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让我来找你！”纪杰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身上还穿着校队的足球服，“今天有助教课，你是不是给忘了？”
“嗯。”她点了点头。
“你没去，学生都没精打采的。”纪杰说，“快点儿吧，要不主任该生气了。”
她站在阶梯教室的后门口，看到辛文沐在讲课，没有助教也游刃有余。
几个坐在后排的同学看到了她，满脸兴奋地邀她一起坐。
她和学生坐在一起，看着不苟言笑的辛文沐，默默一笑。
“你的论文改一改，可以投了。”他把厚厚的一叠文稿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上课迟到，罚你打扫实验室一个礼拜，有问题吗？”
这是在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她，她并没有因为昨天骂了主任丢掉实验室的工作。
“还有。”他又说，“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大晚上的不要来实验室！有事给我中午就做完。”
她点头。
“哎呀。”安校长恰好经过，只以为她被训了，忙过来打圆场，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往前拉，“我正好有事找你！到我办公室里来。”
那天下午，辛文沐早早地就离开了学校，办公室里那张折叠的躺椅收到储物室去了，关于那个远在叙利亚的“朋友”，辛文沐也没再问一句。
孑然一身的情人节，夏小青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空气中到处都是多巴胺的味道和巧克力的香甜，人们怎么就那么喜欢兴奋剂？
可怕的日子，一个人想去趟餐馆都可怜兮兮，单身那么久，最大的不便不是孤独，而是在众人成双成对的时候，自己看起来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人，一如此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单身是有理由的，她躲开了热情的纪杰，推掉了打算请她喝酒的陆子辰，别人送她的巧克力，全放包里了，她是个很少心动的理性女人。
“林锦瑟！”徐琳琳站在她宿舍门口，瞪着她，虽然看到她那辆嚣张的车子停在门口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没开口，夏小青就已经觉得耳朵开始有重音了。
“你今天不在家陪老公，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不知道是在门口堆了很多玫瑰花和巧克力，进门的路都挡住了。
“老实说，你回来上学其实是为了这个吧？”徐琳琳将手包扔在她床上，过来紧紧地拥抱了她，啧啧道，“我可怜的妹妹，被玄逸伤得那么严重，都需要到这种地方来找自尊了。嗳哟，好可怜。”
连徐琳琳也要今天来落井下石，她苦笑：“要喝水吗？”
徐琳琳抓住她问，“玄逸有没有说要和你结婚？”
她总觉得今天的徐琳琳怪怪的，最关心的问题绝口不提，倒先打听起次要的玄逸来了。
“一定是没有！”没等她说话，徐琳琳便兴高采烈地回答了自己问的问题。
不想听又要问，既要拉回来又要推出去，这女人的特性就是自相矛盾，时间久了，都不必觉得奇怪。
“那我就放心了！”徐琳琳拉开门，踱着高根鞋，踩着叮叮咚咚的小拍子跑远了，嘴里喊着“等我一下！”
不到一分钟就又回来了。
“把你身上的地摊货换下来！”徐琳琳把大盒子也扔在她桌上，“换上这个！”
“我还是在家里翻牌子吧！”她从柜子里拿出之前的照片，在手里捻开。
“咳！”徐琳琳一把抢过那些照片，顺手就往垃圾桶里一扔，絮叨道，“男人哪能和姐姐比！知道你没男朋友，专程撇下你姐夫，过来和你一起吃饭的！”
“是他撇下你才过来的吧？”她打趣道。
“这丫头！一张坏嘴！”徐琳琳白了她一眼，“快点儿！我都定好位子了！”
“出去。”她拿起衣服。
“你什么我没见过？”徐琳琳不屑。
“不舒服。”她说。
“真是麻烦。”徐琳琳拢了拢头发，笑道，“我在门口等你，快点儿啊！待会儿让人擦了我的车子就亏大了！”
这时候有个姐姐还真不错，吃个饭要穿那么贵的衣服是浮夸了点没错，但至少不必可怜地吃泡面，迁就一下也无所谓了。
她刚脱下身上的衣服，电话就响了。
徐琳琳的手包忘在她床上了。
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
夏小青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徐琳琳真怕别人擦了车子，直接开到大门外去了。
电话还是一直响。
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联络人姓名。
“喂？”她接了起来，“不好意思，江太太走开了，请过十分钟再打来。”
“妈，妈，妈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笨笨的声音。
夏小青不敢应，只笑道：“打错了。”
“妈妈的。”对方是个女孩儿，口齿不清，听起来就是有些问题的，“是妈妈的。”
“你看看号码再打，好吗？”夏小青笑。
不管她说什么，女孩儿好像都听不懂，只有一句话，“妈妈。”
夏小青觉得不太对劲，电话背景里有尖锐的车喇叭声，便又问她：“你是谁？”
“珠珠。”女孩儿说，“妈妈。”
“我不是你的妈妈，珠珠。”她有些担心，“你在哪儿？”
“妈妈。”女孩儿又说，接着就是一阵又长又大刹车声。
这太危险了！应该是个有智力问题的女孩儿走丢了。
夏小青对她说：“珠珠，现在在哪儿？”
“找妈妈。”她说。
“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帮你找妈妈。”她交待完之后挂断电话，立刻拨了报警电话。
就在她和警察说明情况的时候，珠珠的电话号码一直固执地拨着徐琳琳的手机号。
徐琳琳看到她坐上了警车，莫名其妙地跟着。
最后，警察通过手机定位载着夏小青在一个斜拉桥上找到了那个叫珠珠的女孩儿，看着小店的冰激凌机，舌头伸在外面，满嘴都是口水，不停舔嘴唇。
女孩儿只有一米四的个头，看起来体重却超过一百八，两只黑眼仁的距离很远，鼻子又扁又平，嘴巴很大，吃吃傻笑，警察问她什么，也只有妈妈那么一句话，说不清全名，也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夏小青给她买了个冰激凌，她很有礼貌地说谢谢，狼吞虎咽的样子令人心酸，看着她上了警察的车子离开，夏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徐琳琳又不见了踪影。
这么平坦的一段路，她怎么就能跟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