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诊病与治病
作者:嘲笑鸟的鱼      更新:2020-04-29 21:30      字数:4587

病邪初伤人也以轻微,若有无无,《邪气藏腑病形》曰:“虚邪之中身也,洒淅动形。正邪之中人也微,先见于色,不知于身,若有若无,若亡若存,有形无形,莫知其情。”而人的差异性也致使病情深浅不同,所以诊脉治病要讲求因人而异,这又是中医的一大优越之处。《经水》曰:“黄帝曰:夫经脉之大小,血之多少,肤之厚薄,肉之坚脆及腘之大小,可为量度乎?岐伯答曰:其可为度量者,取其中度也。不甚脱肉,而血气不衰也。若夫度之人,消瘦而形肉脱者,恶可以度量刺乎。审、切、循、扪、按,视其寒温盛衰而调之,是谓因适而为之真也。”可知寻常人虽有标准,但对差异较大之人则并不适用,所以中医另有一套诊病的方法:望闻问切。

顾名思义,望即观察,闻即耳听,问即询问,切记切脉。其中又以观察与切脉尤为重要,色脉者,上帝之所贵也。色脉参伍相得,乃得其病,单独调其尺脉亦可,《论疾诊尺》:“黄帝问于岐伯曰:余欲无视色持脉,独调其尺以言其病,从外知内,为之奈何?岐伯曰:审其尺之缓急小大滑涩,肉之坚脆,而病形定矣。

视人之目窠上微痈,如新卧起状,其颈脉动,时咳,按其手足上窅而不起者,风水肤胀也。

尺肤滑,其淖泽者,风也。尺肉弱者,解?安卧。脱肉者,寒热,不治。尺肤滑而泽脂者,风也。尺肤涩者,风痹也。尺肤粗如枯鱼之鳞者,水泆饮也。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其脉甚而滑者,病且出也。尺肤寒,其脉小者,泄少气。尺肤炬然,先热后寒者,寒热也。尺肤先寒,久大之而热者,亦寒热也。

肘所独热者,腰以上热;手所独热者,腰以下热。肘前独热者,膺前热;肘后独热者,肩背热。臂中独热者,腰腹热;肘后粗以下三四寸热者,肠中有虫。掌中热者,腹中热;掌中寒者,腹中寒。鱼上白肉有青血脉者,胃中有寒。尺炬然热,人迎大者,当夺血;尺坚大,脉小甚,少气,悗有加,立死。”可知虽不视五色,但亦要触其肌肤,知其寒热等相参合。

人有阴阳,寸口主阴,人迎主阳,视其脉数而得发病之经亦有大要,《终始》曰:“人迎一盛,病在足少阳,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阳。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阳,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阳,人迎三盛,病在足阳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阳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数,名曰溢阳,溢阳为外格。

脉口一盛,病在足厥阴;厥阴一盛而躁,在手心主。脉口二盛,病在足少阴;二盛而躁,在手少阴。脉口三盛,病在足太阴;三盛而躁,在手太阴。脉口四盛,且大且数者,名曰溢阴。溢阴为内关,内关不通,死不治。人迎与太阴脉口俱盛四倍以上,名曰关格。关格者,与之短期。”(其治疗原则《禁服》有相应论述:通其营输,乃可传于大数。大数曰:盛则徒泻之,虚则徒补之,紧则灸刺,且饮药,陷下则徒灸之,不盛不虚,以经取之。所谓经治者,饮药,亦曰灸刺,脉急则引,脉大以弱,则欲安静,用力无劳也。)

而高明的医生当断则断,不必待色脉病症俱全才开始治疗,可谓早知,《邪气藏腑病形》曰:“黄帝曰:调之奈何?岐伯答曰:脉急者,尺之皮肤亦急;脉缓者,尺之皮肤亦缓;脉小者,尺之皮肤亦减而少气;脉大者,尺之皮肤亦贲而起;脉滑者,尺之皮肤亦滑;脉涩者,尺之皮肤亦涩。凡此变者,有微有甚。故善调尺者,不待于寸,善调脉者,不待于色。能参合而行之者,可以为上工,上工十全九。行二者为中工,中工十全七。行一者,为下工,下工十全六。”对比现代医学,寻常人没有标准,病人反倒有标准,比如将发烧的标准定在37°以上,这种标准是非常粗漏的,所以误诊率一直居高不下。且再看“问”,问也是非常具有技术含量的,现代医师只会询问与病情直接相关的问题,比如病情症状,稍好的医师则询问饮食怎样、睡眠如何,而中医则关注更加丰富,且看《疏五过失论篇》:“帝曰:凡诊病者,必问尝贵后贱,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营。尝富后贫,名曰失jing。五气留连,病有所并。医工诊之,不在脏腑,不变躯形,诊之而疑,不知病名。身体日减,气虚无精,病深无气,洒洒然时惊。病深者,以其外耗于卫,内夺于荣。良工所失,不知病情。此亦治之一过也。

凡欲诊病者,必问饮食居处。暴乐暴苦,始乐后苦,皆伤jing气,精气竭绝,形体毁沮。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厥气上行,满脉去形。愚医治之,不知补泻,不知病情,精华日脱,邪气乃并。此治之二过也。

善为脉者,必以比类、奇恒,从容知之。为工而不知道,此诊之不足贵,此治之三过也。

诊有三常,必问贵贱,封君败伤,及欲侯王。故贵脱势,虽不中邪,精神内伤,身必败亡。

始富后贫,虽不伤邪,皮焦筋屈,痿躄为挛。医不能严,不能动神,外为柔弱,乱至失常,病不能移,则医事不行。此治之四过也。

凡诊者,必知终始,有知余绪,切脉问名,当合男女。离绝菀结,忧恐喜怒。五藏空虚,血气离守。工不能知,何术之语。尝富大伤,斩筋绝脉,身体复行,令泽不息,故伤败结,留薄归阳,脓积寒热。粗工治之,亟刺阴阳,身体解散,四支转筋,死日有期。医不能明,不问所发,惟言死日,亦为粗工。此治之五过也。

凡此五者,皆受术不通,人事不明也。”

这是诊病治病的五种重大过失,且来简单阐述。医工第一过:诊病时不问病人生活状况是否有过较大改变,比如原先高贵后来低贱,或者本来富贵后来贫困,有此情况病人虽然不致中邪,然而病从内里生发,而医工诊断不明。医工第二过:诊病时不问病人饮食起居与生活习惯,是否有暴喜暴怒的情况出现,有此情形会损伤人精气与形体,而医工诊断不明不知补泻,致使病人病情越发严重。医工第三过:擅长诊脉的医工,一定要善于别异比类,通晓常人脉之常态,异人脉之奇态,从容细致的掌握疾病变化规律,粗工恰好反之。医工第四过:诊病时已寻问病人贵贱贫富与苦乐的情况,但未认真对待,去转变病人的精神状态,而是顺从病人之意,敷衍治疗,以致治疗上丢掉法度,不能除掉病患。医工第五过:良工诊病必然查本知末,了解疾病的全部过程,切脉问候注意性别差异,以及是否曾有生离死别等让情怀郁结之事,为工而不知便谈不上医术。易犯此五类过失的医工,名为医工,实为受术不通,人事不明。现代医师,恰恰一无所知,谈不上什么医术。《内经》中有医有工,而工是比医高一个层次的存在,能称之为工的都是境界非常高深可通神明者,像文中所谓“善调尺者”与“善调脉者”,其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基本上达到了《上古天真论篇》中贤人的境界。

而圣人要更上一层,《疏五过论篇》曰:“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阴阳,四时经纪,五脏六腑,雌雄表里。刺灸砭石,毒药所主,从容人事,以明经道,贵贱贪富,各异品理,问年少长勇惧之理审于分部,知病本始,八正九候,诊必副矣。”

至于“闻”与“色”前文里多有涉及,这里不再赘述。得知病情,下一步便是治疗,治疗讲究标本兼治,但病有先后缓急,故有先治标者,有先治本者。所谓标,如树之枝叶;所谓本,如树之根本。至于其治疗原则与标准,《病本》有大体论述,这里不再赘余。那么当病人的意志与疾病相违背时又该如何呢?《师传》曰:“黄帝曰:胃欲寒饮,肠欲热饮,两者相逆,便之奈何?且夫王公大人,血食之君,骄恣从欲,轻人而无能禁之,禁之则逆其志,顺之则加其病,便之奈何?治之何先?岐伯曰:人之情,莫不恶死而喜生。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虽有无道之人,恶有不听者乎?

黄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春夏先治其标,后治其本;秋冬先治其本,后治其标。黄帝曰:便其相逆者奈何?岐伯曰:便此者,食饮衣服,亦欲适寒温,寒无凄怆,暑无出汗。食饮者,热无灼灼,寒无沧沧。寒温中适,故气将持,乃不致邪僻也。”告诉人们,治病不仅是医师的事情,与病人心意共通,使其知与己为善也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疾病所发一般有个特点,即是白天安好,夜里加重,《顺气一日分为四时》曰:“黄帝曰: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温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气合而有形,得脏而有名,余知其然也。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何也?岐伯曰:四时之气使然。

黄帝曰:愿闻四时之气。岐伯曰: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之常也,人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故加;夜半人气入脏,邪气独居于身,故甚也。

黄帝曰:有时有反者何也?岐伯曰:是不应四时之气,脏独主其病者,是必以脏气之所不胜时者甚,以其所胜时者起也。

黄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顺者为工,逆者为粗。”阐述了具体原因,与相反情况的原有,另外可知一日之间,亦有四时之气。

治病之要在于一个“顺”字,而《征四失论篇》中提到了必须惩戒勿犯的四种过失,谨奉上原文:

黄帝在明堂,雷公侍坐。黄帝曰:夫子所通书,受事众多矣。试言得失之意,所以得之,所以失之。雷公对曰:循经受业,皆言十全,其时有过失者,请闻其事解也。

帝曰:子年少,智未及邪,将言以杂合耶。夫经脉十二、络脉三百六十五,此皆人之所明知,工之所循用也。所以不十全者。精神不专,志意不理,外内相失,故时疑殆。

(备注:该段解释了为何哪怕医术高深之人治病也不能得到十全效果的原因。)

诊不知阴阳逆从之理,此治之一失矣。受师不卒,妄作杂术,谬言为道,更名自功,妄用砭石,后遗身咎,此治之二失也。不适贫富贵贱之居,坐之薄厚,形之寒温,不适饮食之宜,不别人之勇怯,不知比类,足以自乱,不足以自明,此治之三失也。诊病不问其始,忧患饮食之失节,起居之过度,或伤于毒,不先言此,卒持寸口,何病能中?妄言作名,为粗所穷,此治之四失也。

(备注:此为四种过失的具体阐述。所以你知道了,上来就摸脉而一言不发的中医根本不值得信任。翻译曰:诊病不知阴阳逆从的道理,这是治病失败的第一个原因。随师学习没有卒业,学术未精,乱用杂术,以错误为真理,变易其说,而自以为功,乱施砭石,给自己遗留下过错,这是治病失败的第二个原因。治病不能适宜于病人贫富贵贱的生活特点、居处环境的好坏、形体的寒温,不能适合饮食之所宜,不区别个性的勇怯,不知道用比类异同的方法进行分析,这种作法,只能扰乱自己的思想,不足以自明,这是治病失败的第三个原因。诊病时不问病人开始发病的情况,及是否曾有过忧患等精神上的刺激,饮食是否失于节制,生活起居是否超越正常规律,或者是否曾伤于毒,如果诊病时不首先问清楚这些情况,便仓促去诊视寸口。怎能诊中病情,只能是乱言病名,使病为这种粗律治疗的作风所困,这是治病失败的第四个原因。)

是以世人之语者,驰千里之外,不明尺寸之论,诊无人事。治数之道,从容之葆,坐持寸口,诊不中五脉,百病所起,始以自怨,遗师其咎。是故治不能循理,弃术于市,妄治时愈,愚心自得。呜呼,窈窈冥冥,孰知其道。道之大者,拟于天地,配于四海,汝不知道之谕,受以明为晦。

(备注:该段说明了中医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被人质疑嫌弃甚至要废弃的地步的原因。大意是说,人们说话,视线能延伸到千里之外,却不能明白细微的道理。治数之道,以从容和缓为贵,只知诊查寸口,自然诊断不明,无法治疗,这时候就开始自怨学艺不精,然后归罪于老师教授不好。所以治不好疾病就将医术抛弃,偶然治好就得意洋洋。道之大可以比拟天地,为人而不知,就是传授明道也依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