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唱的不好听吗？”她转头向爹娘求证。

“没有，挺好的。”白露立即给她赞许地鼓掌，她这才笑了。

“这首曲子是夫人教的？词挺……新颖。”燕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勉强强的夸赞。

“我娘说这是有两只老虎跑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没有见过老虎，以为是大猫，就去摸它，结果被老虎咬了。那些人就打老虎，把它们打到一个没有耳朵，一个没有尾巴。”小芷儿得意地给他们讲解。

“好残忍。”真定公主眼泛泪光，向白露诚恳建议，“姐姐，孩子还小，你不该教她这种残忍的歌曲，你应该教她琴棋书画，学习诗书礼乐。”

“公主，歌曲里的残忍远远比不上现实的残忍，正视这些残忍，才能引以为鉴，不重蹈覆辙。”白露要强忍着才能用平和的语气同她说话。

真定公主茫然地看着白露，“我们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不会遇到老虎。”

白露无语了，两个人的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这位公主真这么单纯听不懂，单就这次蜀王搞出来的乱事，可见皇宫里的争斗比打打老虎更残忍。

“真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莫少楼主乃是武林高手，他的女儿自然不能以寻常女儿家对待，你得改改你的观念。”燕王打圆场，“那个，寻芳是吧，给爷唱几个应景的曲子。”

“是。”那歌姬行了礼，手指轻弹，如泉水叮咚清澈的声音自指尖流泻而出，她轻启歌喉，歌曰：“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一曲既罢，燕王鼓掌叫好。

白露和小芷儿母女相顾茫然，这旋律挺好听的，可惜歌词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娘，她唱的什么？”小芷儿向来有疑问就要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

“这是诗经国风椒聊篇，赞扬一位至诚至敬仁义的君子，愿他如结实累累的花椒树，枝条繁密子孙绵长。”真定公主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解释。

小芷儿抓抓脑袋，还是很疑惑，“像花椒树是好事？花椒树有刺，麻嘴，一点都不好。”

“花椒树结实多呀，这是在祝愿他儿孙满堂、家族兴旺。”

小芷儿看着真定公主，小小的脸上乘着大大的忧愁，“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爹就不像花椒树，就是不好的吗？”

“少楼主是这样一位至诚至敬仁义的君子，他确实不该只有你一个孩子，若我是姐姐，便会以家族延续为大，为少楼主广纳良妾，开枝……”

“够了！”白露愤怒地打断她，“你自己愿意把自己当做生育的工具，把自己未来的丈夫当做家族延续的种马，随便怎么着都可以，但请不要拿这种恶心的思想来毒害我的女儿!”

“姐姐，这怎么会是恶心的思想，身为大妇，就该以夫为天，担起家族兴旺的职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少楼主只有一个女儿，这是你的失职呀。无子，为其绝世也，当去之，少楼主理应休了你的。”真定公主一脸为白露焦急担忧地样子。

白露觉得自己刚刚吃下去的美味点心要吐出来了。她接触过的女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尊严存在，没有人会像这位公主，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了男人的附庸，生孩子的工具。

她突然很想给这位公主普及一下x染色体和y染色体的知识，不知道当她知道生男生女是看男人的哪种小蝌蚪游得更快，而不是女人的肚子争不争气的时候，世界观会不会颠覆。

不过如果真的说出来，自己更可能被当做疯子吧。

白露的沉默，让真定公主以为自己赢得了胜利，以为白露是在羞愧，她带着和善与同情的笑容，握住白露的手。

“姐姐不必愧疚，待真定与少楼主完婚，定会担起繁衍子嗣的责任，真定愿将长子过继给姐姐，姐姐也就有儿子了。”

“真定不愧是我朝公主，善解人意识大体。”燕王赞道。

白露看他们兄妹俩像在看两个二傻子，抽回自己的手，神情严肃。

“我想我必须向公主表明三件事。一，我的婚姻观，就是一夫一妻没有妾，我和我的夫君一定是全心全意只有对方。二，我不认为我只有一个女儿有什么不好，我的女儿聪明乖巧，她胜过很多人的儿子。以后就算我再生孩子，也只是因为我想生，不是因为我只有一个女儿。三，所谓家族的延续，说到底不过是姓氏的延续，根本就没什么意义，我不在乎。综上，我不愿意你来分享我的夫君，不会同意我的夫君娶你，更不需要你为我的夫君生孩子。”她把每一个“我的”都加重语气。

真定公主吓呆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惊叫出声：“你不止无子，还妒忌。”她不敢置信地转向莫止殇，“少楼主，你便由着她这样的恶妇断了家族的香火吗？”

白露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叫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呢。

“少夫人，你这样确实不对，身为女子却不准许夫君纳妾、不在乎子嗣传承，如此离经叛道，必为天下人所唾弃。”燕王帮腔道。

白露已经完全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抱起女儿，“话不投机半句多，显然我们一点也不适合聊天。”

莫止殇单手挡住她，白露看着他，和女儿一样眼里都是疑惑。

他将女儿抱过去，女儿虽然小，但架不住胖，是很有分量的，还是自己抱着安全一点。

“公主。”

真定公主双眼瞬间闪亮，身子都朝前倾了倾，饱含情意地唤了声“少楼主。”

“你让我恶心。”

真定公主的脸煞地白了，燕王也满面怒火地腾地站起。

“莫止殇，你太无礼！”

“是她自取其辱。”

“真定有哪里说错了？她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在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还是为她自己考虑？”莫止殇冷笑，“每句话都不离我妻子不愿做，她会做，虚伪又恶心。”

燕王咬牙，“她只是向你表明她的心迹。”

“淫佚。”

“你……”

“皇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真定公主低声祈求，泪水如断线珍珠不断掉落。

“真定……”燕王万分不忍，对莫止殇两人更加恼怒。

莫止殇却是她越哭越是冷漠，带着妻女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