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男人(五)
元秋烨呕吐不止，印容哭着找儿子。
夏小青赶到的时候，家里已经停了好几辆救护车，就连私家医院的院长都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推开门进去，印容晕倒在沙发上，保姆在一旁照顾，管家大叔束手无策，怔怔地看着呕吐不止的元秋烨，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之前我们的化疗也没有这样啊？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变得那么严重了？”
就连元秋烨自己都以为大限将至，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却令人哭笑不得。
食物中毒。
吃的东西都和往常无异，不同寻常的也就是那碗中药。
懊恼不已的印容恨不得当场抽自己的耳光，哀号不止，夏小青能够理解她的心情，现在的元秋烨已经基本被判了死刑，所有的大夫都说，他时日无多，只有那个远在深山的“神医”觉得还有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神医”不管能不能救命都不重要，至少给了印容一个美好的愿望。
现在这个希望彻底破灭，等于没有人再支持她的想法，印容伤心，除了失去最后一根精神支柱，还有无尽的懊恼，自己一片好心，险些害得丈夫死去，还好大夫及时进行了治疗，气色很差的元秋烨渐渐回过神来，后半夜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从房间里出来，印容自然而然又问起玄逸，她索性直接回答印容：“他现在有工作在身，走不开，一旦走开了就很危险。”
印容将信将疑，生生地瞪了她一眼，哭道：“我不在乎他将来做什么，我就希望他回来陪陪他爸爸，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说着，印容就瘫坐在了地上，做了她自己一辈子最讨厌的事，像个市井泼妇哭诉起来：“我是这么蠢的女人，你又帮不上忙，他不回来谁来支撑这个家？我现在什么都不管，我要他回来！如果不回来，我就什么都不给你们！把你们所有的东西都捐出去！听到了没有，锦瑟？”
这是气话。夏小青忍不住笑，元秋烨能做这样伟大的事，印容都做不到。
“起来吧，妈妈。”夏小青说，“我会试着找到他，你不要这样，爸爸刚刚睡着，再把他吵醒就不好了。再说，地上那么凉，您坐着，要是再生病了，我可怎么办呢？”
这席话有了作用，印容从地上起来，只是还忍不住想哭，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怎么不知道这样的道理！我忍不住，你说这孩子，他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还是真的心里只有他的案子，你说我也好，你爸爸也好，谁都不是那种丢不开的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驴脾气的孩子呢？”
夏小青点头，附和道：“是。您先躺一会儿，今天我来守着爸爸。”
她刚刚听说因为元秋烨的病折腾，印容一夜没合眼。
“不！”印容摇头，眼泪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所以。”
接下来的话让大家都伤心，就连一向习惯了冷面示人的管家大叔，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转身偷偷用袖口擦眼角。
在生离死别这样巨大的灾难面前，谁都无力回天。
任谁劝都没有用，印容坚持要在元秋烨的房间里守着，即便只是看着丈夫，她也不停地流眼泪，过几分钟，便会不自觉地站起来，用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样过去了。
胆战心惊一整夜过去，天空放晴，灿烂的阳光下，整个家都装满了金色，食物中毒的阴影过去，元秋烨从床上起了身，像没事儿人一样。
印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丈夫，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扶住她的胳膊。
“我有点儿饿了。”元秋烨说，“能吃一碗你亲手做的小米粥吗？”
“嗯。”印容欣喜若狂，忙着擦眼泪，一边转头叮嘱夏小青，“锦瑟，好好照顾爸爸。”一边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就出去了。
元秋烨开始不停地咳嗽，癌症到了末期，剧烈的疼痛会让人生不如死，这点夏小青比谁都清楚，工作关系，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过来坐，锦瑟。”元秋烨看她忙着去倒水，便朝她招手。
“爸爸，快会床上躺着吧。”夏小青想了想，还是不够，便索性拿起手机，拨通院长的电话，“过来给我爸爸打一针。”
现在别说是杜冷丁，就算是要冰，她也能一下子就做出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忍着疼痛。
“锦瑟，不要忙了。”元秋烨换过起来，冲她笑道，“过来坐在这里，我有两句话要问你。”
“您说吧，爸爸。”她忙做了过去，动作麻利。
“既然你叫我一声爸爸，就要保证不在我面前说谎，知道了吗？”他用手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脸颊，疼痛最终的结果是麻木，一切都没有感觉，包括触摸自己的身体。
身体即将腐朽，精神也无能为力，想他二十岁开始创业一路走到今天，过了多少难关，经历多少风雨，最后的这段时光，只体会到无能为力。
“是。”她点头，有些慌乱，有些话一旦开口说了，就代表毫无牵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宁可一辈子不听。
“玄逸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元秋烨问。
夏小青愣了一下，不敢吭声，她不知道元秋烨知道多少，只怕说多了刺激他，一点儿都不说又惹他生气。
“我说的是，别人说他杀人强奸的事。”元秋烨挑明了问。
夏小青真的没想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居然比所有人都了解情况，这就是商业奇才的天分，别的人，学不来。譬如说印容，再如她自己。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不是真的，爸爸。一切都只是他潜入对方内部的说辞，这一次他不是做了错失，而是去做卧底，抓住一个逍遥法外早该伏法的毒贩，恶棍。”
元秋烨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全无血色的脸上居然神奇般地有了一丝红晕，他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头，朝她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