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一念(一)
孱弱、瘦弱，但那女人并不可怜友善，恶狠狠地瞪了夏小青一眼。
她收回视线，快速从她身边经过，转过弯往前跑。
大门口。
那女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夏小青远远地跟着她，也叫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拐了很久，慢慢驶入一个老旧的小区，那女人在楼梯口下车，扶住楼梯口的树，又吐了一回。
夏小青转身躲了起来，这地方行人很少，年代久远唯一的好处就是植被茂盛，这个藏身之所很妥当，她这头藏好了刚偏头出去，一把刀子架在了她脖子上，精准地对着她的颈动脉。
夏小青并不怀疑这个病怏怏的女人可以割开自己的喉咙，那动作，那身手，不是个省油的灯。
“别紧张，小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我一直在找你。”
女人没有伸手接名片，刀子还握在手里，握刀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挤出一句勉强的话：“谁让你来的？”
“我是药剂师。”夏小青瞥着她，“目前正在研究治疗肿瘤的药物，需要志愿者，尤其是，你这样的重症患者。”
女人的痛症发作，浑身瘫软无力，夏小青拉开她的手，看着她靠在树上艰难地喘息。
“你先别激动。”夏小青摊开手掌，没有逃走，反而从她面前走过，那女人浑身大汗，手里的刀子都掉在了地上，“治这种病花了很多钱吧？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你的家人怎么生活？如果你接受我的试验，我可以付给你一大笔钱，还可以给他们申请低保。”
“一大笔钱？”那女人冷笑道，“多少？”
“嗯。”夏小青故意顿了顿，才又说，“要看你具体参加试验的时间长短，通常一个月都最低都可以有一万块，按月支付。”
越市侩，这女人才越不会怀疑。
“如果我一个月都撑不到就死了！是不是就颗粒无收？”那女人像条离水的鱼，喘息无力却更为艰难，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
“不能这么说。”夏小青便又说，“我也希望你能帮到我们很长时间，另外，你想一想，做了我们的志愿者，吃药打针就都不用再花钱了！”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那女人嘴唇越来越白，“真想不到，病都能挣钱。”
“那是。”夏小青又一次将名片递过去，“上面有我的电话，考虑清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也想将来你的家人住在比这更好的地方，是吧？”
“瞎了你的狗眼！”女人一把扯开自己随身的包，露出里面大沓大沓的现金，粗粗一看，也有几十万，“见过那么多钱了吗？”
说着就从里面抽出一沓，用力砸过来，骂道：“这一万我给你，给我滚！骗到我头上来了！知道老娘是谁吗？”
夏小青没碰地上的钱，快步离开了。
那女人并没有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那个包，目光呆滞，泪流满面。
小方片脸就在门口的小店里吃关东煮，口沫横流，满身都是，一面吃一面往里走，一辆车子疾驰而过，眼疾手快的司机刹住了车子，拉开车门便破口大骂，任由对方骂得怎么难听，那孩子只知道吃，吃完了就傻笑，看得人心里酸酸的。
再回头看那小区，乌烟瘴气、又脏又乱，到处是骂脏话随地吐痰的人，让他们挣了那么多黑心钱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只能躲在这种地方度日，抱着巨额现金苟延残喘，拖着毫无希望的孩子，不管他们是谁，曾经有多风光，现在除了手里那些现金，他们还有什么？
就这么问，对方绝不可能轻易透露什么，突破口其实还是这个孩子，谁都知道这孩子的病治不好，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把孩子抓起来问话。
可，她真的做不出来。
见过小方片脸，夏小青自然地想起了珠珠，上一次见她是一个星期之前，她说想要一个熊娃娃，夏小青答应了，可一直没过去。
在店里买了个大熊娃娃，她一路去庇护工场，大概半年前，珠珠中午就开始去庇护工场“上班”，做些简单的手工劳作，象征性得到一些钱。
这大概是徐琳琳人生做过最棒的一件事，没有顾虑江左的面子，把珠珠送到这里来体验人生。
“小姨，你来了。”珠珠抬着脸看她笑吗，两只眼睛斗得更厉害了。
见到她手里的熊娃娃，高兴得不得了。
小孩子的世界永远是那么单纯，没问她为什么好几天不来看自己，就是开心。
有的时候夏小青想，是珠珠给自己的更多，因为不管夏小青给她什么，她都觉得最棒。
“珠珠想吃什么？小姨带你去。”她看着案板上复杂的中国结，自己都够呛，真难为这些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用了。”珠珠仰头笑，“小姨先走，吧。我今天要和老师在一起，自己摘菜，自己做饭。”
看她抱着差不多和她一样高的熊娃娃高高低低地跑进工房，夏小青一个人站在原地，思及之前自己动过的念头，一阵阵后怕。
父母在这件事上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还不得而知，而她差点儿就成为禽兽了。
再困难再危险，也不能伤害无辜的孩子。
倒过来再想，即便有天大的苦衷，做了就是做了，犯错就是犯错，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理由，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这些事一旦想明白，就没有别的心理负担了，她决定给玄逸打电话，告诉她关于方片脸的事。
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想来也是，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他也不会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走了。
她回了医院，送走保姆，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家，给玄逸发短信。
“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见面聊。”
短信发出去将近一天一夜，他没回家，连短信都没回。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第一件事就冲到衣柜旁边换衣服。
“我有事要跟你说。”她走到他身后，闻到他身上阵阵臭味。
他转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好吗？我马上要走。”
“可是你才刚回来。”她颦眉，眼睁睁看着他跑到门口。
“有事情急着要办。”他抱抱她，“很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