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飞蛾扑火
作者:趣嫁春风      更新:2020-04-02 07:06      字数:3781

不管校长意下如何,总之车师杰当天下午,就指挥着班里的两个人把他的桌子和成堆的书搬到了一班门口。

下午两点二十上课,之前有二十分钟的午自习。

各个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车师杰开路,两个男生给他抬着桌子,后面还跟着一群保驾护航的朋友兄弟。高一的新生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架势,纷纷好奇地从门窗里探出头来张望。一行人所到之处的班级都引起了一阵猜测议论。

这群人从二十二班窗边经过,周泗新是看见了的。经过了上午的事,她面对车师杰终于没什么难为情了。甚至停下笔挺直腰,如果车师杰能看到她,跟她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她倒是没做太大期望。

果不其然,车师杰走得目不斜视,周泗新没开窗子,目光追随着这行人远去,越发觉得走在前头的车师杰就像个披红着朱的新娘,身后有人抬着嫁妆,还跟着送亲的队伍。

想到这里,周泗新忍不住一抿嘴,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同桌刚跟着一群女生跑到门口挤着看完热闹,饶有兴致问道。

“觉得这人太逗了。”

“还逗呢,你是不知道他脾气有多暴,高一开学第一天就把讲桌掀了,惹不起惹不起。”同桌感慨后又突然摆出一副花痴少女的面孔:“不过他长得可真是帅,跟我们班这些男生——这能比吗!就这些歪瓜裂枣,别说气质,身高就已经全面压制了。”

周泗新感叹:“这就是成熟老男人的魅力。”

“你都知道他留级了吗?”同桌有些诧异。

“……我……都知道?”

“对呀。你们这种学霸都知道,估计他留级在全级都不是秘密了。”

周泗新的好奇心求知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同桌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这种事没必要隐瞒吧,瞒也瞒不住……哦对了,我们学校有一个车师杰文化研究小组的群,你感兴趣的话,我今晚把你拉进去。不过我先声明一下,车师杰帅归帅,我还是觉得冯若贤更好看一点……冯若贤,你不知道吗?”

周泗新听得入迷,连忙点头。

第一节历史,老师走进了教室。周泗新不敢再那么嚣张,飞快地问了一句:“其实我比较想知道,那个车师杰,他有没有女朋友?”

“听说他跟几个高年级的学姐都走的挺近的,真要说女朋友……我们还真不知道。不过他那样的人,交几个女朋友都不奇怪吧。”

周泗新只顾笑着点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唐英丹怕是也在那个群里吧。

一中的女生可真是可怕。

周泗新知道,她们说归说,倒也不是真就喜欢这几个人。谁不喜欢看帅哥呢?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就忍不住想多了解一点。喜欢的明星追行程看一眼都要花钱,看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地白嫖。

认识都谈不上,更谈何喜欢。

这个道理周泗新是很明白的。

只是她似乎跟她们有所不同。

跟上午的紧张相比,下午的时间就过得很快了。尽管排名看的是总成绩,对周泗新这样的学生来说,前景却早已规划好。他们将会在高一夏天的期末考试后领文理分科表,完全没有犹豫,也无需跟家里人商量地填上一个“理”。从此除了一年后的会考,政史地课本再也不会现世。

因此这天下午,周泗新理所应当地把文科卷子压在最底下,继续上周因为书包丢了一天而耽误的预习进度。只有老师问要讲哪道题时,才会停下笔来跟同学们一起举一下手。

政治老师有一个国际惯例,就是每讲一套题之前,都会问一下学生选择题错的情况。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装逼时刻,错的少的人得到老师的表扬,开心一节课都是有的。

“这次考试我看了看,选择题很难。问一下,全对的有吗?”

没有人举手。

“错一个的?”

讲台下黑压压一大片,大家都低着头不做声。

“做的不太行啊。”政治老师合上试卷,显然不想再问下去,面色微沉。

“你们这一班都想学理了是吗?觉得政治不重要都不学了是吗?考研不考政治?公务员国考不考政治?以为以后都用不到了吗?同学们,开卷有益,多学一点有什么坏处?”

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也没必要再问下去了,错三个四个的总该有吧?举手我看看。”

依然没有人。

眼看他就要发作,讲台下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老师,周泗新错了两个。”

政治老师脸色仍然不太好看,不过总归是心里得了一些安慰,态度比之前好了太多。

好多同学大舒了一口气。

周泗新突然被点名,心下一惊。她刚才也想举手,奈何政治老师忘了问错两个的,想举手都找不到时机。

她循声看去,解救了这一堂政治课的男生叫张凯钥,也是个学霸。上周对完答案之后,张凯钥他们几个成绩比较好的男生,四处问他们班的同学选择题错了几个,也问到了她。

周泗新最头疼的就是背诵,花了很多时间去背政治,除此之外也并未多用心在这门课上。听着老师在讲台上重讲第一题的四个货币有关的曲线,她突然想到,文科似乎也蛮适合自己。毕竟最近发现的她会做做不对的毛病,在文科这三门上几乎没有出现过。

这也不代表她就要选文科。

如果车师杰选文科呢?

她发现自己仍然不会去选文科的。

又如果可以分到一个班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况且现在并不在一个班,该发生的还是没有避免地发生了。

他们高一年级的教学楼呈回字形,隔着一方天井,对面是一到十七班,这面是十八到三十四班。

对面的同一楼层,车师杰应该是进了最东头的一班。这天的一班门口盛况空前,每个课间来探望车师杰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隔得太远看不清,只能看到那边围了不少人。

他是调班了吗?怎么毫无征兆地说走就走?

早上也没有跟她提起过。

周泗新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

失望是有一点的。

物理老师早上在物理课上吩咐课代表,下了晚自习第二节,把在班里的同学的物理错题本收起来,抱到他办公室,主要为了应付检查。他们学校不强制走读生上晚自习,住校的却一个都跑不掉,期间会有执勤老师抽班级点名,请假的同学需要开假条,并签字盖章。

孟固石说他自己一个人可以抱的动,周泗新坚持跟他一起去,她自己本来要去问物理老师题目,顺便帮他抱点作业也没什么。于是二人晚二课后就一起去了办公楼。

高一年级的办公楼也呈回字形。高一物理组的门虚掩着,屋里亮着灯,敲门没人应。

“奇怪了,十三香这是去哪了?”孟固石放好作业,对周泗新道:“你先在这里等十三香回来吧?我去趟卫生间,没准能碰上他呢。”

周泗新点点头,自己搬了个塑料凳子在物理老师办公桌旁边,乖乖地坐着等。

百无聊赖地,周泗新拿起老师办公桌上一卷印好还没有来得及发的习题,大概是这周大休的作业,一道道看过来,在脑中选出正确答案。

才看到第二道题,眼前就开始变得忽明忽暗。周泗新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此刻正在一闪一闪。眼看这闪动越来越明显,如此几下之后,啪的一声,灯柱两端“噼啪”地亮起火星,蓦地一亮,紧接着灯居然灭了。

四周瞬间被黑暗包裹,这层楼走廊上没开灯,周泗新什么都看不见了。

感官敏感了几倍。她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万籁俱寂,风声可闻,心脏骤起紧密的鼓点。

她一点点转头,只看得到窗外有几盏灯火,或许是路灯,或许是别的什么光。

几分钟了?

孟固石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这一分一秒从来没有这么难熬。

周泗新感到喉咙发紧,竟连口水都吞咽不下了。

木门突然嘎吱嘎吱地响了,周泗新已是惊弓之鸟,绷得僵直的身体猛地弹起,险些被凳子绊倒在地。

她动都不敢地在原地观望,大气不敢出。幸好再没有什么异动。

木门开了一条缝,走廊上的冷风攀爬进来,将周泗新的脚踝吹得几乎没了知觉。

周泗新试探般开口:“孟……固石?你在外面吗?”

“孟固石……?”声音颤抖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再次响起来了。

周泗新再也无法在这里停留哪怕一秒钟,她几乎辨不清方向地,凭着记忆和声音磕磕绊绊地摸到门把手。

猛地拉开门,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风声比在里面听着还要响。

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不受控制地跑出了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狂奔。她不知道这一楼层卫生间的具体位置,只能绕着回型的走廊,边跑边大喊:

“孟固石!!!”

绕过半层楼,这里月光无法照到,往前是更加浓稠深不可测的黑暗,周泗新双腿打颤,根本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再向前跑。她的右手边是一道楼梯,几乎毫不迟疑地,周泗新抓住了扶手,几乎是连滑带跳地奔下楼梯。

她的腿怎么会这么软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靠着楼梯的扶手支撑。

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每层楼都没有开灯,她看不到路,只有每个拐弯处墙上的“安全出口”标识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已经数不清脚崴了多少次,她已经觉不到痛了。

马上就到一楼了——马上就到一楼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的喘气声。

为什么现在不能放手,任由自己像个皮球一样滚下去啊!

周泗新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飞蛾,为了靠近光和火可以义无反顾,永远会被最亮的那一束光吸引。办公楼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淡淡的月光散落在外面的大理石平台上,可是一楼的楼梯旁,左手边,有一扇门后透出了亮黄色的光。更强,也更诱人。

门后有嘈杂的人声。

周泗新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在了那一扇门上。

门没关,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屋里。

于是就看到了她永生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车师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