们不是总说人性化吗?”

另一个纪委干部笑了:“你说得不错,是要讲人性化。可是你早上吃稀饭肉包子就违背人性了吗?那我们也吃的这个,是不是我们对自己也不讲人性了呢?你们市机关食堂,我们了解了,早餐都是这个水准嘛。老秦啊,你要好好想想你从前的状况,你没走上领导岗位之前的状况。你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的时候,你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恐怕还没有这么好的早餐供应吧?!”

算了算了,我辩不过他们。老是提从前干什么?从前能跟现在比吗?老是跟从前比,那社会还怎么进步?

他们说到从前,我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小时候所过的贫穷生活。我们家乡,那可是穷到了底,而我家里更是一贫如洗。尽管那时候我还很小,可是每天天刚亮就得起床。我起床的时候,母亲已经干了不少活了:把昨晚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去水塘边给洗了;去菜园自留地里浇菜;到山上砍了一小捆柴……我起床后,脸不洗牙不刷,就赶着帮母亲干活(我们乡下那时根本没有早起洗脸刷牙的习惯,除了个别在城里有亲戚、家境又比较好的人家,一般人家里连牙刷都没有)。首先在灶间点火烧猪潲,然后喂猪喂鸡,叫仍在熟睡的弟弟妹妹起床,给他们穿衣……忙完这些,随便吃一口昨晚剩下的冷饭,背起书包去上学。那个时候,别说肉包子,我们村里的孩子连馒头都难得吃到,偶尔有谁家的家长去镇上赶集,回来给孩子带上几个馒头,孩子立刻拿着馒头一边啃,一边满村子转——他这其实是在炫耀、显摆。他屁股后面,一大串孩子跟着,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那软乎乎、白胖胖的馒头,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嘴里“吧嗒吧嗒”不住地咽着口水。

我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之一,我在走出村里去外面读书前,连馒头的味道都没尝过,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现在,我吃东西早已进入孔夫子“食不厌精”的境界,馒头嘛,多少年前就不爱吃了,相比起馒头来,肉包子还是不难吃的。

我把稀饭吃完了,肉包子吃了一个,另一个啃了两口,扔回了餐盘里。

“怎么?就这么扔了?要是在外面,你一个领导这样做,给群众造成的影响多不好!”一个干部说。

什么?你现在知道我是领导了?这两天你们一直没拿我当领导看嘛,我心里这样发牢骚,嘴上却说:“我吃不下,难道硬塞进肚子里?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怪不得你的思想品德会严重退化!”

我眼睛一翻,不说话。心里说,纪委干部就是纪委干部,这种话听起来很古董嘛,我从来就不爱听。

服务员进来收拾餐盘,看见那大半个包子,眉头皱了一下。我心里又不高兴了,心里说,想不到连服务员都这么势利眼,哼。想起以前我每次来这里吃饭,服务员脸上的表情,那可个个都是笑靥如花,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没有吃完,甚至天一半地一半地剩在桌上,也没有哪个吭一声,更不用说给我摆脸色了。

我顺便看了一下服务员的模样,倒还标致,只是年纪很小,而且土气未脱,看来才来宾馆不久。

上午,还是跟昨天一样老一套,他们一本正经给我做思想工作,开导、启发、劝说,反反复复,唠唠叨叨,跟推磨一样,让人厌烦,弄得我哈欠连连,昏昏欲睡。

我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对他们的启发、劝告、旁敲侧击、“引蛇出洞”,不作正面回答,尽量用含糊其辞的语言搪塞、抵赖(这是他们说我的话,我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存在抵赖行为)。

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没有吃够平时的量,到了10点来钟的时候,肚子尽管还没饿,却感觉有些空了。我趁他们不注意,用眼睛瞄了一下搁饼干的抽屉,可一想起昨晚吃的时候尽掉渣,嚼起来干巴巴的,又失去了兴趣。

肉包子,早上的肉包子倒一点也不干巴,里面的馅油乎乎的,还放了葱,那股葱香味隐隐约约还在屋子里飘荡。

现在的馒头、包子类面食,用的都是精面和发酵粉,蒸出的面点松软雪白,比起早年的包子、馒头好看得多,口感也好得多。以前我读书时学校食堂里供应的面点,极少有精面,黄不拉叽的,有时里面还裹着一团一团没化开的碱块。咬到碱块,又涩又苦,很是难吃。经常,面没发起来,馒头看去比平时小了一倍,紧得像压缩饼干一样。同学们早餐买到这样的馒头,尽管骂骂咧咧,还是得勉强吃下去,不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本来就缺少油水,又不吃饱,10点左右就饿了,整个人头昏眼花,连课也上不下去。

精粉做的面点,现在吃多了,口感也慢慢“退化”。但是那白乎乎的颜色,还是赏心悦目。上午那两个包子,又白又松软,嘿嘿,这会儿让我想起什么来了?想起李梅梅胸前那一对东西来。

回想我和李梅梅之所以建立起某种关系,起因就跟她的胸脯有关。

我尽管小时候过的是苦日子,可身体素质还不错,平时很少生病,住院的机会更是难得。那年夏天,偏偏身体不适,持续低烧了三四天,吃了两天药不见好,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副院长还有主治医生都极力劝我住院检查。检查就检查吧,我生平第一次住进了医院。

市医院是临湖最大的医院,条件也最好。据说,北京著名的301医院条件在国内算一流的,可是它的病房跟美国一般的社区医院比,也不占上风。不过,临湖市人民医院特意盖了一栋病房,三层小楼,里面有十几间病房、十几个病床,是按照宾馆式标准配置的,俗称“高干病床”或“高干病房”,专供市委、市政府领导住院治疗或检查身体用。

高干病房坐落在医院最西边的角落,座北朝南。北面是一条绿树掩映的小道,通往医疗大楼;南边则临靠聚秀湖,湖岸杨柳低垂,风景宜人。

这幢三层的小楼有一架宽大的电梯,可供急诊推车上下;每层楼面有一间医生办公室,还有小型的药品和医疗设备仓库。除此之外,都是一个一个带客厅、陪护间和卫生间的套房。

我住在二楼靠东边的病房。听说市医院一年四季病人很多,挂号、缴费、取药都得排队,住院尤其难,几乎每个科室的病床都要加床,却依然无法满足病人需要。可我住进来后,整个高干病房住院的没几个人,二楼只有我一个。原因很好解释:一来市里的领导平时都比较注意身体的锻炼和保养,很少有生病的;只有离退休的领导病况多一些,但如果是大病,他们会去省城住院;如果是长期的慢性病,才会把这里当做一边治病一边疗养的地方。

住进医院后,抽血,化验大小便,做b超、ct、心电图等等,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不少检查由院长亲自进行,还将有关科室最好的医生调来配合。院长是心血管专家,在省里都比较有名。他反复细致地查询我的情况,对其他医生也是不厌其烦,反复叮嘱。其实,各项化验和检查的结果表明,我什么大的毛病也没有,就是血象略略有些偏高。

看到这个结果,我放心了,可院长却不放心。他跟小钱说:“秦市长尽管身体没查出什么问题,但作为医院我们不能玩忽职守、掉以轻心,我建议秦市长继续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一边用点营养药,一边观察观察,只有等到一切都彻底排除了,我们院里才放心——我想这也是对市里负责,对全市工作负责。”

我当然清楚院长这个建议纯属多余,基本没有必要。可是,小钱却非常赞同院长的建议,他的心理和院长一模一样,就是对于首长的健康,宁可关心过度,不可疏忽半分。他把院长的建议向政府秘书长报告,秘书长当即给院长挂电话,指示他一定要以对市政府负责的态度,把秦市长的身体健康作为重大事项来对待,认真排查,从细从严,给出一个准确的结果。院长一边听着手机,一边不住点头。收起手机后,立马又神情严肃地向围在身边的科长、主任下达指令,其实是把他刚才已经作出的部署再重复一遍。

再做身体检查,不过是把已经检查过的项目又重复一遍,当然这个重复的过程更加细致,又有所侧重。这一阵反正没有多少重要工作,既然住进来了,就任凭医院摆弄吧。

高干病房的护士好像都经过特别选拔和训练,不仅个个容貌漂亮,而且动作轻巧,说话态度恭敬,让人不免有怜香惜玉的想法。这儿的护士年纪也轻,都是二十上下的样子,只有领头的护士年龄稍大,有二十六七吧。那些年轻的护士每天的工作安排以及遇到不知如何处理的问题都向她请示,她显得非常有经验,护士们都听她的。

她就是李梅梅。年轻的护士们叫她李姐、梅梅姐,而院长则直接叫她梅梅。那天我住院进来的时候,院长就叮嘱她:“秦市长的护理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你经验丰富、业务强,秦市长每次需要打针抽血什么的,都必须你自己动手,不能交给那些年轻护士;还有,你虽然负责高干病房这边护士工作的安排调度,但这段时间,你别的病房不用管,以秦市长这边为主,听到没有,梅梅?”我当时看见李梅梅把小嘴撅了撅,又用力地点了点头。李梅梅点头的时候,她的胸前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那是她的****在抖动。我心里一阵惊奇:哟嗬,这个漂亮的护士,胸前一对宝贝怎么这么夸张?真是爱煞人也!

年轻的护士侍候病人,尤其是我这个身居高位的“病人”,个个心里都怀着紧张,进到我的病房,不敢大声喘气,动作小心翼翼,连干活时手下工具发出的响声大了点,脸上都会泛起红晕。我想跟她们说句话,她们回答起来也是结结巴巴,弄得我很扫兴。唯有这个李梅梅,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病人,包括领导干部,对于我这个经常在临湖电视台亮相的市长,心头一点不怵。

她给我抽血的时候,会以命令的口吻说:捏起拳头——不是这样,捏紧点儿,哎呀,抽血都不会,真是的!

量体温时,她俯下身子,把温度计伸进我的胳肢窝,从护士帽里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挨着我的面颊,弄得我面颊痒痒的,禁不住心里也起了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我从她的衣领里,看见她一段洁白的脖子,眼睛便情不自禁往下探,可惜只能隐约看见里面被绷得紧紧的粉红乳罩。

住了两天院,医生们这样那样给我做检查,我的注意力由关注医生的检查结果转向关注李梅梅了。

我的低烧在进院时就退干净了,此时身体比几天前的状况更好,我也不急着出院,我要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李梅梅(其实,这个所谓“欣赏”的潜台词,我自己完全清楚,就是“试探”的同义语,只是我不肯对自己承认罢了)。

我住院的风声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每天前来看望我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送来的鲜花、水果、营养补品……摆满了房间,李梅梅在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以后,会嘟囔着说:“当领导就是不一样,生病了来打扰的人一拨又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