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曾忌,用人之际
作者:宠溺一笑      更新:2020-02-24 23:07      字数:3616

沈凄秋难以理解沈翻海离去时的悲怆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与高哲诗在草原与北麓要塞最高处的目光交界点停留了几天。

他的心中默念着沈翻海的名字,朝着沈翻海离去的方向,木讷地眺望着,他知道或许再也无法看到沈翻海那一盏微亮的灯,其实他与沈翻海的关系并没有亲切到能够让堂堂督察使大人牺牲宝贵的时间只为等候他的归来。

而且他不是这样的人,或者整个沈家,已经没有多少心怀温情,对亲人充满美好遐想的傻子存在了,但沈凄秋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哽着一口难以平息,更难吐出的气,他甚至怀疑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将他生生抬起,然后活活掐死。

但最终,随着夕阳又一次从他的头顶划过,渐渐弥漫的黑夜遮住了他的双眼,沈凄秋才无力地喘息着,对高哲诗说道:“高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高哲诗的眼角微微跳动,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对于沈凄秋的表现持有五分的惊异,三分的嘲笑以及两分的思考,甚至因为那股迟迟未曾散去,反而变本加厉的杀气提心吊胆,但是当沈凄秋终于开口之后,他很自然得露出恭敬的神色,对沈凄秋点了点头。

沈凄秋翻身上马,突如其来的一支冷箭不带任何简单的情感,甚至没有一丝杀意,平静地直刺他的心间。

以沈凄秋的能力,若是有人如此针对,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知道有人要对高哲诗不利,毕竟没有多少人希望高哲诗落入他手,从而让他能够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不过这些躲在暗中窥视的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支箭原本是对准高哲诗的心脏的,沈凄秋甚至能够通过感知这一支箭飞行的轨迹判断开弓之人究竟是手在颤抖,还是忽然生出了如此狂妄的想法。

但是当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捏住这一支疯狂颤抖,似乎要割裂他手指的箭时,他才明白,这一支箭是为他准备的,不过那人非常有耐心,冷静到用了几天时间锁定高哲诗,只为等他真正得露出破绽!

沈凄秋双指出力,拧断了这一支始终未曾散尽余力的箭,然而当这支箭应声而断,沈凄秋惊讶得发现中空的箭身里激射出一枚黯淡无光的毒针,而终于平息了颤抖的尾羽竟然四散凋零,看似毫无章法,却锁定了高哲诗所有的退路,朝他徐徐飘洒。

心中震惊,沈凄秋明白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手对于高哲诗的杀意,高哲诗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呆呆得看着沈凄秋,幸亏沈凄秋屈指微弹,轻击毒针,令毒针化作一条无形的轨迹,划破了高哲诗的肩甲,令扩散的肩甲贴着他的脖颈碾过,然后重新归于黑暗。

高哲诗吃痛,从马上翻身滚落,飘散的尾羽刺入马的脊背四肢,令它微微颤抖,便彻底没了动静。

沈凄秋的眼睛微微眯起,跳到高哲诗的身边,将惊魂未定的高哲诗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冷笑一声,喝道:“既有如此身手,何必畏首畏尾?”

听到沈凄秋的话,对方从隐匿处出现,不过黑夜降临,沈凄秋只能够看到几个模糊的轮廓,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而且对方虽然对他出手,见他能够抵挡住原本自信满满的必杀一击,心中便生出了动摇之意,捏着嗓子回答道:“你受我一击,便应知晓我的能力,现在把人留下,你还能全身而退!”

沈凄秋怒极反笑,双手藏于袖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贪生怕死的鼠辈,竟敢口出狂言,若是不怕死,只管上来便是,何必多费唇舌?”

黑暗中为首那人似乎失望得摇了摇头,他对高哲诗志在必得,又并非真的想与沈凄秋为难,似乎因为沈凄秋年纪轻轻便有今时今日的能力与地位,让他生出了爱才之意,不过一声叹息之后,他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便有两支冷箭从两个刁钻的角度同时发射,直取沈凄秋与高哲诗的要害!

沈凄秋面色微变,他隐约想起了这种箭矢究竟是何物,也因此联想到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对方的身份并没有格外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对方能能够拿出这样的东西,着实让人意外。

之前的第一箭,是想要出其不意暗杀他这位碍事的督察使,但见事不可为,他们马上采取了新的手段,此次双箭齐发,并不是要致二人于死地,毕竟沈凄秋能够逃过冷箭,但他有余力替高哲诗挡箭么?

黑暗中的朱萧飒露出快意的冷笑,他隐匿草原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能够杀死高哲诗的机会,他当然想要顺手将沈凄秋除去,但沈凄秋毕竟是督察使,不仅有着雄厚的家族背景,更有着他们难以企及的实力。

想要杀死沈凄秋太难,这将会让他们付出根本不愿意承受的代价,好在早有准备,只要高哲诗一死,分散逃离,进入北麓要塞的范围,凭借他们对于地形的熟悉,又何必担心被沈凄秋追杀?

即便沈凄秋能够截获箭矢,没有其他的证据,又如何能够针对他们?

于是朱萧飒的冷笑渐渐变成得意的笑容,若非沈凄秋与高哲诗依旧在挣扎,他真的会忍不住放声大笑,可是他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自然凝固的笑容里顿时充满了杀意!

无数的方法从沈凄秋的脑海中闪过,高哲诗绝对不能死,只要高哲诗按照他的意思开口,针对了他多年的两位兄长在绝对的证据下必然无力辩驳,即便那时无法令自己的父亲难堪,却至少能够让他闭嘴。

可是朱萧飒的封锁以及他手中掌握的北麓军团用以狙杀狼族强者的弓失,让此时的沈凄秋无计可施。

终于认清几乎快如闪电的箭矢是何物的高哲诗甚至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种力量强劲的武器,整个北麓军团都没有多少,他离开北麓要塞的时候,曾经申请配备一支,然而朱萧飒毫不犹豫得拒绝了他,没想到朱萧飒竟然以权谋私!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高哲诗闭上了眼睛,当沈晴冬当着他的面走丢,便有太多太多的人教他应该怎样说话,有人对他许以重利,有人则是用出了最为残忍的威胁,但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呢?

高哲诗心中冷笑,他终究还是难以再次跨入北麓要塞吗?

只是那本应刺入心脏的箭矢仿佛销声匿迹,他甚至没有再听见尖锐的破空声,睁开眼睛,他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却又让人生出害怕与惊喜之意。

施将在回过头来看了高哲诗一眼,冰冷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笑意,但随即又淹没在了狂涌而出的冰寒里。

将箭矢丢在了地上,施将在捏了捏喉咙,咳嗽两声,对着黑暗中的朱萧飒喊道:“朱将军,此刻正是帝国用人之际,何苦袍泽相残?”

若是有足够的机会,朱萧飒更想杀的人其实是施将在。

发出一声冷冽的长笑,朱萧飒知道,当他成为一只螳螂,擦着口水等待着沈凄秋露出破绽,施将在便是那只在高空默默注视着他的黄雀,此时施将在选择出现,必然有人断了他的后路。

自从离开了北麓要塞,他们三人变成了无根的浮萍,复仇已是生命中唯一的旋律,既然施将在不愿意他们离开,那么唯有拼死一战了。

朱萧飒从黑暗中走出,他的目光变得格外的阴翳,那一双深陷的眼眸像是两道沟壑,爬满了蜘蛛,编织了一张又一张漆黑的网,以至于他的目光都显得格外的浑浊,然而其中始终隐含着深深的杀意,令施将在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快,于是拍了拍手,用冷笑回应朱萧飒冷漠的目光。

“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还有帝国么?”朱萧飒低喝一声,他的双手藏于厚实的大氅,必然握住了他的双刀,他的目光从几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为沈凄秋挡住箭矢的胡阴山身上。

朱萧飒开始回忆这一张并不陌生的脸,似乎此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既然出现了,便意味着那一位将他逼得无路可退的刑法司司首,应当就在附近!

朱萧飒的身体开始紧绷,其实玉继业的武功不见得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是毕竟是一司之首,在此时拥有着瞬间改变战局的能力,而且玉继业出手偷袭,对于他们来说恐怕难以招架。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并未看到玉继业的身影,朱萧飒狂笑着,喝道:“玉司首既然有兴趣到草原走上一遭,又何必躲躲藏藏?”

“哎......”

响起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玉继业从朱萧飒的身后走来,朱萧飒的身体忽然变得异常僵硬,仿佛一具麻木的尸体,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玉继业深邃的带着笑意的目光,玉继业站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朱将军此言差矣,我等若是心中没有帝国,又怎会在此刻现身,挽救一员帝国大将呢?”

又拍了拍朱萧飒的肩膀,玉继业朝着面色难看的沈凄秋走去,他拱了拱手,恭维道:“督察使大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轻而易举便捉拿了帝国要犯,我真要替我刑法司三千官员好好谢谢大人的仗义援手!”

“哼!”冷哼一声,沈凄秋翻滚的瞳孔犹如一柄出鞘的弯刀,无声地斩在玉继业的心上,他冷笑道:“想必玉司首误会了,高将军与我沈家颇有渊源,我们是不会让任何一位族人蒙冤受屈的,更不会让任何一位触犯帝国律例的人逍遥法外,这是老太爷的意思,想必玉司首不会不行个方便吧?”

玉继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人是沈凄秋找到的,按照帝国上层的潜规则,自然应该由沈家的人询问之后再交由刑法司,不过......

玉继业收回了目光,朝着更加遥远的方向望去,意味深长地叹息道:“哎呀,话虽如此,但是高将军毕竟还披着北麓军团的盔甲,受着北麓军团的俸禄,至于用人之际,可不是我的手下胡言乱语,这是王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