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热热闹闹地回应着庄其锋的“煽动”，这个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的长官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再看看姜尚城、曲长财和肖三德等长官都站在一旁，嗯，这不象是在开玩笑，这些现大洋是真要发下来的，不急，且看看都是些什么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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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警卫营开会时商量好的。起因是大家一起总结这次羊拐沟之战时，都提到手榴弹是个好东西，尤其对于缺乏训练的新兵来说，闭着眼睛扔出去，炸点五六米之内的鬼子都能被波及，这么好的杀人利器每个兵至少要配四个，营长大人，您去想办法多搞些来。

庄其锋心说一群王八蛋，这时候想起来我是营长了。他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细算了一下，每人四个，全营就是小四千枚手榴弹，这警卫营的库存一下子就见底儿了。再说了，这帮兵蛋子个个都是败家子儿，长官一喊手榴弹，就头不抬眼不睁地把配发的手榴弹扔个精光。这场战斗守在坡顶上的二连一共扔出去快六百颗手榴弹，炸死多少鬼子呢？满打满算七十个，平均八九颗手榴弹才炸死一个鬼子。苍天呐，大地啊，八九颗手榴弹捆吧捆吧都能炸毁一辆坦克了！庄其锋边说着还边把两只胳膊在空中夸张地挥舞着。

旁边的姜尚城一撇嘴，庄老弟你这又说外行话了，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你以为弄死一个鬼子那么容易呢，鬼子又不是站在那里不动等着你去炸，真打起来，不消说是手榴弹，就是七八颗炮弹炸死一个鬼子，那都是好的。

还是曲长财厚道，耐心地分说，战场上的事儿我说不大准，我是辎重兵，我知道咱们13军89师一个师一万二三千号人，子弹炮弹什么的就不去说它，单单手榴弹全师就有约三万枚，如果照羊拐沟这样子来，这一下子就能干掉近四千号鬼子兵，再加上子弹炮弹刺刀什么的，一个师的国军岂不是能轻松吃掉鬼子一个联队？

咦！老曲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而我竟然无法反驳。

庄其锋感到有些悻悻然，末了不服气地分辨，这手榴弹扔到鬼子人堆里，一颗干躺四五个鬼子也是有可能的啊，我看还是要在使用效率上作文章。那些扔得又远又准的，不妨发给他七八颗手榴弹，那些又瘦又干的，就只给一颗，留着和鬼子同归于尽就好。

自打认识以来，肖三德少有的表示认同庄其锋的看法。他说有些兵真是块榆木疙瘩，没治了！这次战斗，隔着老远，我就能看出来他是闭着眼睛瞎往天上放枪呢，这种兵干脆撵回家去毬！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取得一致意见，马上举行一次全营军事技术大考核，对成绩优秀人员进行奖励，以此推动练兵积极性，还要根据考核结果，对人员重新调配分组。当然是三个连各自在内部调整，警卫营内部的三大山头历来是泾渭分明，各有各的自留地。

练兵大家都没意见，可一说到练兵的消耗就都感到肉疼了。最先进行的射击技术考核，每个士兵打五发子弹后算总成绩，全营就要五千发子弹。军需主任曲长财咬着腮帮子，脸上的肉都往一块挤，痛苦的表情就象是便秘遇上了痔疮。

“老曲你这是什么表情，找你要点儿子弹就跟要你媳妇儿似的。”庄其锋开着玩笑。

“要俺媳妇儿的话倒还好，”曲长财是个很会凑趣儿的人，“反正也不少块肉。倒是这五千发子弹……嘶——”

“别那么抠唆么——，老曲，好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花点儿子弹让士兵们多练练，值！”庄其锋纠正他的错误观点。

“这道理我懂，可这枪法也不是三发五发子弹能练出来的。一共就这么多子弹，你训练用了，战场上就没的用了，到时候枪法练得再好也没用啊！”曲长财理直气壮地分说着，旁边的姜尚城和肖三德也都点头附和。庄其锋这时才回想起来，貌似警卫营一直都是举着空枪练习的，靶场上偶尔几次响起的枪声，也都是杜雨桐领着小唐雨在练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象美帝那样财大气粗的，当然怎么做怎么有理；反之，今天你庄其锋变不出子弹来，那千说万说就都是屁话。结果还是只能让士兵们到战场上去练，活下来了，也就练出来了。这时候你还别说什么生命的价值和子弹孰高孰低的话，当困窘到了一定份儿上，人本身就是负资产！要不然为什么要计划生育呢。

“这次是射击考核，不是射击训练，我看有些明显水平不行的生瓜蛋子就别让他上场了，纯粹是浪费子弹么！”肖三德出了个主意，及时地给庄其锋解了围。

“倒是这个理儿，可该让谁上，让谁不上呢？”姜尚城摩挲着铁青下巴问道。

“这个好办！就都看我的。”庄其锋突然间就有了一个主意，顿时眼睛一亮，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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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清楚来龙去脉，我们再回到靶场上。

士兵们被哗啦啦响的现大洋刺激得嗷嗷叫，庄其锋也很满意自己煽动士兵情绪的功力又见涨了，这效果是刚刚的啊！

“好！既然兄弟们都喜欢现大洋，那就凭本事来拿！”他说完用手一指远处立在土里的一根木桩子，“看见那上面倒放着的鬼子钢盔没有？一枪，只许打一枪。打中了，五块大洋，立马拿走！”说完从地上的筐里检出五块大洋来，摞成一摞，摆在了一张桌子上。

五块大洋哩！士兵堆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这快抵得上一个月的饷钱了，不算少了！再看从射击位到标靶足有一百米的样子，这就有点儿难度了。

还没等有人站出来，庄其锋又开口了：“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站出来开上这一枪的，我知道有些人的枪法可不怎么样，也想浑水摸鱼开上一枪，打中了拿走五块大洋，打不中就拍拍屁股走人……”

庄其锋在士兵队列前来回地走着，边说边用目光扫视着人群，把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些士兵的眼神开始游移，不敢和他直视。嗯，这些都是枪法肯定不行的。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还嫌你浪费子弹呢！”庄其锋稍稍提高了音量，话音未落，立刻感受到了几道挑衅的直视目光，这让他很满意。带兵可不是养羊，没点儿性格脾气的兵通常也没什么本事。

“不服气是吧？”庄其锋嘴角带笑，“好！那就和我赌上一把！”

“一块大洋！听清楚了，你只要一块大洋，就可以站出来和我赌上一把，咱们一枪定输赢！赌赢了，连本带利都拿走；要是输了，嘿嘿，说不得，我这个大营长就要赚上你一块银元了……”

庄其锋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士兵出列了，很意外，竟然不是用目光挑衅的那几个“刺头”中的一个。庄其锋对这个兵还有一点儿印象，他大名叫胡喜，平常寡言少语的，大家伙都喜子喜子地叫他，是姜尚城带过来的原东北军老兵，身材不高，黑黑瘦瘦的脸显得有点儿老。

只见他表情漠然，不紧不慢地走到放了五块大洋的桌子旁，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放在那摞银元的旁边。然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走到射击位上，立姿，举枪，略微一瞄，——枪响，钢盔落！

“好！”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顿时掌声、叫好声、口哨声四起，整个射击场上嘈杂一片。

胡喜的嘴角总算有了些弧度，他也不等庄其锋发话，自行跑去把桌子上一共六枚银元收入兜中，然后晃悠悠地回到队列里。

这个老兵油子！尽管嘴里没吐一个字儿，脸上更是不带什么情绪，可是一套动作下来，挑衅的意味比那几个“刺头”还浓，要是再能带上一副墨镜的话，妥妥的一个“酷”字！

姜尚城也感到脸上有光，略一偏头对旁边的肖三德说：“我以前就知道他的枪法还不错，但比他强的还有几个，没想到的是他最先站出来。”

肖三德一直都是在督导一连和三连训练，因此上他对二连的士兵不熟，听了姜尚城的介绍也说：“唔，不错，这么多人盯着他看，他还能手不抖，枪不晃，将来关键口上靠得住。”

庄其锋脸上完全不见寻常赌输了的恼怒，相反，他笑得很灿烂，他觉得这个叫胡喜的家伙真心是个不错的“托儿”，要知道这时候的中国人比起后世来更加的内向，不愿做出头鸟，自己之前还一直担心冷场来着。

“恭喜胡喜兄弟赢得了五块大洋，还有那位兄弟愿意出来试试？”

“刺头”中的一个牛高马大的家伙忍耐不住了，出列大声说道：“长官，俺也愿意赌上一把！”说完，也学着胡喜的样子把一块大洋拍到桌子上，然后走到射击位上。

呯的一声枪响，钢盔纹丝不动！

队列里响起了哄笑声，夹杂着“死党”们的惋惜叹气。

这家伙愣了一下，似乎感到很意外，随即又脸孔涨红，低着头溜回到队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