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冬
作者:暹罗猫团子      更新:2020-01-24 06:18      字数:3556

今年的冬日过的平淡到有些压抑。

临川郡王在府中教次子宋谌章写写画画,笔墨丹青尽风流。宫中照常开宴,皇帝在前面大宴群臣,贵妃在长春宫受贺,开宫宴,而后在长信宫设小宴,一连七日,宫中都显得喜气洋洋。

也就是显得喜气洋洋了。

皇帝自一入冬,就各种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不断,精力也越发不济。太医院反复请脉,斟酌方剂,也无济于事。不过皇帝不欲让人知道,于是今年从冬至到正旦,宫里都努力做出最喜庆的样子。

算来这也能说是近年来第一个团圆年,宫外京城里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只是在一些人眼里,这层欢喜未免太过虚浮。

当今御极多年,宫里的情况连禁宫都传不出去,更别提千里之外的扬州,是一点儿风声也没有的。

梁和靠着半月一粒的药丸子成功过冬。虽然梁和觉得那药丸子未必起了多少作用,但在正月十五花灯会上容昀特意过来巧遇后,梁和就把那些想头都丢开了。

梁和不擅长猜灯谜,容昀梁绍这两只却是张口就来。上元佳节,梁和被梁绍牵着,旁边是容昀,前面是阿爹阿娘,二哥三哥。容昀也不敢与梁和靠的太近,只是不时与梁和说话,轻言慢语,眸中映的是灯火辉煌。

梁和在花灯节收获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灯,当然纸糊的更多,不过容昀在临别时悄悄塞给她一个琉璃小灯。是能握在手心里的大小,近乎微雕了,上面刻的是扬州山水,细致精巧。

梁和找了个锦盒,本来想放在枕头底下,又怕压坏了或者自己被压坏,于是想想就收进自己的小箱子里了。

过了上元转眼就是花朝。大梁的花朝节并不算是女儿节,更近于全家出游,赏春踏青的感觉。

容昀只有一个人,分外可怜,梁胥早答应过要照看容昀,于是梁胥邀了容昀花朝节一同出游,容昀欢乐地答应了。

容昀给梁和编了个花环。

“好妹妹,花朝节头上怎么能不带花呢。”

梁和想说她簪了花的,但容昀直接把花环扣到梁和头上了,还跟梁和小声说,“好妹妹,过几天上巳节怕是不好送你东西了,妹妹千万别生气啊。”

笑意融融,梁和想,容昀可真好看呐。

三月里梁和梁绍过生日,早上吃了碗面,梁胥有公务要忙,并不在家。梁绍请了容昀过来,张氏也没说什么。梁绍容昀梁和三个人就在花园里嘻嘻哈哈闹了一天,容昀顺手解开九连环,是梁绍新拿回来的那个玉制的,“等六月里我生辰,请你们来玩啊。”

梁绍发现自己一转身的功夫九连环就叫给解开了,他以为容昀就是随手把玩两下的,本来是梁绍准备玩几天的物什呢。

容昀,“你们喜欢府里还是园子里?”

容昀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小心受容昭影响了,他现在也愿意周全些,事事留心,事事妥帖。

梁绍最近沉迷鲁班锁九连环这些小东西,这会儿也没听容昀说话,只拿着那环,对着光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啪”,一不小心,梁绍手滑,摔了一个小玉环。

小寿星生辰当日摔碎了东西,尤其碎的还是玉,说出去,并不吉利。

梁和只好补救道,“碎碎平安。”

一旁的琥珀早使小丫鬟上来收拾了,梁和偏头跟容昀说,“你喜欢哪个啊。”

容昀想了想,“其实园子更漂亮些,上次你也没去成,不如等六月咱们到园子里玩,那时候正值花繁。”

容昀笑了,“正合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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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阿娘张氏接到京里的消息说大哥梁纪成婚了。其实京中有二房他们,大哥的婚事办下来也算忙而不乱。张氏陆续一直都能收到消息,从下聘书开始,蒋氏都有信寄来扬州。二月时候蒋氏来信问张氏要不要回京,之前说定了四月迎娶,张氏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去了。

今日接到蒋氏的信,张氏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天,晚上梁和来与阿娘一起用饭,张氏说起这些事,“你二哥也不小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张氏慢慢地用茶,“我瞧着会稽郡守家的姑娘就很好,可多半是娶不到的。”

“高高低低的,”张氏叹息,“也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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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蒋氏月前回公府操办好了梁纪的婚事,回家就要准备朝簌的出阁。朝簌的婚事一应都早早预备下了,该置办的都齐全了。陆照临牢牢把控着整个过礼的节奏,蒋氏配合起来十分轻松。

朝簌在绣阁里缝嫁衣,虽只是往上添几针,但针针都是情思心意。越是临近正日子,朝簌心里越慌,什么都不敢去想,只能去找朝笙说话,朝歌朝言也时常会来找朝簌说话。因为朝簌临嫁,梁秋延作为弟弟,每天都会来给姐姐请个安,朝簌觉得自己舍不得。

朝簌晚上赖在蒋氏怀里,说自己好害怕。前路无着,朝簌迷茫又无助。朝簌一点儿也不了解陆照临,不知道华亭陆氏究竟是什么样的。朝簌又伤感,难过不想离开蒋氏。

蒋氏一点点哄她,拿自己举例子,日子要慢慢地过,人要慢慢地了解。蒋氏把朝簌抱在怀里,“无论如何,你还有梁家。”

朝簌在蒋氏怀里哭的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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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的书房挂的“明镜止水”四个字,是容昭五岁正经进学后容慕写给他的。

陆照临这是第一次到容昭的书房,手里端着六安,慢慢地品,品茶也品字。

“‘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生’,明镜止水,明心见性。”陆照临放下茶,“公爷好字啊。”

容昭安静地听陆照临说话,容昭觉得陆照临可能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点儿什么。

“‘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陆照临坐下,窗外春光正好,“是我父亲送给我的。”

容昭笑笑,转开话头,“你迎娶那天,我跟着你啊。”

陆照临拱手,笑,“那观冥这里,先谢过了。”

容昭顺着陆照临的目光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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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冬是短暂的,南国的春来的早,只是吹不到禁宫。

贵妃不喜欢景惠时常进宫。

还是几年前了,容昀三两岁的时候,容慕不在京中,景惠一个人在宫外住不惯,就常常回宫里找自己母妃。贵妃和景惠说,“你都多大了,还成天往宫里跑,像话么。”打那以后景惠就不经常回宫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天景惠公主进宫,贵妃问她,“陆家那孩子是不是要成亲了。”

景惠知道的挺清楚,毕竟容慕说等陆照临成婚后就办容昭的事,“是了,就定在五月里。”

贵妃轻叹一句,“原说要把梁家的姑娘叫进来看看的,一转身就到现在了,算了。”

贵妃面上拢着轻愁,“今年春天京里挺多孩子都成家了。一年一年,都大了。”

贵妃是有心事的样子,“家里……受谢,是叫受谢吧。”

景惠回道,“是呢,前几年的时候公爷给取的字,受谢。”

贵妃点头,“也不小了吧。”

景惠道,“今日进来就是和您说这一桩的,公爷和我看中了卫家的三娘子,我想着要不要求个赐婚,毕竟受谢的生母去的早。”

贵妃思考了一下,“也好,你父皇……这到底是喜事,说给你父皇,他会高兴的。”

贵妃想起来,“陆家孩子成婚的时候,我给家里姑娘添个妆吧。虽是高嫁,也不好就让陆氏轻看了。”

景惠知道母亲对梁家还是很有感情的,应道,“那我也给姑娘添妆,一定给姑娘的箱子压住了。”

贵妃有些疲累的样子,“现在京里各家的孩子,我也认不上几个,家里孩子都未必能分清。对了,阿佑什么时候回来啊。”

景惠心里就是一堵,“他不懂事,阿娘也别惦记着了。”

贵妃笑了,“你啊,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阿佑在扬州还好么。”

景惠道,“有表兄一家在,阿娘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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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宋谌章的字是越发精益了。这天谌章拿着他觉得写的最好的这幅,去给父亲看。

宋承徵看了直笑,点着“风月”二字,问谌章,“冀奴啊,你这‘风月’写成这样,哪里舍了,嗯?”

宋谌章自己反复看那两个字,看来看去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有些疑惑地抬眼,“父亲?”

宋承徵提笔,写下“风月”二字,递给宋谌章,谌章拿着字,低头细看。

宋承徵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谌章说,“过几日陆观冥成婚,你阿娘帮你把礼都备好了么。”

宋谌章抬头答道,“听阿娘屋里的唅樱说是准备好了的。”

宋承徵目光停在谌章写的“万古长空”四个字上,“你这字,也算是能看了。”

“让你阿兄作篇贺词,”宋承徵道,“你写下来,送给陆观冥吧,贺他新婚大喜。”

宋谌章应了,又道,“那父亲,我前几日画了一张石榴图,原是打算添给陆表叔的……”

论起来陆照临是宋承徵的表弟,但这时皇帝贵妃都在,陆照临要娶梁氏小一辈的姑娘,世叔世兄的,早就就喊乱了。不过宋谌章又不傻,在父王面前,当然是顺着父王喊。

宋谌章没继续说,只等宋承徵决定。

宋承徵这回是真的意外,“哦?”

宋承徵笑了,“也好,什么时候拿来我瞧瞧吧。”

“要是能看,”宋承徵拍了拍谌章的肩,“就送给陆观冥好了。你自己的心意,总要让陆观冥知道。”

宋谌章退出去后,宋承徵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越想越乐,摇头笑道,“我家冀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