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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血糖      更新:2019-10-19 06:41      字数:3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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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农夫被蛇背叛就是这种滋味。

李知夜救了伯吟,不求他感恩戴德,毕竟从小他已经救了自己那么多回。可她却莫名其妙地被他扣上了骗、装、信徒的罪名,还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李知夜冲着伯吟离开的方向,泄愤似的喊道:“太自以为是了,太武断了,太幼稚了,太不会明辨是非了。”

冷静下来后,她自嘲地问,是不是要在八月的晚夏里下场雪,才能洗清她的委屈。

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情况,对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不过就是继续过凡人的日子罢了,不过就是和不讲理的风神绝交了而已,不过就是被他逼着和闺蜜断交了而已。她逞强地给自己洗着脑,手里却不断地婆娑着那颗浅碧色吊坠。

终于可以摆脱和彼世的瓜葛了,也终于摆脱怪人的身份了。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窗外飘过的一只蝴蝶妖雾,却提醒着李知夜,现下她只是和保护她的人断了来往而已,而不是和彼世。

顺了口自己憋屈着的气,又看了看积了一层灰的地板和家具,打起了精神。

再过两天就要去新的地方展开新生活了,抛下过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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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李知夜一人想到了农夫与蛇的寓言,回到卧室正准备躺下的伯吟也是。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伯吟回头望向靠在门边的郑璟音。

“今早我嘱咐过知夜,让她别去打扰你,没成想...”

床里的伯吟背对着他,双肩因为犹存的愤怒而上下起伏:“别再提这个名字。”

“还剥夺了漓儿和知夜的缘分。”郑璟音不仅心疼郑漓,还惋惜二人的友谊。

“她没得选。”

郑璟音明知他是因为对李知夜尚有感情,才将她从东边带回来,还故意问道:“那老爷昨天为何又要将知夜带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已经窝好的他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眼睛反倒睁得老大,“最后收留她一晚,仅是因为她救了我和青岁。”

郑璟音知道他的脾性,他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和难以置信,才不去细细思索琢磨:“老爷不必动这么大的怒吧?”

“当年鸩鸟拿姐姐的元魄养了那么多妖,谁知道她是不是其中一个。”

当下除了鸩鸟,伯吟就想不到任何可以解释此事的可能性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对于被冲昏头脑的他,郑璟音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听见郑璟音一直向着李知夜的话,伯吟支起上身,怒视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觊觎姐姐元魂的歹物可是多得数不胜数。”

“可乐啸的元魂并不在这。”

伯吟嗤鼻:“哼,坊间不是一直传说在我们这吗。”

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沉下,郑璟音久违的严肃起来:“你可是看着知夜长大的啊。”

争吵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之间,伯吟不打算顺着他的话:“那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得到长姐的元魂而不择手段。”

“可她昨天救了你和青岁大人。”

“为了博取信任呗。”

“老爷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郑璟音见自己的引导丝毫降不下他怒火的温度,便说出了自己认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你就未曾想过,知夜就是乐啸的那有缘之人?”

郑璟音说的那有缘之人,就是可以将乐啸的元魂,从魇君那里救出的凡人。也只有凡人才有梦,有梦才会无魇。

“这怎么可能?”虽说着反驳的话,可他还是迟疑了片刻,“要出现早该出现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郑璟音永远是最冷静的一个:

“老爷忘了吗?知夜身上的气息和光,那东西才不会是妖会有的。”

“而知夜能次次召唤您,想必也是有因有果的。”

“方才知夜跟我说,有个女人出现在她梦里,让她传话给你。”

“‘我在知夜梦里等你’。”

“不如去问问青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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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和郑漓的联系如旧,只不过变成了“网友”,默契的是两人都对之前发生过的事闭口不提,像是回到了从前普通闺蜜的关系。

自从伯吟将项链送给李知夜,妖雾和妖怪就不再找上门了。那项链里藏得是一丝伯吟的魄力,对于妖雾与妖怪而言,这就是一个结界和标记。

李知夜低头摸着伯吟给她的吊坠,想到了他嗔怒时的脸孔。接着又晃晃脑袋,想甩开这些想法。

终于要去大学报道了,也终于趁这个机会,离开这个处处飘着妖雾的北和了。

赶回国的爸爸和后妈本想送她过去,毕竟除了旅游,她十八年都没怎么离开过家。

却被她严词拒绝了,本就是为了脱离他们才考得那么远,她怎么可能希望这二人打扰自己的新生活。况且在那边工作的哥哥李见晨,是不会想见到后妈的。

送她去机场的那天,她还在安检口望见,目送她离开的后妈偷偷抹了把眼泪,这可相当混淆了她一直对后妈的看法。

后妈嫁给爸爸的时候,李知夜才四岁,那会她还挺喜欢这个“新妈妈”,除了跟其他人一样,只把她说的怪言怪语当作玩笑外,既会做可口的饭,还会陪自己玩。

可过了几年,李知夜惜字如金的哥哥李见晨,起初对后妈的态度还算尊敬,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突然开始无视后妈的存在,对于后妈的关心和对话彻底熟视无睹。那时年纪还小的李知夜是哥哥的跟屁虫,因为没什么主见和判断力,就开始学李见晨一起无视后妈。

后来李见晨去上大学了,她也到了青春期,混乱的思想状态加上因李见晨而起的“先入为主”,使她对后妈的不满越长越大。

又碰上了后妈的更年期,她心里名为“偏见”的鸿沟就再也无法愈合了。

此时的她开始思考,会不会真像郑漓说的,偏见来自于封闭的心呢。

不断的颠簸感,使她不住地看向窗外,飞机正在穿过厚厚的云层。

她也奇怪,自从那天和伯吟闹掰,北和的天气就同她的心情一起阴沉着,现在就连去往目的地的途中,也是阴云密布。

飞机降落的冲击感将她从思绪里拉出,透过窗上的雾气看向外面,是自己向往的大诏。

李见晨早早就等在了接机口,还带上了自己的好兄弟朱颜。

见李知夜终于出来,他推了下复古银边眼镜后,朝李知夜招招手,露出一个不容易察觉的笑。

弯腰撑在围栏上托着脸的朱颜,见他一副别扭的表情,嫌弃地扯了扯鼻角:“装镇定...刚才是谁着急得开车都快超速了啊。”

“闭嘴。”

一段时间不见,李见晨倒还是一副惜字如金的少年模样。一头干净利落的黑发,刘海从中间分开,白色t恤上印着几个字母,肩上搭着的红色毛衣的袖子在胸口随意系着,和浅色牛仔裤搭配的刚刚好。

旁边的朱颜倒是一如往常,宽松的红色t恤衬着结实的身材,和李见晨身上相似的牛仔裤裹着修长的腿。

能有这两个美男来接机,真是倍儿给李知夜长面子。可她一直很好奇,李见晨一个大老闷是如何和吊儿郎当的二流子朱颜混到一起的。

她欣喜地走到二人跟前,指着李见晨的红色搭肩和朱颜的红色t恤,忍不住吐槽道:“你俩这穿着情侣装来接我,是要跟我出柜吗?”

李见晨惩罚似的捏住她的脸:“净瞎说。”

“见我俩第一句就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会说,”朱颜双手作花托,作出一个膈应人的表情,“‘哇,朱颜哥哥你又帅了呢’。”

李知夜没接他的茬,并抱着拳故意沉下嗓音学着男声:“今天没迟到真是谢过朱颜兄了。”

李见晨看着妹妹,波澜无惊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听见李知夜的话,朱颜照着李见晨的胳膊就是一拳:“你又在知夜面前诋毁我。”

“嗯,”李知夜拖长尾音否定道,“不叫诋毁,叫陈述事实。”

“走,朱颜哥带你吃饭去。”朱颜接过她拖着的行李箱,亲昵地搭上她的肩。

她赶紧躲去李见晨身后:“咦,我才不吃虫子。”

以前李见晨大学暑假带朱颜回家玩,朱颜带了一堆土特产,结果一打开全是炸竹虫,看到这些的李知夜一家脸都绿了,他还非要说是这边的特色,搞得李知夜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俩字——猎奇。

朱颜连忙说:“不吃那些不吃那些,吃螃蟹总行了吧。”

“呃...”一说到螃蟹,她就想起那蟹子妖雾被融化时的恶心模样,攒了一天的食欲都快没了,赶紧转头向李见晨,“哥,来碗米线就行了,我听说这还有个东西叫饵丝?”

李见晨目光颇为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大诏的小吃街在古城边上,由于古城里的房子都不超过五层,所以只要抬头就能望见这里出名的旅游景点,仓炎山。

下飞机前还阴郁着的天,在和这二人碰头后,竟成了晴空万里。

不大的小摊桌上摆满了李知夜喜欢的小吃,兄妹俩面对面坐着,等着自个跑去买东西的朱颜。

朱颜嬉皮笑脸地端着一盘小吃跑来:“哎呀呀,今天的午餐还真挺丰盛。”

没等他坐正,李知夜就迫不及待的夹菜往嘴里送,余光看到桌上多出的一盘炸竹虫,嫌恶地冲朱颜说:“怪不得练的那么结实,天天补充蛋白质呢。”

朱颜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弧度:“小知夜,这是夸我还是...”

李知夜讪皮讪脸地答道:“夸你呢。”

“谁还不能有个癖好了?”朱颜不满地看着嘴损的李知夜,“我代表西南竹虫后援会驳回你的话。”

“那我代表全国昆虫保护协会反弹。”

说来也奇怪,平时待兄长与长辈都毕恭毕敬的李知夜,一遇到朱颜就成了没大没小的幼稚鬼。可能就是因为朱颜看起来很强硬,其实却意外的很好欺负吧。

含笑看了看吃瘪的朱颜,李见晨转头问李知夜:“一会想去哪玩?”

“嗯...环漾海吧,我看攻略上说很棒。”

“这样啊。”听见她回答的朱颜,莫名其妙地摆出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又问道,“想开车还是骑电驴?”

“开车吧,”李知夜嫌弃地看着他黝黑的肤色,“我不想晒成本地人。”

“小知夜,你搞地域歧视?”

“我这叫尊重地域独有特色。”

“行,你白,你全家都白。”

“那可不,你看我和我哥。”

知夜边和朱颜拌着嘴,拇指边摩挲着吊坠,不自觉地笑弯了眼睛。

而后她突然回头望向远处仓炎山,莫名地感觉有些眼熟,可她从没来过大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