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当空，清风徐徐。林间的地面零星洒下几点光辉，随风律动。偶尔影出几只鸟儿雀跃的身影，不由使人心情怡然。

多言秋日悲寂寥，却不料还有这番安适情怀。但缘如此，都不过是个人心境罢了。

爱恨思怨，本是无形之物，奈何人心，锱铢必较，最后只余下悲凉。

我勒紧缰绳，收回思绪。看向前面前行的马车，会心一笑，我的爱恨思怨，都因她，化作了生生世世的相守之愿。

不多时，走上正道，林荫减少，太阳烈了些，我们加快进程。

狄仁杰减缓速度，等我并排而行。他问：“我爹信里提及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伯父都看出了不对，那肯定里面有问题了。只希望这一次的事情，不要那么麻烦。”

“我说是个大麻烦。”

我惊奇看向他，他说：“我联想到一些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在华荼镇河面那奇异的现象。”

狄仁杰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本来那日我也顺着光源去找了，但是后来无故消失。”

我问：“你是想说，这个东西现在可能到了长安？”

“猜测而已，咱们先找个驿站，坐下来计划一下路线。”

到达驿站，二宝牵马去喂水吃草。狄仁杰拿出地图，说：“方才我和元芳探讨了咱们在华荼镇看到的怪异的‘河神’，所以决定重新拟一下我们回京的路线。”他指着地图上的地名，“咱们是在隰州境内发现的那个怪物，藏在水底，不知道是什么。然后爹的信中提及京城郊外的村子被淹，两者都与水有关。所以我觉得这两件事可能会有一点点的联系。我跟元芳商量了一下，咱们先沿汾河直走，穿越汾西、蒲县，到大宁去，然后沿黄河南下，再沿渭河进京。”

婉青接下话：“咱们一路跟着河流而行，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怪物走水路到达长安了？”

狄仁杰回：“我只是这样猜测，如果两者真有关联，那咱们这一路便方便打听了。”

我看着地图上蜿蜒的河流，总有些疑问，我指着黄河“几”字右边直向南下的主干道，说：“狄仁杰，你看，这里，丹州同州一带，多处是悬崖峭壁，水流湍急，根本不可能有东西能通过。”

狄仁杰沉思道：“你说的也对。只是目前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发生决堤的地方又是京城附近，我们也只能尽快赶回去。我觉得咱们还是走这条路，若能打听到那怪异的东西是好，就算不能查出也可以顺道看看沿河的百姓们生活得如何。”

我同意：“那便如此吧。”眼角余光撇到一只手递了茶杯过来，我伸手接过，慢慢饮下。又看着地图，脑海里总是会浮现那晚看到的“河神”，我说：“要不我们多耽搁两日，回华荼镇去看看。说不定能查出一点线索。”

狄仁杰接过话：“我也有此想法，只是路程太远，会耽搁好些日子。”

我沉思，说：“这样吧，我们给江合勋写封信，让他帮我们查一查。”

“好。”狄仁杰赞同，“那咱们就按先前的路线继续前行。”

“嗯。”我应声，再接过递到我眼前的茶，一口饮下。放下茶杯，准备启程。回首，见梦瑶痴痴的看着我，笑得如山花烂漫。我一丝诧异：“梦瑶，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微红着脸颊，笑说：“元芳，你认真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

我微微愣住。她就在想这些？

狄仁杰当即戏谑：“花痴啊你？”

梦瑶顿生厌恶，做着鬼脸：“我喜欢，我就爱看元芳，关你什么事啊？”

狄仁杰拍拍我：“你当心哪天把你吃了。”

梦瑶眼冒凶光瞪着他。

婉青一旁抿嘴笑着，我生一主意，朝狄仁杰说：“你还是回头看看婉青花痴你的程度吧。”

婉青狡辩：“元芳，你说什么呢？”

我轻笑，回身去揽梦瑶。

狄仁杰调侃婉青的声音传来：“还多谢元芳提醒啊。婉青，你也在花痴我……是不是啊？”

婉青笑语断断续续：“谁要，花痴你，喂，我可是，很正经的好不好？”

狄仁杰依旧调侃：“正经吗……”余音绕梁。

梦瑶偏着脑袋去看，我把她揽回来：“你去看他们干什么呀？”

梦瑶笑着，含糊其词：“我看小虎会不会欺负婉青姐姐。”

我轻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脑袋里想的什么？”

梦瑶眨着大眼：“那你说我想的什么？”

我环顾四周，无人看着我们，以迅雷之速吻了梦瑶在阳光下晶莹诱人的耳垂一下。

她脸颊瞬时泛起红潮，怔怔地愣在原地，目光痴傻。我看着面色润红的她，也不由有些傻眼。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大胆，心里咚咚地鼓起慌张之声。轻唤：“梦瑶？”

她痴傻的眼光渐渐回转，小声娇嗔：“你怎么越来越坏了？又是小虎教的不是？真讨厌。”嘴角笑意更浓。

肯定口是心非。我宠溺笑笑，揽着她走向马车，她却站到我的马面前：“我要骑马。”

我把她抱上去，自己坐到她身后，护着她。

狄仁杰揽着婉青过来：“婉青，那咱们坐马车。二宝，你骑我的马。”

二宝问：“那马车谁赶？”

狄仁杰答：“你牵着啊。”

二宝无奈：“好吧。”

梦瑶嫌弃狄仁杰：“臭小虎，就知道贴着婉青姐姐。”

我柔声道：“你再骂他也听不到的，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不也是——”我顿时打住，再说就要闯祸了。

果然，梦瑶声音重了些：“你嫌弃我啊？”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急忙纠正，“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梦瑶得意，“我爹可是说了要你让着我呢。”

“你还真把这当回事了？”

“那当然了，不然你要是欺负我怎么办？”

“我哪有欺负过你呀？”

“你怎么没有啊，你都强吻过我好多次了。每一次都让人家不知所措。”

“呵呵……”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首去探她，果然脸颊绯红。真是个可爱的丫头。我抓缰绳的手更紧，把她牢牢围在自己手臂内。

连着好几日马不停蹄，穿过汾西蒲县，到达大宁，途中收到江合勋的信，“河神”自那晚在华荼镇出现过，并未出现。我们也未逗留，沿河进了文城。

文城地势优越，官府也因地制宜，经济繁荣。城墙坚固，气势磅礴，守卫之人也凝神定气，立不窥堂。城下五六人，检查进城之人身份。出门在外，确要带着明身之物，可如今我孑然一身，实拿不出什么。也只得劳烦了狄仁杰，私下以钱财和金书铁券威逼利诱，方得进城。

两位姑娘行得这些日子，确也疲惫不堪，遂先行安顿了车马，让她们休息，二宝在客栈守着。我和狄仁杰准备出街打探。

看着梦瑶和婉青气色疲惫，狄仁杰一面出屋一面问：“诶，我们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我想着梦瑶没有生气的脸也心疼不已，但也无法，说：“确实辛苦她们了，今日就不走了吧。大家都好好休息，咱们要回长安，路程比这还多两倍呢。”

“好，听你的，好好休息。”

谈论间，已出街。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到底是座大城，比先前任何一城都繁荣。我和狄仁杰随着街道走，只留心过往的人群生活之态。也只看到一片祥和。并未听到任何关于怪物的言论。如此一来，那个东西，只出现在华荼镇。可为何出现，为何又消失？

“栗子酥，又香又软的栗子酥……”

这里也有栗子吗？我疑问，狄仁杰早已蹦到了摊位面前，一副馋样：“怎么卖的？”

我轻笑，还真难得见到他为了吃的变了个模样。接过包好的栗子，狄仁杰笑逐颜开，边吃边问：“你要不要尝尝？”

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辱斯文，我才不吃。

狄仁杰一脸嫌弃，冷哼一声，故意张大了嘴，一口咬下去。我愣他一眼，顿时加快脚步，离他远一些。行了几步，无意间瞥到一个身影，身态轻盈，如一股清泉，从密集的人群中流过。

我微微一愣，驻足，再看，无影无踪。会是谁呢？总觉得是熟悉的人。

“怎么了？”狄仁杰已追上来。

我轻摇头：“没事。”他说：“走吧，去河边看看。”

河岸也同城里一样，无任何异常。我们只得回客栈，梦瑶婉青已休息好，看着气色好了不少。见我们回来，急迎上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答：“随便看了看。”

坐定。狄仁杰把栗子酥放到桌上，梦瑶好奇打开，惊叹：“栗子酥？”婉青闻话也低头去看，脸色惊喜，二宝那馋样同狄仁杰一样。他们都这么喜欢吃？

几人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似的，吃得不亦乐乎。我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见他们如此欢欣，也想尝尝什么味。哪知狄仁杰一把拖了开，打趣：“刚刚给你不吃的，现在，没了。”

我愣住，斜睨着他，他依旧不给。我转首，翻过茶杯倒茶，谁稀罕。闻得狄仁杰戏谑之声：“活要面子……”

我气不过，也不管还端着茶杯就准备给他一拳，狄仁杰急急拦住：“喂，不至于吧，万一水洒了怎么办？”

“洒了也是你活该。”

“开个玩笑而已嘛。干嘛那么较劲？”

梦瑶接下话：“小虎，你知道元芳就那性子，还跟他开玩笑。”

狄仁杰惊奇看着梦瑶：“嗨哟，这，一个鼻孔出气了哈？我就是看不惯他天生一副贵族样，得改。”

我顿觉无语。梦瑶忍笑说：“你要不要这么仇视啊。”说着坐到我身边，挽着我手臂，“你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一样，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才好啊？”

狄仁杰朝梦瑶翻个白眼，转过去拉着婉青的手，调侃：“我要不这样，怎么抓住婉青的心呢？是吧，婉青……”

婉青欲挣脱，狄仁杰不肯。婉青无奈说：“谁喜欢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狄仁杰笑言：“我有这么多样子，不喜欢这种，还有很多种都是你喜欢的，最喜欢那种？”

梦瑶一拍狄仁杰，嫌弃道：“喂，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浮了？都不嫌丢人你。”

狄仁杰头也不回：“还是先管好你的元芳吧，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斥责：“狄仁杰，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你？”

“我才没闲心管你呢。”狄仁杰还是不回头，只与婉青嬉笑，“还是看我的婉青比较重要。”

二宝埋怨：“哎，你们就在这里秀恩爱吧。我要去逛街了。”

“我也去。”梦瑶拉着我起身。我些许疲惫，柔声说：“梦瑶，我就不去了吧。”

梦瑶不答应：“不嘛。你要去。二宝逛二宝的，我们逛我们的。”

我无奈，只得跟着出门。才跨出客栈大门，狄仁杰便拉着婉青追了上来。梦瑶打趣：“我和元芳逛街，你追来干什么？”

“麻烦你看清楚，还有婉青好吗？”

梦瑶一记白眼，挽上婉青胳膊：“婉青姐姐，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逛吧。”婉青阴笑着：“好哇。那就多逛逛。”

多逛逛？我更加无奈。梦瑶，婉青，你们别这样折磨我了。

“小娘子！”

二宝惊奇的呼唤声震耳欲聋。我们闻声望去，二宝雀跃的向前面披着水碧色斗篷的姑娘蹦去。我们亦跟过去，二宝连声唤：“小娘子，你怎么也在这？”

那小姑娘今日只把发丝用一根碧色玉簪缠住，一身席地长裙，配水碧色披风，清新可人。看其打扮，到似温婉贤淑。可一见了二宝，娇俏的脸瞬时显出不耐烦：“怎么又是你啊？”

二宝傻呼呼笑着：“就是我啊。”只痴痴看着她。我们轻笑。小姑娘见我们，渐渐隐去了厌烦之色：“还真是哪里都能遇到你们。”

狄仁杰调侃：“说明咱们有缘分哪。”

小姑娘笑意盈盈：“好吧，我也承认这是缘分。可是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谁啊？”

我笑说：“小姑娘，这应该是你先说吧。以前我们可是问过你的。”

她立即瞪大了眼：“这位俊哥哥，原来你会说话的？”我笑笑，她眼珠一转，豪爽道：“既然如此，那便告诉你们吧，本姑娘叫叶馨柔，因着聪明伶俐，武功卓越，行侠仗义，江湖人称‘飞女侠’。”一面还比划着手势。

人小鬼大，我轻笑。二宝紧紧挨着她，眼光不离。狄仁杰立即作揖，故作崇拜：“原来是叶女侠，失敬失敬。”梦瑶婉青看着狄仁杰，一脸厌弃。

叶馨柔笑靥如花，问：“那你们呢？”

狄仁杰故意低声下气：“在下狄仁杰——”

“狄仁杰？”叶馨柔惊跳起来，嚷着，“你是狄仁杰？你真的是狄仁杰吗？破过许多惊天大案的神探狄仁杰？”

狄仁杰扬起一抹媚笑，直起身来，得意道：“不敢当。”

“你都不知道我多么崇拜你，原来我们已经见过这么多次了。好开心。”说着双手抱拳，“杰哥在上，请受小女子一礼。”礼毕又指着梦瑶和婉青，“这两位姐姐又是谁啊？”

狄仁杰笑言：“这位是婉青姐姐，那位是梦瑶姐姐。”叶馨柔一一见过，狄仁杰指着我，还未开口，她便接过话：“我知道，这位是俊哥哥。”

我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她笑道：“我不知道啊，因为你长得俊嘛，嘿嘿。你们是哥哥姐姐，以后叫我馨柔就可以了，我可不敢在你们面前称‘女侠’。”

我们忍俊不禁，二宝问：“小娘子，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馨柔当即退开一步，嫌弃不已：“我才不想知道呢。还有啊，不许再叫我小娘子。”

二宝受挫，依旧紧跟在旁边。馨柔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狄仁杰答：“随便看看。”

“那我要跟着你们。”

“这是为什么？”

“从小我就爱闯荡江湖，你这么一个大神探，去的肯定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我和你们一路，当然就能见识到更多的稀奇事啦。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们。”

梦瑶看了看二宝，问：“可你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梦瑶姐姐，你们两个姑娘都行，我怎么不行啊？”

“因为我们跟你不一样……”梦瑶指指我和狄仁杰。

馨柔诧异：“我知道男女有别嘛。我只和你们一起就是了呀。”

狄仁杰说：“可我们不熟啊，为什么要你跟着？”

“不熟可以相处嘛，我会很多事情的。钱我有的是——”

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我们不是去玩的。”

二宝小声询问：“少爷，要不，咱们让她和我们一路吧？”

狄仁杰严厉看着二宝，二宝悻悻闭了嘴。狄仁杰说：“小妹妹，不是我们不让你跟着，实在是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你还是听话，回家去吧。以后我们要是出去玩遇见了，再同行便是了。”

馨柔撅着嘴：“那好吧。”顿了一瞬，又说：“既然咱们都遇上了，我又那么崇拜你们，我请你们吃饭吧。将来再遇上，你们就不敢再推脱了。”说着拉了梦瑶和婉青就走，我们只得跟上，这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