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白·敬亭
作者:沐清公子      更新:2020-05-09 15:23      字数:2523

天边破晓。

近郊的日光明朗,梧桐叶子映上窗棂,唤醒沉睡的人。

除了梁南渚。

没有睡的人,是不能被唤醒的。

昨夜他在苏敬亭门外立了好一晌,见有人经过方才作罢。可气的是,竟什么也没听到!

回来后,他只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想不通。

谁知,一夜就这般过去,猝不及防。

他顶着黑眼圈,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只觉心头堵得慌。

“腾子!”

一声高唤,腾子立马出现,手中捧着铜盆面巾:

“世孙请吩咐。”

他比平日紧张,没睡醒的世孙可惹不得。

梁南渚耷拉眼皮:

“梁宜贞呢?起了么?”

腾子心头咯噔,更紧张。世孙不会又要找小姐的麻烦吧?

他绷着声带:

“小姐早起了,正在捣药。”

这样说,是不是显得宜贞小姐乖一些?

梁南渚轩眉:

“捣药?什么药?”

腾子一愣:

“自然是给敬亭少爷敷伤口的药。小姐似乎知错了,很是勤快殷勤。”

勤快?

还殷勤?!

梁南渚扯扯嘴角:

“只有老苏的药?”

“不然呢?”腾子一脸茫然,“还有人受伤?”

梁南渚锁眉不语。

那他的明目草呢?不捣了么?还是说…本来就是老苏骗他,想为梁宜贞脱罪!

其实,她上山根本就是为了玩,才不是什么明目草吧!她能对自己这样上心,鬼才信!

思索间,梁南渚已束好衣袍发髻。

又问:

“凶徒可留下痕迹?”

腾子很有眼色地递上面巾,道:

“昨日放了排烟雾弹,痕迹多已被炸毁,留下的线索…不多。只知遁走的方向是洛阳,别的…就没了。”

“谁放的?”

“宜…宜贞小姐。”

腾子试探着看梁南渚,生怕他发火。

本就是宜贞小姐闯下的祸,线索又被她炸没了。世孙更堵得慌吧。

梁南渚抹一把脸,面巾朝他一丢,轻笑:

“怕我发火?”

腾子埋头:

“不敢。”

“这有什么好发火的?”梁南渚起身,手臂微抬。

腾子会意,忙替他束革带。

他又道:

“她不靠谱之时,我才生气。命悬一线还顾及线索,那是脑子进水!才该气!”

腾子吐口气,嘿嘿两声:

“就知道,世孙是刀子嘴豆腐心。想来宜贞小姐也是鬼门关走一遭,世孙不会真怪她。”

“谁说的?”

梁南渚下颌一扬,跨们而去。

背影一如既往潇洒,却总觉得怪怪的。腾子挠头,世孙今日变脸有些快啊。不对,不止今日,近来都有些怪。

莫名其妙,阴晴不定。

他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摇头。

…………

“世孙早。”二三位结伴操练的府兵边走边打招呼。

又聚首道:

“想不到,宜贞小姐人很好啊。”

“是啊,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

“昨日怕世孙顾不过来,她还特意慰问咱们。”

“不过世孙对她好凶。我要有妹妹,可舍不得。”

梁南渚缓缓顿步,耳根微侧。

转眼,又行过几人:

“世孙早啊。”

他们相互低语:

“宜贞小姐真心善啊。”

“听说还亲自给敬亭少爷喂药。”

“哪只这些啊?听说她亲自捣药,还要亲自上药呢!”

“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

“和敬亭少爷门当户对,挺配的。”

梁南渚眉头渐渐紧锁。

什么鬼?一大清早,耳边萦萦绕绕全是梁宜贞。府兵们跟她很熟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跟老苏相配?

配个锤子!

他眯了眯眼,望向梁宜贞的房间。

…………

咚咚咚…

捣药声微弱且细密。

穗穗握着绫丝帕替梁宜贞擦汗,骄傲笑道:

“小姐听到了么?府兵们都夸你呢!”

“那要多谢穗穗与逢春啊。”梁宜贞放下药杵,拍拍她的面颊。

穗穗得意甩甩小脑袋。逢春依旧一张木脸,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不过…”梁宜贞顿了顿,“为何还有传我和敬亭兄的?我只是让他们夸我而已。”

穗穗大眼眨巴:

“我说的啊。小姐对敬亭少爷那么好,要让他们知道啊。这才更能说明小姐人美心善啊,传到世孙耳朵里,就不生小姐的气了。”

梁宜贞一梗,无奈扶额。

她是让众人帮忙求情,不是让他们八卦啊。

她摆摆手:

“算了算了,你把桌上白瓷小罐给我拿来。”

穗穗听话照做,又朝捣药罐嗅了嗅:

“似乎不像敬亭少爷的药。”

梁宜贞朝案头努嘴,一面装一面道:

“敬亭兄的药小程早捣好了。”

“那这是谁的?”她偏头,眼睛一亮,“给穗穗么?”

咳咳!

梁宜贞猛呛两声,弹她发髻:

“你活蹦乱跳,哪用这个?”

穗穗捂着发髻不解,一双求知的眼睛水汪汪。

梁宜贞勾唇,将药瓶塞进挎包:

“不告诉你。”

说罢,端起苏敬亭的药便出门。穗穗忙噔噔追上,不停缠着她问。

至苏敬亭房中,她才闭嘴,却心不甘情不愿。

窗间射入一缕阳光,苏敬亭半靠枕屏冲着她笑,就如阳光一样温暖。

“宜贞好早啊。”

梁宜贞亦回个明媚的笑:

“说了要给你上药,自然耽搁不得。我问过小程,上药是讲究时辰的。”

苏敬亭有些不好意思:

“还以为你是故意气阿渚。”

他顿了顿,只见梁宜贞已开始准备纱布、剪刀、抹药的玉片…

“宜贞,”他道,“要不我自己来吧。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大方便啊?”

梁宜贞一愣:

“不会啊。你怕我看?”

苏敬亭一梗:

“不…不是。”

“活人就是麻烦。”梁宜贞憋笑嘀咕。

她什么没看过啊!活的没看过,还没见过死的啊。

“你说什么?”苏敬亭探头。

“没有啊。”梁宜贞已捧着药盘过来,不再插科打诨,“敬亭兄,其实你我非亲非故,此番为救我受伤,我心里很感激你的。我总想着做些什么,才好安心。”

她言语真挚,苏敬亭目光有些动容。

发愣间,梁宜贞已坐下。

她垂眸笑笑,抹满一玉片的药:

“你放心,我不像川宁那些追车的女孩子。我不揩你油的。”

什么?!

苏敬亭猛呛两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梁宜贞偏头,“那…请吧。”

苏敬亭深吸一口气,松开一边系带,露出受伤的肩头。

他皮肤白,伤口看着更明显。肌肉线条柔和,不似梁南渚壮实,却充满少年人的朝气。

梁宜贞眨眨眼:

“敬亭兄…好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