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青只想找个机会和南华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现在元叔叔的事算解决了，夏小青心情愉快，找南华的事也上了日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行动，好像永远都比现实慢半拍。

她不在家，邻居都认识夏小青，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说这两天南华和冯尧一起搬回来住在胡同原来的老房子里，在大家的指引下，她在超市里找到了正在卸货的南华。

宽松的工作服让她整个人像充满气的皮球，满头大汗，一刻也不停歇。

南华说要绝交的话，夏小青尽管伤心，但到底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南华是当真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夏小青迈不动腿，然后只能转身离开。

她没有勇气再看南华第二眼，朋友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的郁闷就如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河。或许在别人眼里，南华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可是在夏小青眼里，她是天才。

“在这干什么？”辛文沐将车子停在她面前，打开窗户和她说话。

“没什么，逛逛街而已。”她拉了拉身上的背包，用最粉饰太平的方法对他笑，在这些人的世界里，她永远无法寻求到帮助，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上车。”辛文沐凑过来打开车门。

她问了去哪儿，后面的车子一直在按喇叭，于是便上了车。

“正好有个学术研讨会，你和我一起去。”辛文沐将车子开出小路，驶入大道，加快了车速，像是怕她逃走似的。

事实上，她的确想逃走，那种场合真令人厌恶，不过不会跳车，会采取比较聪明一些的办法，比如，说谎。

“嗯。”她说，“我实验室还有事，很忙的。”

“你的实验室早关门两个多月了。”辛文沐头也不回，又踩了一脚油门，毫不客气地拆穿她。

她没好意思再装下去，只是好奇：“谁告诉你的？”

“除了你老公，还能有谁？”前面就是红灯，他把车子停下来，这才看她，“怎么好端端地把实验室停了？对你今后的人生道路产生怀疑了吗？”

“并没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谁也别说她顽固不化，用劳动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有错吗？她只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暂停而已，绝不会放弃。

“你这丫头还真是。”辛文沐一边笑着，前面有辆小车闯过来，停下车谦让。

“不知好歹。”她补充道。

“后知后觉。”他更正。

这样规模的学术研讨，后知后觉的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辛文沐被团团围住介绍经验，夏小青则百无聊赖地在展馆里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被循声簇拥的冯尧。

冯尧其实早看到她了，但一直装作没看到，只和学生说话。

看看这位受人尊敬的博导，成熟、稳重、端庄、可靠。传道授业解惑，备受尊崇的学者。两袖清风却品节清雅，不拘小节却气质自华。

再看看自己，就算小有成就，也不过是个药剂师，有点儿呆，有点儿笨，有点儿市侩。

这真不能怪南华，如果她不知情，也会相信冯尧。

冯尧带着学生边走边看，讲解耐心细致，有问必答，跨着两条细细的小短腿，一步步往与夏小青相反的方向去了。

主办方很客气，非要请辛文沐吃饭，连带着她也沾了光，在众多专家中占有一席之地，酒菜上桌，频频举杯。

觥筹交错中，辛文沐替她挡去了所有的酒，喝得不省人事。

离开的时候，同桌吃饭的人帮忙把他扛到车上去，钥匙交给了她。

抬起头，冯尧站在不远处，阵阵冷笑，身后是学校的大巴车，空无一人。

见夏小青看到了自己，那男人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瞥着车上烂醉如泥的辛文沐，嗤笑道：“你还真有本事，这种级别的人都攀得上！以前小看你了。”

夏小青连看到他都想吐，不愿多费唇舌，起身就走。

“林小姐。”冯尧向前两步，“你和小华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希望她一辈子被我骗吧？”

夏小青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立刻停住脚步，转头盯着她。

“那么漂亮的大眼睛，暗送秋波还差不多，这种要吃人的眼神，不适合。”冯尧一直盯着辛文沐的车子看。

这辆白色的车是利佳的，虽算不上是顶尖，却也是一般人眼里的豪车，冯尧眼神里的嫉妒说明了一切。

她冷笑。

“我听说，你是辛文沐的关门弟子。”冯尧搓了搓手，“这样吧，我们来一场双赢，怎么样？”

“怎么个双赢法？”她问。

“你把我推荐给辛文沐，我会甩掉南华，干干净净，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和你所希望的一样。”冯尧的自信被彻底吊起来，高高在上。

“据我所知，他收徒弟首看品行。”她冷嘲热讽道，“再说，阁下的长相，足以做他师傅了。”

“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冯尧显得有些不耐烦，“怎么选，你说。”

“那么着急干什么？”她挥了挥手里的钥匙，“让我考虑考虑。”

夏小青心里明白，冯尧之所以那么积极地准备靠近辛文沐，压根儿就不是想做什么关门弟子，而是听到了小道消息。

辛文沐即将出任学院院长，目前正物色合适的人选接手学校实验室和声名显赫的生化系。

这也是今天餐桌上那些人曲意逢迎的最终目的。

她干咳了一声，将车子发动。那么恶心到的人，没有当着他的面怒不可遏，大声骂人，而是虚应一声，模棱两可。

这，就是所谓圆滑。

那些年其实也不是白混的。

她倒是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指着这个系主任，盯着那个实验室主任？

那是赚不到多少钱，却要一直担惊受怕的差事，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趋之若鹜？就连无耻范儿的冯尧也来了个大写的渴望。

回头看已经沉沉睡去的辛文沐，想到他中午的时候说，别人都当宝，只有你视若无物。

轻轻一笑，她的确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一直以为冯尧是没有办法战胜的，其实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