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以北，中军大营。这日大雪刚停，艳阳初升，河滩之上一片明朗。军士在大营中正在操演，几位主帅正在观天台上询望天气，但风向一直没有改变。

“小遥，年关将至，大雪已经停了。如果有扬春天气，是否就在这几日？”程允华用望远镜望着西平岭，有些焦急地说了一声。司马遥说道：“我也不能肯定风向会怎么变。一般小扬春的东南风都是在大湖长河上面的，如果是在这大河上火攻，我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可惜西平岭据大河有五十多里，东南风吹不吹得到那里，我不知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程允华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是来据守西平岭的，可如今用兵之地被敌军占领，程允华有些沉不住气。因为就算不进兵，他也想驻入西平岭再驻军，而不是留在大河之北摆下背水阵势。

这种阵势，大军相当不好受。

“那好，咱们领两万军马，今天傍晚准备过岭。”司马遥点了点头，“等也不是个办法，择天不如撞日。我还不信他巴朗的大军真的是天兵天将，就算他们人再多，我也要砍下巴朗的首级，叫他们退回天海关！”

“好！”程允华点了点头，马上开始整顿军马。军马修整了一天，吃了晚饭，司马遥领了一万步军，程允华领一万骑兵准备过岭，临走时吴霜忍不住问了一声：“小遥，呆会儿要是交战，姐姐是不是要军士们把战船都沉了，这样打背水一战更有气势？”

“姐姐不要心急，到时候按我的安排办。”司马遥嘿嘿一笑，拿了一封信塞在了吴霜的手上。“哼，他巴朗想和我玩阴的，还不够资格。要是我们一交兵，姐姐马上按我的交代办事，只要不出差错，巴朗今天就得完蛋！”

“好！”吴霜对司马遥完全信得过，将信塞进了怀里。司马遥跳上马领军出发，回头对程允华道：“允华大哥，我这次可能要独自混进天海关内，去完成伯父交给我的任务了。我离开后，西平岭就交给你驻守了。”

“什么？”程允华有些吃惊的望了她一眼，“你要混进天海关？这怎么可能，这里离天海关足有二百里，沿途肯定有关隘！你独自一人怎么……”

“允华大哥放心，我说过的事情肯定就会办到。”司马遥认真地回答道，望着一起行军的程允华。“西平岭、龙门关和云霞关，乃是福州之外的一线要塞，这不光是关南盟军的命脉，更是我们父子三人的命脉！不论以后九州形势如何，这三处关隘不能丢！”

“小遥你……”程允华有些惊讶的望着她，觉得司马遥的脸在雪光的映衬下分外好看。两万军马在雪地上浩荡而行，程允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才真正开始了解司马遥了。几乎所有人，都是把道貌岸然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背地里藏污纳垢，唯独司马遥看起来疯疯傻傻，在背地里却是有这样城府和心机的一面。

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九合诸侯之上，可司马遥竟然考虑到之后的事情了！司马遥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这次出兵，我即要占西平岭，又要扫平巴朗大军，还要趁机混进天海关，所以才会修整了这么久。不然凭他区区一个巴朗和二十万人马，我会耗上这么长时间吗？他也配！”

“小遥，哥哥有一句话。”程允华有些感慨地说道，“苟富贵，无相忘。这次小遥要进天海关刺杀洪敬尧父子，哥哥相信你会大胜而还！但哥却有些害怕，因为每次一别，小遥都会变得越来越高不可攀，哥哥害怕你这次再回来，我都不能和你……”

“允华大哥，我司马遥不论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司马遥。”司马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露着淡淡的笑容。“允华，你知道什么叫天道酬勤吗？”

“知道，这是儒家的训语。”程允华点了点头。司马遥用马鞭轻轻打了一下马屁股，说道：“曾经有一个……有一个小官吏吧，他的家境很差，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想先独善其身，有能力再兼济天下。于是他找了一个差事，没日没夜的做，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应得的回报。”

程允华静静的点了点头。

“这个小官吏是衙门里最勤劳的一个，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做，好多次他都累病了，他的上差总会夸奖他：你干得很好，有能力，人也勤快，我一定会提拔你的！小官吏听了心里暖暖的，干活更加不要命，直到上差在年底的时候，抬举了衙门里的人。”

“是他吗？”程允华关心的问道。司马遥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上差抬举的，是上差的上差的一个亲戚，这样一年过去了，小官吏还是那个小官吏，而那个成天不做事还耻笑他的人反而升了官。小官吏没有怨言，继续卖力的干活。”

程允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眉头也渐渐有些皱紧。

“于是这样过了有五年，小官吏的上差在前两年还夸奖他，说要提拔他，后几年就根本没有再理会他了。这五年他提拔的也全是有门路的人，或者给他送过礼的人。可惜这个小官吏不懂这套，终于忍不住问上差：大人，小的在这里当差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为何不提拔小的呢？”

程允华有些着急地问道：“上差怎么说？”司马遥说道：“上差很严厉的对他说：你当差虽然勤勉，难道我提拔的那些人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做？难道衙门里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做完的吗？再者说了，你当差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难道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你得修修你的道德了，不要钻到钱眼里面去了！”

“混帐话！”程允华愤怒的骂了一声，手也按在了钢纹宝剑之上。“这种昏官，若让我遇见，必斩了他的狗头！”

“哈哈哈哈……允华，大雍十个官员中有八个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司马遥调皮的一笑，也喘了一口气。“但是大雍却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武道的修炼，几乎无穷无尽。允华，可能大雍的其他人只看见我司马遥风光的时候，却不知道我背地里修炼武道，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

程允华咬了咬嘴唇，说道：“我知道，因为小遥相信那四个字。”司马遥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是啊，天道酬勤，只要一个世界的天道还在，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堕落！我原本已经是个废人了，是我爹点化了我，所以世界上的天道就是……”

“杀人偿命！不管洪敬尧父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杀了我爹司马渊，他们就该死！”司马遥说完后，身上的精元之力猛然散开，竟然差点将程允华震下马！程允华的心里重重的跳了起来，因为他似乎感觉司马遥对司马渊的感情，好像远远超过了父子之情。

因为司马渊不光是司马遥的生身之父，更是在司马遥最为颓废的时候还一直认可她的人。程允华用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小遥，上京很凶险，如果你……如果你没有机会下手，千万要回来，不要逞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