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重阳节，有人喝醉酒，有人没喝就醉懵了。

梁和是喝醉的那个，容昀是醉懵的那个。

梁和昨晚纯粹就是想尝尝菊花酒的味道，一不留神喝多了，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了。梁和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酒品这么好，喝多了就睡，迷迷糊糊的，不吵不闹不多动，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梁胥张氏都哭笑不得。

容昀从会稽山回来，直到回府里洗漱整理躺在床上了都还觉得自己今天在容昭面前尴尬到都不像自己了。容昀心很累。虽然容昀打定主意要在扬州住上几年，但今天被容昭几句话说的，容昀都快动摇了。

容昭早几日前就给梁胥下过帖子，也登门拜望过，说定了十一当天一起有个小宴。

容昭与梁胥算的上是相熟的，甚至做过一段时间梁胥的副将。容昭之前还问问容昀喜欢在府里还是园子里玩，结果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正事，净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走来着。容昭索性也就不问容昀了，直接命人收拾好园子，准备次日请客用。

容昀离京时候容慕就特意拜托过梁胥，这会儿容昭来扬州也不忘再次请托梁胥，加之景惠公主贵妃那儿的亲戚关系，容昀在梁胥这儿真与自家子侄也没什么分别了。

容昭今天实在是忙的很，前几日采买的至祭之物差不多都齐了，容昭又亲自检验了一遍有无疏漏之处。另外还有明日宴客的种种准备，容昭吩咐了容易在园子里盯着，过午后也去看了几眼。

又有几个郡守的信帖需要亲回。容昭来扬州是低调又低调，不请客不设宴不见人，刚来时就给各处都写信致歉了，有些不死心的赶在重阳节后的初十再写信请人。

这种在大梁是不好直接下帖子的，一般都是说定好了，像容昭请梁胥这样，两下约定，再等正日子前一天下帖。所以容昭记着今儿事儿多，特意一早就让容易把帖子送过去了。

容昭的耐性是从小磨出来的，来扬州后因为照容慕的意思不见人不露面，为表礼数几乎能回的信帖容昭都是亲自回的。

梁和今早醒来后觉得头有点儿疼。梁和都不记得昨晚喝醉酒的事了。醒来，起床，揉揉脑袋，被梁胥为首，以梁绍为主力的家人笑话了一通。梁和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梁家现在的氛围要比梁胥回来前轻松很多。家里的风格总是随着主事者的风格变动的，梁胥与梁楚在治家上都偏向轻松温和，所以梁胥没把梁和偷喝了一壶酒当成多大的事。张氏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梁胥都不在意，张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梁绍又跑来找梁和，这回倒是有正经事的。梁绍有些苦恼，“阿姊，你说平国世子回京，我该送点什么啊？”

梁和不解，“平国世子？你送他东西做什么？”

梁绍：“容世子过几天就回京了啊，临别赠礼，毕竟是阿佑的兄长，我与阿佑相熟。”

梁绍和容昀已经熟到可以称阿佑阿忆了。

梁和想了想，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梁和一直不擅长这些，梁绍也知道。

梁绍又开始愁，“阿姊你不知道这些，以后可怎么办呐。”

梁和气的想打人。

梁绍转头就想开了，“反正还早，阿姊也不着急。”

梁和气哦。

梁绍又愁回来了，“可我急啊，明天就要送的，送什么好啊？”

梁和问：“你问过阿爹阿娘了么？”

梁绍耸搭着眉眼，“阿爹让我自己拿主意，阿娘让我自己决定送不送。阿娘觉得我不用送的。”

梁和也觉得不用，但梁绍显然想送。

梁和还是劝了一句，“要是不知道送什么好，不送也挺好的，毕竟咱们还小么。”

梁绍趴在桌上嘟嘴。

梁和，“要紧的还是心意么，或者你想想容世子有什么喜欢的？”

梁绍哪知道容昭能喜欢什么啊。容昭是正统的世家子弟，嫡长承重，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

梁绍有点丧气了，“要不还是算了，我真的想不出来。”

梁和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继续低头缝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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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早上见过容昭后就回自己屋子里了。他哥那么忙，容昀帮不上忙，也就不添乱了。

容昀早起有点秋咳，吩咐了不许告诉容昭，底下人不敢不听。容昀觉得多半是昨天在山上吹风凉着了。

容昀是没有秋咳这毛病的，是景惠每年秋天总要咳嗽几天，这么多年也没调养回来。容昀没把这当什么大事，多了几天也就好了，真让阿兄知道了那不请医也要请了。

容昀在书房临帖，岁月安和静好，又想起梁和小姑娘了。

容昀心念一动，放下笔，临窗坐了。到扬州月余，还没再见过面。

容昀想起上次听见她的消息，是说定国府的梁姑娘，清冷只可远观，不好亲近。

容昀没觉得梁和清冷，也没见过梁和温和的冷淡，但容昀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高冷不好搭话的人。

所以容昀挺理解的，外人眼中的自己总和实际上的自己有一定的差别，容昀并不在意。

容昀在思考明天怎么继续哄妹妹。

容昀拿不准梁和会不会生气。到扬州以后也不是容昀就忘了梁和，只是诸事繁杂，刚得喘息容昭就来了，容昀又不是特别爱热闹的性格，偶尔想想，也没有一定要见到的必要。

就像容昀与谢怀瑾，卫时都是很好很重要的朋友，容昀心里记着，却没有常常聚在一处的想法。容昀不是梁绍那种喜欢你和你聊得来就要时常凑在一起的性格。容昀与梁和一样，更享受独处的时光与感觉。

但能见到当然也是好的。容昀算了一下，往后一直到正旦大年都没什么正经理由能见到的了，最近也要翻年的花朝，上巳节，再就是梁绍梁和的生辰，容昀记得是在三月中。

翌日，梁胥带着梁柯梁枡梁绍赴容昭的小宴。园子是容慕的，之前容昀要来时就收拾好了，容昭为了今日的宴请又规整过一番。

容慕少年时候就曾愿“骑鹤下扬州”，到如今两个儿子都在会稽，他自己却从未来过。

园子是容慕早年间买下的，虽然一时来不了但也要先安个家，会稽有老宅，再配个园子就齐全了，容慕是准备养老用的。

结果宅子先给次子住了，园子先让长子用了。

容昭下帖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因为容昭这边儿只有一个弟弟容昀，要是梁胥带张氏一同过来的话容昀就只能请会稽郡守王玟集一家作为陪客，拜托王夫人招待一下张氏。

王朗是王玟集的侄子，容昭的表弟，容慕妹妹的儿子。

然后王家勉强和梁氏也算沾点亲。

只是这样到底不是最好，梁胥也没让容昭为难，回帖只说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来，容昭也就不请王玟集了。容昭跟王玟集是真不熟，不然来了扬州怎么都该登门拜见的，论起来也是长辈。

容昭只是带着容昀去见了一回，略坐了坐，用过饭就回来了。怎么说呢，两下里主事的差着辈分，又素昧平生，都守着分寸以内的热情，又各自有点小尴尬------容昭不太想娶王家表妹，王玟集和自家兄长关系一般。

容昀跟随容昭到园子正门口接梁胥时候还在想些有的没的。

结果等梁绍下车，容昀正想着要冲妹妹笑一笑，笑，笑……笑不出来了。梁和没来诶。

梁和居然没来。

容昀在席间悄声问梁绍，“阿忆，你阿姊呢，今天怎么没来啊？”

梁绍也学容昀端着酒杯，微微侧头，小声道：“我阿姊？阿姊为什么要来啊，阿娘都没来。”

容昀默，半天又问，“不是，就是过来玩啊，走动走动。”

梁绍没心没肺，“嗨，我阿姊不爱走动，不喜欢出门玩的。”

容昀一点也没为梁和跟自己一样喜静开心。

梁绍继续，“我阿姊自己是无所谓的。阿娘不来，阿姊也就说不过来了。不然就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是很好。”

容昀心情一点儿也不美丽，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但容昀还是低落了。容昀以为能见到的，昨天还认真想怎么再哄着梁和喊声哥哥，自信到都没问容昭梁家明天有谁来。

最打击的不是没见到而是满以为能见到却没见到。

容昀真切地感受到了想见梁和妹妹一面还是很难的。算一算翻年梁和就七岁了，那不是就更难了么。容昀觉得自己应该积极一点儿了。

梁和在府里跟着从京城带过来的女先生学琴。

今天弹的是《长相思》。

梁和不算是很有天赋的小姑娘，学琴是为养心养情，女先生也没有要把梁和教成什么样的想法。张氏在请女先生的时候就说过了，自家女孩儿学学琴，闺阁之内，要紧的是情致。

女先生也明白，所以梁和说这《长相思》好听，喜欢，女先生也就教了。原曲哀婉凄怨，有切切之声，女先生听梁和弹出来，与梁和平日弹的没什么两样，都失之平淡。

琴寄心曲，梁和的心事，却难付指尖。

梁和的琴，传不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