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作者:美丽的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33

叹息归叹息,可事情总是还要解决的。目前遇到不小麻烦的黄琼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测老爷子的帝王心术。对于黄琼来说,现在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了怎么筹钱上。

况且黄琼认为无论是从老爷子对南北镇抚司的重视,还是他对外臣尤其是桂林郡王之中势大财雄的外臣一向不怎么太信任的态度来看,这些东西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那几本存档在送到黄琼的面前,不仅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时间长了应该有的灰尘,还都有些卷了边子,显然是经常翻阅造成的。

既然老爷子应该知道,想必他总会是有法子去对付的。自己现在就操这个心还为时过早。也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至于马瑞的那些分析,黄琼还是信的过的。当年韩王能将那么一大片基业交给这个人,便说明这个人还是有本事的。要知道能支撑韩王在与太子之间多年的明争暗斗能屡占上风所需的庞大财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凭借一己之力帮着韩王豢养了数万的私兵。这些加在一起,不是区区几万两或是几十万两银子便能摆平的。

自己的那位二哥并不是白痴,会将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交给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对这个马瑞如此器重,说明了这个人才干至少在中上以上。至于他从中过手捞了多少,黄琼认为这不是自己目前该关心的问题。水至清则无鱼,这是黄琼的至理明言。人家也要养家户口不是。

这个年代没有人是雷锋,只讲付出不讲回报。虽不是与后世金钱社会那样张嘴闭嘴只讲钱,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来代替。但所有人,无论在清高的人也是有所图的。差别只是有的人更多的是图名,而有的人更多的是图利而已。

即便开国之初,那些拎着脑袋随太祖皇帝造反的所谓开国功臣,黄琼没有傻到认为为他们像史书上写的是折服在太祖皇帝的所谓龙气之下,心甘情愿的为太祖皇帝效命的。

在黄琼看来这些人之所以跟着太祖皇帝造反,除了一些被裹挟的人之外,只要是自愿的,恐怕都存了今后能享受到大富贵的心思。这些人与其说是革命者还不如说是赌徒更恰当一些。能从千军万马的搏杀之中留下一条命活到后来享受到胜利果实的人,又有几个是头脑简单之辈?

黄琼有的时候甚至有些恶作剧的,若是太祖皇帝当初对这些从龙功臣说:“我们造反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若是有一天真的成功了,咱们也不享受这些荣华富贵。咱们回去该种地的种地,该卖私盐的卖私盐。”当初那些从龙之士还能剩下几个坚持?

就像当初黄琼与贾权初次谈话之时,贾权曾直白的说过,他投效当时不过是一个郡王的黄琼,就是为了买冷门,为了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正途走不了,那就走偏门。

对于马瑞来说,黄琼并未认为他的心思与当初的贾权有任何不同。报答韩王当初之恩是一回事,为自己今后谋取富贵恐怕也是他为自己效命的理由之一。

当初韩王将其推荐给自己之时,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刚刚出宫就藩之时落魄的模样,到是很有一番潜力股的样子。作为一个商人,尤其还是一个精明的,头脑过人的商人,马瑞应该看的出自己身上的潜力。但凡略微有一点头脑,与自己又无争斗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暗桩的。

有了这个认知,黄琼到不认为马瑞现在会蒙骗自己。所以对于马瑞的分析,黄琼大体上还是相信的。只是相信归相信,但黄琼对于他所采用的策略并不赞同。在黄琼看来,马瑞毕竟还是一个商人,眼光虽是有的,但却还是显得狭隘了些,看问题还是局限了些。虽说也有一定的深度,但这后世所称的战略眼光却还远远达不到。

粮食这个口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开的,这是黄琼最基本的想法。无论将来自己能不能坐上皇位,黄琼都不愿意放开那只攥着北辽粮袋子的手。削弱北辽实力,使其无法南下这才是大齐的根本利益所在。除了粮食、火药这种战略物资黄琼绝对不会点头的外,其他的什么瓷器、丝绸、茶叶、甚至金银珠宝等奢华品,卖的越多,他越会高兴。所以河北路那些窑主,黄琼倒是认为可以考虑。

沉思良久,方才拿定主意的黄琼抬起头看了看马瑞道:“马瑞,河北路的那些窑主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有多少把握能够说服他们出银子?”

“王爷,这些人瑞与他们打过多年的交道。虽说对于他们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一时还摸不太清楚。但对于他们每个人的品性还是了解的。说服这些人不难,关键是看朝廷,也就是您能给多少好处。王爷刚刚不是说了吗,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想必没有与之相符的利益,这些人不会开口的。”对于黄琼的问话,马瑞也毫不迟疑的道。

虽说与眼前的这位少年老成的王爷接触的远不如范剑与贾权二人多,但马瑞却看的出这位王爷绝对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人。不仅不是那种书呆子似的人,若是细品起来反倒还有一些商人习气。

他即可以为稳定住郑州的局势一口气杀了上百名文武官员,也可以将一个明知道押回京城后很可能不了了之的贪官只是拘捕后送回京城。即可以为那些所谓的流民而不惜得罪太子,为灾民从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身上弄出大笔的钱粮,缓解朝廷燃眉之急。也可以对宋王搞的那些私下的小动作一让再让。这说明这位王爷心思很活,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之人。

有了这个认识,在听到这位王爷的问话之后,马瑞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的开门见山。他相信这位年轻的王爷不会因为自己的所谓直言而怪罪自己。

马瑞虽是一介商人,但这看人的眼光还在中上。他果然没有猜错,对于他这番直白,黄琼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很高兴。在他看来,马瑞能对自己如此不隐晦,说明他已经真正的融入到自己人之中。

只是这个条件,黄琼还是有些犹豫。给些好处,这很正常。只是这个好处给多给少,却是要好好的思量一番。黄琼绝对不希望看到第二个桂林郡王府的出现。

沉思了一下,黄琼才道:“依马兄来看,这个优惠本王应该给多少为恰当?在座的这老几位,只有你是正宗的商人出身。范剑虽也是经商世家出身,可这个家伙却没有做过一天的商人。所以本王也只好把这个球在扔还给你。你看看,让这些人出银子,本王在不损及朝廷根本的前提之下,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为宜?”

“王爷,瑞以为他们的要求应该不会太高。想来朝廷若是能允许他们在两地新商埠几年的瓷器专营之权,在下一道圣命,改变目前这种北瓷不得南进的局面,想来应该能够满足他们的胃口。若果朝廷能在收回泉州、广州二商埠之后,也能允许诸窑所出瓷器优先的话,那更好。”听到英王征求自己的建议,马瑞到也干脆。

听罢马瑞提出的条件,黄琼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个想法恐怕不单单是那些窑主的心思吧?想来马兄恐恐怕也有心思在这里面分上一杯羹吧?”

对于英王的话,马瑞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道:“王爷果然英明,瑞的这点小心思果真瞒不过王爷的慧眼。王爷,您有心思让瑞去争取钧窑,不也是定下这个心思?”

对于马瑞的回答黄琼并未生气,只是轻轻的点头道:“第一个条件,本王可以答应。不过第二个,却是不太可能。朝廷目前还无法与桂林郡王府公开撕破脸皮。商场上的事情终归还是需要商场上自行解决,朝廷还是不插手的为好。至于第三条,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不过本王可以答应你们,私下会给你们一些照应。”

说到这里,黄琼凝视了一番马瑞之后,方才又道:“不过有一句话你也要带给这些人。告诉他们,商人就要谨守商人的本分。只要照章纳税,该照顾朝廷自然会照顾。但若是有人不顾朝廷律法,做出什么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的话,本王也不介意用他们做那只用来骇猴的鸡。”

“无论是本王还是朝廷都不希望看到再出现另外一个桂林郡王。父皇不是太祖皇帝,本王也不是太宗皇帝,这后任皇帝也不见得会是高宗皇帝。”

马瑞听完英王的这番话之后,虽说面色未变,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惊,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被这位英王看透。英王这番话表面是要通过自己的嘴转告那些窑主,实则却是在敲打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做的太过了,手也不要伸的太长,要懂得适可而止。他不会因为自己对他有大功,而过于放任自己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马瑞,黄琼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对于马瑞这种人适当的敲打是必须的,但也要适可而止,点到为止是最恰当的。毕竟他是自己人,不能伤属下之心。况且,黄琼这番话也并非完全是敲打,但也是爱护他。

黄琼这番话就是让他明白,无论将来形势如何,无论是谁当皇帝,朝廷都不会再允许在出现一个桂林郡王府那样势大财雄,足以危及江山社稷的人出现。若是他想成为第二个桂林郡王,自己还是掂量掂量为好。

思及此处,黄琼便转移话题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本王已经决定下月亲自去山东路一趟。你在下月中旬将那些有心思的窑主召集到密州,本王会亲自与他们商谈此事。”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黄琼转过身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交给马瑞道:“日后你恐怕还免不了东奔西走,不能如范兄这般长伴本王身边,更何况以你我的身份,相见还是不要太多为好。今后有什么事情,还需要通过书信。这个是本王专门为你编写的一套密语,你尽快熟悉下来。日后有什么机密,不能让外人得知之事,你便用这套密语给本王写信。”

被黄琼敲打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马瑞恭敬的接过黄琼递交过来的书,打开一看却是呆住了。密语通信,之前他与韩王也经常做,倒是不陌生。但之前与韩王通信之时,使用也不过的是什么《论语》、《大学》一类的书,或是用藏头文。可英王交给自己这本书上是什么东西?

马瑞经商世家出身,自己又经商多年,多年来走南闯北,什么契丹语、吐蕃语、回鹘语都算的上精通,其所使用的文字也识得不少,也算见多识广。可英王这本密语上这般有如蝌蚪般的文字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这是什么文字,叽里拐弯的,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看着马瑞发呆的表情,黄琼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道:“这是极西一个小国的文字,旁边是我中土文字翻译。这种不要说在中土,便是在极西诸国一般也无人识得。你只要记熟了,想必你给本王的信件,除了本王之外,这普天之下无人能够识得。不过,你记住之后,便要将这本密语销毁掉,绝对不能流失出去。”

黄琼创建的这本密语在这个时代中,自然无人识得。但是若是搁在后世却是一文不值。但凡一个读过高中的人,只要不是在高中混吃打屁,什么东西没有学到的,基本都能翻译过来。因为他这本所谓的密语便是后世的英语而已。只是多年未用,有些单词实在有些急不得了,是用汉语拼音代替的而已。

虽说黄琼创建的这本英语密语在后世也就是高一、二的水平,但有一句话他却是没有说错。这本密语不仅在大齐无人识得,就算在他的发祥地英国现在也无人识得。

现代英语是在公元十六世纪左右才逐步形成,最终形成更是在十九世纪初的事情了。而现在按照黄琼推算,距离现代英语形成的年代还有数百年之多。所以他并不担心这本密语会被外人识破。

看着打量着自己交给他密语之后便一脸迷惑的马瑞,黄琼心中不禁暗自好笑。自己当初为了把这些英语单词回忆起来,可是花了好大的心血,差点累个半死。

好在拜后世大学无论什么专业,这英语都要过四级这个被后世学子骂个半死的福利,以及中国人历代的堪称世界第一的死记硬背的本事所赐,东鳞西爪的总算勉强回忆出大半来。有些还是蒙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甚至有些实在想不起来的干脆用后世的汉语拼音代替的。

至于语法,黄琼压根就没有往那上想。反正只是用来通信,又不用像后世那般考试,简单的多汉语拼音语法也不是不可接受。如今看到马瑞这个表情,也算自己这番心血没有白费。

听到英王居然让自己将这本书中的那些自己见过都没有见过的文字背下来,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本书,马瑞不禁有些愁眉苦脸。这得背到什么时候去啊?自己当年读私塾的时候,都没有背过这么多的书。

看着马瑞愁眉苦脸的表情,觉得开心的不仅仅是搞出这些的黄琼,还有站在一边,当初也是身有体会的贾权。想想当初自己被英王识那些什么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也是这付样子。只是自己需要背的只是那十个数字,并学会用法而已,剩下的就是按照制定的书翻译。而马瑞则要把那些他听都没有听过的什么英语都要背下来,想来他要比自己痛苦的多。

该敲打也敲打过了,这甜枣该给还是要给的。将密语交给马瑞之后,黄琼又道:“钧窑改制之事父皇一直不批,本王暂时还无法交给你。但陈王属下的汝窑作为逆产被罚没入官,本王还是会帮你争取下来的。汝窑早已经改为民办,虽说被陈王霸占,但毕竟与钧窑还是有区别的。想来争取将其拍卖并不会是什么难事。你回去之后要多琢磨一下,怎么才能将汝窑购到手中。”

“别人本王到不担心,本王最担心的是桂林郡王不会放弃这个有利的机会,肯定会变着法子参上一脚。就算他们不参与,本王也担心他们会背地里做手脚,鼓动其他宗室参与进来。所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在这上边多动动心思。”

黄琼虽是与马瑞说过,要去密州当面与那些窑主商议,也是想看看工部之人前期准备做的如何,对于这些官油子,他多少有些不放心。而且按照的他计划,此行要看的不仅仅是密州,还有泉州与广州,他也想去看看。

眼看又要到了番商来朝交易的日子,想用后世的话来说实地调研一下的他,自是想亲自考察一下番商与大齐商人交易的方式,以便为下一步做好铺垫。

只是没有想到,计划虽好,但有时候往往赶不上变化快。正当他准备上折子请假外出的时候,他的计划却被老爷子一道圣旨全盘打乱。

几次劝说实在无法改变老爷子主意的黄琼在无奈之下只能将司马宏派了出去,劳动司马宏的老胳膊老腿跑一趟,让他代替自己出面。没办法,自己的定亲仪式,自己总不能不参加吧。

老爷子当真是金口玉言,在下明诏废除太子储君之位后的之后的二个月后,便命钦天监算出一个所谓的良辰吉日,为黄琼与桂林郡王府的那位郡主举行了定亲仪式。而这个黄道吉日,在黄琼的计划表中正是他计划中赶到密州的日子。

实际上这次定亲仪式最终举行与其说是老爷子金口玉言,完成在年前对桂林郡王的诺言,还不如说是在桂林郡王连番催促之下才得以举行的。老爷子嘴上说年后便寻一黄道吉日为两人定亲,可在实际行动上却是没有了动静。

老爷子这手并不高明,明眼人都看得出,老爷子这是变相在留人。好不容在这当口上把这位王爷调进京来,换了谁都不会轻易的放人。尤其是在这个朝廷要收回桂林郡王府通商之权的关口。

调虎离山的手段虽说老套一点,但在很多的时候还是满起作用的。把桂林郡王留在京城里,总比放在别处让人安心。只是对这位功臣之后不好强行扣押,老爷子又那里会错过这么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的将他滞留在京城的好借口。

心中别有心思的桂林郡王自然不会想在京城久留。可这亲事没有定下来,他便走不得。眼看着都过了数月,皇帝也没有动静,这桂林郡王便有些着急起来。

只是皇帝不开口,自己干着急也没有法子。无奈之下,对皇帝用心心知肚明,生怕自己再不走便走不了的桂林郡王,只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几次上书请皇帝实现他自己的诺言,为两个孩子定亲,以使得自己好早日安心回藩地。

好在皇帝也许认为将桂林郡王晾的足够长时间了,也许是现在还不想与桂林郡王撕破脸皮,在桂林郡王第三次上书,又鼓动了那些平日里没有少拿他银子的大臣也跟着上书之后,终于了点头,命礼部、钦天监等开始操办。

好在不知道是老天爷真给他堂堂桂林郡王面子,还是之前桂林郡王在拉拢朝中诸臣之时没有忘记钦天监这个冷衙门塞的银子起了作用,这个黄道吉日竟然就在皇帝下旨的半月之后。

定亲又不是成亲,虽说有些说到,但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所需物品就那么多,而按照古制所需的彩礼,宫中也不缺少。而这仪式也不算太麻烦。所以尽管时间上显得有些仓促,但老爷子也没有说什么的便认可了。至于真实的情况是不是象那位钦天监正所说的,那个日子是明德十七年最适合结亲的日子,恐怕只有皇帝,以及黄琼与桂林郡王这对翁婿三人心里清楚。

尽管第二天便是定亲的日子,但在御书房中,受命进宫准备仪式的黄琼与老爷子父子二人脸上却是半分喜色也欠奉,看着御案上的几道折子脸色皆阴沉的吓人。看他们二人阴沉的表情,到好似第二天举行不是定亲而是送殡。

沉默了好大一会,究竟是年轻,黄琼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指着御案上的那几道谁看了都不会安心的折子先开口道:“父皇,您看这事究竟怎么处置为好。”

自己不先说话怎么办?难道让老爷子先说话?还是就这么的沉默下去?自己毕竟“年轻”,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总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好。既然老爷子不开口,还是自己沉不住气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