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男人(六)
“难为你到这个时候都还相信他。”元秋烨笑，又轻轻地咳嗽。
夏小青将手放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其实，元秋烨心里早有定论，他要的，不过是夏小青的一个态度而已，遇到了这种事都能不离不弃，这样的儿媳，再一次证明他当初的眼光没有错。
“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清楚。”夏小青说，“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元秋烨笑，重重地点了点头：“锦瑟啊，我这里有一句话让你带给玄逸，本来想当面跟他说的，但我怕来不及了。”
“不会的。”夏小青慌了手脚，这种话听起来锥心刺骨，让人如坐针毡，她昨天夜间还在想，即便真是得了癌症，即便是到了末期无法治好，但总还是有些时候的，可现在这话听起来，像是他今天就要走似的，“他很快就回来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真的，您现在精神那么好，一定会等到他回来的······”
她正说着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元秋烨一个咳嗽，居然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夏小青忙着一边用纸擦拭他吐出来的血，一边哭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元秋烨抓住她的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笑道：“记住这句话，一定要告诉他。说我作为一个爸爸很失败，他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好好陪过他一天，等到他长大了，又忙着阻止他做警察，只巴不得他哪一天就被开除了，巴不得他受到挫折、失败，证明我是对的，可现在证明了，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警察，也是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感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男子汉。以前我一直希望他能接我的班，现在才知道，让他找到自己有多重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他。”
夏小青哭得稀里哗啦，浑身颤抖地看着元秋烨。
元秋烨压低声音说：“去卫生间取些水出来帮我擦一擦，再帮我换件衣服，不要让你妈妈看见，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没有理由到了现在还要让她看到邋遢样。”
夏小青强忍住哭泣，抽噎着点头，跑到卫生间里用毛巾沾了热水走出来，轻轻地替他擦拭身上的血。
元秋烨眼睛向上看着，口里似乎有痰，沉沉地问：“锦瑟，这毛巾怎么这么冰？去帮我弄些热水。”
心事重重的夏小青手都被毛巾烫红了，却还是听到元秋烨说这样的话，便心神俱乱，只知道哭，脑袋里学过所有关于急救和护理的知识全部一抹光，一片空白，她很害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元秋烨除了是玄逸的父亲，也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无微不至、宽厚仁慈，于她而言，等同于父亲。
她做不到！没有办法面对他即将离开，忽然之间好像他生病的消息是今天才听到的一样，错愕难当。
换了毛巾来，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看到眼皮在翻动。
夏小青偷偷地叫来管家大叔，两个人合力将元秋烨放在了床上，早准备好的西服拿出来，帮他换好了，管家大叔全程很小心，就像面对一件易碎的瓷器，元秋烨始终睁着的眼睛直击人心，夏小青全程瘫软无力，甚至连帮元秋烨穿好袜子也好几次没有成功，最后索性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快起来吧！”管家大叔说，“你要是这样了，谁来照顾你妈妈？”
院长来了，做了些最基本的检查，语气沉重地对夏小青说：“去把你妈妈叫过来。”
夏小青慌乱之中跑下楼，因为太着急，最后的十几级楼梯，几乎是滚着下去的，当满面泪痕的她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印容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洒得满地汤，她做的小米粥，才刚开。
“不！”印容拼命往楼上来，跨步上去的十几级楼梯，几乎是摔着上去的，保姆在一边拼命地拉着印容，三个人连拉带提相互扶持着好容易来到门口，只看到元秋烨的眼睛向这边瞟。
印容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跪坐在床边，用手拼命地掐住他的人中：“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吗？我们还没有走遍全世界！我们还没有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我们还没有隐居乡野！你说过的话怎么一句都不算了？你不能扔下我一人！不可以！”
元秋烨早已说不出话来了，只深深地看着印容，眼角有几滴泪滑落。
“不！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印容疯了似的坐起来，拼命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哭起来，“如果不是我相信了那个什么神医！你不会这样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一边说着便要用头去撞墙，夏小青死死地抱住她，自己已经是浑身无力，被印容的蛮力硬生生向前拖了一段，保姆上前，拉住印容。
元秋烨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地喊出了妻子的名字：“小容。”
印容跪坐在他面前，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哭着应声：“我在，我在！”
“不······要······哭。”他替她擦拭眼泪，只一滴，还想继续，但世界已经坍塌，悬在半空的手一下子掉落了，重重地砸在床上。
院长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抬起自己的手表，凝重地说：“10月25日早晨9:38分死······”
“不！什么都不要说！”印容发疯似的推开了院长，挡在元秋烨面前，大声哭道，“他没死！没死！只是睡着了！没死！听见了没有！”
“啊——”嘴上说着没死，但尖叫声已响了起来，印容嘶吼着用手捶打自己的头和胸口，一转眼便瘫软了下去，又是泪又是汗，怎么也叫不醒。
“锦瑟，现在你必须撑起这个家。”管家大叔扯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也躺下去，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的。
印容昏倒了，玄逸不知所终，这个家里，只有她能做主了。
“可是。”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管家大叔，“我该怎么办？我做不到。”
“没有可是，没有做不到，你必须做到！”管家厉声道，“还有我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