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太后是这样讲的，李双希是这样听的。说到最后，听到最后，两个人都明白了，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她的手上有什么筹码。同时她们也明白了，此刻的状态必须继续及长期保持着。不论是太后，又或是其他人，都不可能打破。

那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那是一个有关于秦暮暮逃家的故事。

“这可真是个好故事啊。”

李双希在殿内踱起步来，此刻她的心情平静而悠闲。要说上一次她有这种心情，还是在面对秦少岭或是林笑笑的时候。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他们都知道她是李双希，她需要假扮秦暮暮，而他们也必须要协助她。

“你当然觉得好。”太后在讲诉过后也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动李双希分毫，“占着秦暮暮的身份，得到的这些好处，哀家估计你永远都不会还给她的。”

秦暮暮的离家是为了自由，秦暮暮的离家牵扯进的人太多，秦暮暮的离家注定一件不能公开的秘密。

就算是有心庇护秦暮暮的太后，也要考虑这件事如果被爆出来的影响。但是，太后仍然不想放过李双希。

秦暮暮对太后有恩，太后也许诺过，要帮她免除选秀之责。太后特意赶在这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但是没想到，皇上今年不仅修改选秀的规则，秦家居然敢做出这种欺君罔上之事。

“暮暮还是不懂。”就算此刻，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李双希认为这戏还得继续做下去，“暮暮就站在这里。暮暮今天得到的所有，都是暮暮自己努力而来的。”

李双希眼睛一涩，一股热气从她身体里升了起来。太后说她占了秦暮暮的身份，并利用她的身份得到了好处。这些李双希并不想否认。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她是李双希，她根本不会得到那些帮助。但同时，李双希也记得，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那些……所谓的惩罚。

李双希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太后。

“你……你想干什么？”饶是一向不拘礼节的太后，见到李双希这大胆的行为，也有些发懵，“本朝虽然不似从前那般苛于礼节，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若是之前的李双希，见到太后如此说，想必早就跪在地上求情了。她的胆子就是这么小，所以她一直都不敢放肆。只敢慢慢等，慢慢熬过每一天。但是此刻，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李双希的情绪已经起来了。她浑身上下被一种叫愤懑的情绪填满了。

“太后，请您安静一会。”李双希此刻眼神冷峻，但嘴角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请您看看，我遭受了什么？再请您想想，所谓秦暮暮的身份，我又有什么必要去抢，去占。”

此刻，李双希不想自称奴婢，也不再用暮暮说话。她不会说出，她是李双希。毕竟身份问题，她还不能就这样承认。否则，谁知道太后会做出怎样的行为。

但李双希用了“我”，“我”就是我，是一个独立而有尊严的人。这个“我”能保证一直是“我”，那便是对她来说极大的财富了。什么好处，什么丞相嫡女，又什么所谓被爱着的人。这一切，李双希都不稀罕。她想要的，这不过是，有一天，她能堂堂正正的自称一声“我”是李双希。

秦暮暮这个身份，她一开始就不想要，然而事不由人，她被逼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她仍然感激那些，对她好的人。她也一直在为秦暮暮着想。也许她能力不够，做的不好，让秦暮暮这个名字遭受了一些非议。但那些并非她的本心。

所以她没恨过秦暮暮，没怨过她让自己落进今天的这个牢笼，接受这么多人所谓的“惩罚”。

“这……”

太后感受到李双希眼神的变化，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可以在她眼里变化这么多次。一开始，她在大众面前，害羞腼腆，被她盯一会就浑身不自在。之后被她带着回宫时，她又不断的试探这个丫头。

她表现的也特别紧张。所以她以为这姑娘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子。太后甚至想过，秦家就是要偷梁换柱，也不该让这么愚钝的女子入宫。但直到她让人退下，二人独处时。这个丫头又表现出机灵的一面。说实话，有一度，太后真的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如果不是秦暮暮与她有恩，太后也许真的就能信了眼前这个或许懦弱下藏着机灵的丫头。但太后不仅识得秦暮暮，更喜欢秦暮暮，所以就算她逃家不参与选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后也能全盘接受。所以她不会信眼前的丫头。

但当她们挑开说一切的时候，太后又感觉眼前人变了。她变得哀伤又决绝的样子。

这样的人，很容易出事，也很容易被激怒。所以太后决定，暂时……暂时先顺着她吧。

“你想让哀家看什么？”

“奴婢自从入宫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终于忍不住，眼泪涌出充满整个眼睛，李双希觉得一切都模糊了，“在这宫里，奴婢一直想要安稳度日。从来没有什么大志，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子之类的。奴婢只是相信，有一天秦家会带奴婢出去。”

李双希说着一件件事。她是如何在毫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被杖责，又是如何被人用粥泼了一脸，她为了能侍奉好皇帝，做出令他称心的菜品，每天又做了多少努力……

“奴婢当然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李双希咬紧下唇，努力克制住因悲伤而带来的抖动，“但却是奴婢的全部经历。在宫中的一月，是奴婢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月。奴婢为此做出的努力。不是秦暮暮三个字可以磨灭的。”

是的，她是“秦暮暮”。但经历一切，做事受罚或是得宠恩赐的感受者，都是她李双希。她占了秦暮暮的身份，但现在的一切，不是秦暮暮的身份带来的。

或者说，并不是完全由身份带来的。这一切，秦暮暮和李双希都该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