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1028年，七月二十一日,林奇踏出赛特王都海拉斯区卫城的大门。
他听见身后城门闭合时发出的强音，百年石桥之下，护城河除了夕阳倒影，还有他脸上的愁容。
“喂，小笨蛋。”昆丁小姐理着脸颊发丝，紧紧跟在林奇身后，她感觉这一天里，那只“兔子”变了很多很多，变得越来越成熟。
“我没事，老师。”林奇凝望着不远处的海拉斯老城区，与之对立的，是围绕着二十六位法师大人的富人商铺区，它们好像隔了天堂和地狱那么远。
初秋时节燥热的空气夹带着工业园木炭燃烧时产生的灰烬，一并沾上林奇指尖，叫他细细揉着食指拇指，都化作了黑乎乎的泥尘。
“昆丁小姐，我想我得重新和你‘相识’。”
林奇抿着唇，声音跟着双手一块颤抖，他回头看着爱人，却不敢伸出手——他知道凯恩老师，凯恩?巴巴耶夫此人，要比自己强大得多，却不明白凯恩当初做出的选择。
凯恩老师和他说过。
【甜言蜜语和女人，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相……识？”昆丁听闻林奇所言，突然觉得，不能再以“小笨蛋”来称呼林奇了。
“对，是相识。老师，我不太会说话，是个腼腆的家伙，可能你不会明白，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林奇脸上是沮丧，是颓废，仿佛掏空了心力，他看着飞贼的故乡，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昆丁心神剧震，她想要试着去理解爱人的心思。
“尽管说。”
林奇挥开手，宽厚的手掌，从手心落下海拉斯区空气中收集而来的泥巴。
“高塔。”
所指海拉斯区的建筑群。
“陶土房。”
“大别墅。”
“葡萄园。”
“伐木场。”
“裁缝铺。”
“工人食堂。”
“臭水沟。”
“泥巴。”
“人、火焰、煤炭、钢铁的锈腥。”
“有人朝我翻白眼，有人朝我吐口水。”
“有人给我吃的，有人抢我吃的。”
“有人爱我浸髓，有人恨我入骨。”
“我是个米特兰人，也是个中国人。”
“是我的故乡，我的父亲，我的孩子在这里，我另一半灵魂的根在这，我的二十一年，这几乎是我的全部了。”
“老师。你认识我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吗？你听过林奇这个名字吗？你能体会到我身心所受所想吗？”
林奇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林奇的状态让昆丁感觉不寒而栗……
她是个魔女，自由自在的老巫师，从来都没什么责任感，可她的男人如今的想法很奇怪，就像是准备将一座城市扛在肩上，甚至想扛起一个国家……
……
……
米特兰国都，宁芙区，王城。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年迈的王上手中捧着一份羊皮纸，墨迹还没干，他时而皱眉，时而大笑，时而喃喃自语。
“奥斯卡……这是你找来的帮手吗？这家伙…这小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从笔画中，王上能察觉到这是个锐意进取、仁爱博学，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王上思索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在这张简陋的羊皮纸上，盖下了米特兰王权徽印。
……
……
“我还是很怕你，老师……”
在石桥上，堆积起一层雪白的煤灰，是这座钢铁之城重工业化之后落下的“尘雨”，它像雪一样，在两人踩出脚印之后，又盖上了一层新的。
林奇：“凯恩比我强，比我洒脱，比我坚实，十九岁的凯恩老师是个豪气冲天的人，他不敢选的路，我却冒冒失失地踏了进去。”
“林……”昆丁小姐也跟着懊恼起来。
“不，老师，我没有逃避的意思。”林奇两眼失神，无比沮丧，“我当初觉得选择题很远很远……可现在它到了我面前，我也没打算逃。”
昆丁就像是被堪破了所有心思，她感觉心慌意乱，仿佛所有想法都暴露在爱人面前，这只兔子要比她想象中的敏感得多。
林奇将昆丁内心那朵“玫瑰”一层层剥开，直至露出其中腐坏的“花心”。
“昆丁?贝克。”
“你从来只想读我的心，却不让我窥伺你任何想法，哪怕是一丁点回忆，我都看不见你狐狸灵体中的真情。”
“你的名字是假的。”
城郊的方向跑来一辆马车，装潢华丽，镶金戴玉。
“艾丹?乔伊?伊迪芬奇，这位四公主在出生时，雪莉王后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你说，其中也包括你的家人，你的母亲，所有知道四公主性别的人都死了，除了你。我不知道你对我说了多少谎，老师，我甚至不再用昆丁?贝克这个假名来称呼你。”
林奇捂着脸，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委屈，直到变成委屈极了，两眼从无神变得有神，炯炯有神。
“你今年四百五十二岁，你的母亲不可能是艾丹公主的接生神官。我来到海拉斯区心头挂念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一次王立图书馆，好好查查你的一切。”
“老师，关于贝克这个姓氏，源流三百余年前列侬氏族的和亲，列侬的一位旁氏公主带着侍女三姐妹，一共四人嫁到了米特兰，嫁给了贝克公爵，在当时，这象征着亲善与和平。”
“你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蓝眼睛，你是列侬人。后来，米特兰内乱，买卖爵位屡禁不止，商业同盟国体病入膏肓，公爵之位都能用钱买到，贝克氏族旁落，移民去了霞风郡。而当初列侬公主与贝克公爵的子嗣成了宗亲，侍女三姐妹的孩子只留下来一支侧室。”
“其中，侍女三姐妹的大姐，叫爱丽丝……她没有子嗣，是列侬公主的魔术老师。”
“爱丽丝”的称呼由林奇亲口喊出来时，昆丁小姐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
“好景不长，宗室的子嗣难出，在米特兰重视血统的政体中，贝克一支已经成了新贵的附庸，只有霞风郡一脉的侧室，用光照派的名义继续苟延残喘，留着贝克的姓氏……”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是贝克氏的曾祖姨娘。”
林奇走上前去，托着爱人的脸，他们几乎一样高，可“昆丁”低着头，都不敢去看爱人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林奇直言不讳：“你为了两个妹妹的家族，虽然身为魔女，依然动身去了圣城，忍受着火刑和圣言，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扛过了神击圣格，但你活了下来，只为拿一枚牧师金章，让族人在米特兰的土地上，在故乡有个庇护所，他们学习神术，过得安乐自在。”
“林……我……”她应着爱人的手，抬起头来，眼神闪烁不定。
“一个女人没法撑起门面，那你就扮成男人。改头换姓，成了昆丁?贝克。”林奇闭上眼，额头贴上爱人的眉心，“爱丽丝……爱丽丝……我想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
“艾丹公主出生时，她的母亲雪莉皇后毁了你要保护的东西，她灭了你满门。”
被道破真名的爱丽丝有口难言：“林……”
“那次清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你的族人，也许是雪莉皇后早早决定要隐瞒艾丹的真实性别，或许正因为是那头魔鬼种的白发叫雪莉王后如此敏感。你一时疏忽大意让族人死了个干净，他们是你的后辈，你二妹三妹最后的血脉，你一定很不好受。”
林奇紧紧抱住了爱丽丝小姐。
“但我知道的是……爱丽丝，你的所作所为很不对劲。”
“世上不存在没有缘由的爱与恨。”
“艾丹是你的仇人，你却自居霞风郡的子民，准备帮她。”
“艾丹需要一个神官，却没有将首要目标放在你身上，而是选了我。”
“艾丹和奥斯卡是死对头，你却放任我去帮助奥斯卡，只是嬉皮笑脸地开了个一百万花币的玩笑。”
“艾丹差些叫马里奥先生夺去性命，最初治好马里奥的却是你。”
“我也问过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却告诉我‘天上的流星，都是战士的眼泪。’我想当时哭的不应该是艾丹，也不是维哈，更不是马里奥先生，而是老师你。”
“那颗流星也不是马里奥，而是复仇心切的你，你是多么想夺去那个白毛丫头的性命啊……”
“爱丽丝小姐，你是个温柔到优柔寡断的家伙……”林奇感觉脸上带着“雪”融化成的雨露——爱人已在怀中泣不成声,“到了马里奥先生临死一刻，你依然在道歉，还带着我去给他扫墓，你知道，你在利用他，你心有不安。”
林奇正了正神色。
“爱丽丝小姐，我想问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
爱丽丝偏开了眼神，声音细不可闻：“别……别问。”
林奇依然毫不留情地问出了那句话。
“艾丹为了隐藏性别，必然要聘请一位神官来解决月事的问题，虽然她不能信任你昆丁?贝克，但对于她来说，我这个小虾米还值得信任，以那女人的气量，当初的我，她艾丹能随意掌握在手中拿捏，所以她必然会召我进王都，而你……爱丽丝小姐，你步步为营招招致命，一点点将爱情这枚钢钉敲进了我的身体里——
——所言托付终身，
——所说海誓山盟，
——所示白头偕老，
——所要百年家庭，
你……
真的爱我吗？”
爱丽丝的表情如遭雷噬，她推着林奇的肩，仿佛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在这神灵的双臂之前，在这颗冉冉生辉的太阳下暴露无遗。
“我……林……我……”
爱丽丝抱着双臂，想要从这“小娃娃”的怀里挣脱出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林奇：“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漫游仙境》中如此说，她遇见了兔子先生。】
林奇：“凯恩老师告诉我，每个神官都应当有一块怀表，它时时刻刻提示着神官，生命是有始有终的，总有一支生命的表针会停转。”
【兔子先生带着怀表，急切地告诉爱丽丝，宴会要迟到了！】
林奇伸出手去，从爱丽丝的神袍大袖中，拿出了那一块怀表，指针早就停了。
“我想你说的爱，依然带着复仇的怒火，想要通过我接近艾丹，接近那白发丫头，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林奇给表拧着发条，直到它重新开始工作，紧接着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钻进了兔子洞，看见了一个荒诞的，不讲逻辑的，毫无道理的世界。】
爱丽丝手足无措，她的脑袋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她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算到了，四百五十二岁的阅历让她变得聪明，变得睿智，变得算无遗策。
【可是……】
“林………我想……我想一开始只是由你的身份，接近艾丹……我就干完这最后一票……我得去讨个公道……天大地大我哪儿不能去？我……我本想着事情能圆圆满满的解决……反正也是孤身一人，如果不去做的话……我没法面对在冥河另一头哀嚎痛哭的姐妹们，我………”爱丽丝开始语无伦次。
林奇微微颌首：“我想我还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对……”爱丽丝小姐一遍又一遍理着发丝，她觉得这么做能让心情平复下来，可越是理，心越是乱。“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会真的看上你……”
【她的少女心埋了四百三十年，挖出来时千疮百孔，可那小家伙灵魂里透出来的光叫它重新跳了起来。】
“我也有家人，爱丽丝,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开心。”林奇觉得，男女主的剧本终于拿对了一次，他的内心安宁又平和。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
爱丽丝脸上挂着泪，突然像是让攻城锤狠狠撞了一下脑袋，她懵了那么一会，两眼睁得大大的，却在顷刻间泪如雨下，她看见那个男孩……不，男人！
那个男人正张开双臂，一副索求拥抱的样子。
爱丽丝小姐狠狠扑进了林奇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林奇轻声呢喃着：“老师，我爱你，我想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缺点有一万个，但是它就一点好……它爱你。”
“如果想做的话，就放手去做。”
“如果想笑的话，就一定得笑到舒心。”
“如果想哭的话……”
爱丽丝像个小孩子，把鼻涕眼泪都擦在那件光神衣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林……”
她当初第一眼看见小薇薇安对林奇亲昵的“老林”称呼时，还觉得奇怪，因为林奇这小娃娃怎么能是别人的长辈呢？用“老”来称呼多奇怪呀？他不就应该永远都是个小笨蛋吗？
现在……
她内心泛起一股莫名酸意，是对小薇薇安那丫头不假思索就能想着依靠“老林”时，那份心安理得的酸。
“对不起…………老林……对不起……”
她觉得老林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颗上了年头，堪称奇迹的参天大树幽深古林，能给她遮风避雨。
“爱丽丝，我想时间不多。”林奇坦言，看着那辆富贵人家的马车驶到面前。
从马车上下来个银甲红袍，气度翩翩的少年。
那正是艾丹，就像是爱丽丝瞒着他，偷偷叫来的一样。
艾丹大步流星朝石桥这头来了。
“我希望你能放下这段仇恨，亚蒙大神说过，暴力只会滋生暴力，仇恨只会养育仇恨，错不在艾丹公主，在她的母亲，在她的血脉，在她那头白发里，也在米特兰的血统论中。”林奇轻抚着爱人的发丝，他感觉爱丽丝害怕极了，身子止不住地抖着，比起他来说，可能爱丽丝更像一只兔子。
“喂喂喂！林奇卿！”艾丹故意涨红了脸，扯着大嗓门，扮作男人吼出来句子：“你怎么到了娘娘腔的地盘！”
娘娘腔显然是四王子对六弟的蔑称，不过谁能想到这个没事儿抽烟喝酒逛窑子的四王子才是个真娘们。
话里也有质问之意，艾丹来的这么匆忙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王上批了财政所递来的六王子文书，她感觉到了危机。
其二，她大姨妈来了。
从她特地画过妆的脸来看，那红润的气色里依是一张血气全失的脸，可能还因为月事期间饮酒过度，闹出了伤风，能闻见浓烈的草药味道。
“我与六王子商谈过米特兰南布防剿匪的事宜，能认识我这个朋友，他很开心。”林奇的回答四平八稳，特地将爱丽丝抱在怀里，往身侧偏，护住了爱人的半个身子，一手放了下来，左身正架，随时准备迎接那口伊丽莎白刺剑。
艾丹眼神一变，目光在林奇身前身后游离不定，内心不知道在酿着什么坏水。
“你们聊得开心吗？”
林奇：“六王子很开心，我很不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艾丹喜形于色，捧腹大笑起来，“那就好！那是大好事！跟我干吧！林奇卿！”
林奇：“艾丹殿下，我想您和六王子殿下一样，会错了意。”
艾丹两眼如狐，微微歪着脑袋倾身而来，他往前一步，林奇就揽着爱丽丝退后一步。
“你……说我和那蠢蛋一样？”艾丹的脸色阴森可怖，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侮辱人的话。“我和那个优柔寡断无德无才——傲到只能拿着他更蠢的傻儿子来炫耀生殖能力的棕毛蠢蛋——是一样的？”
林奇的语气冷若冰霜：“至少在会错意上，你们一样。”
“放屁！”艾丹怒意盎然，尖锐的公鸭嗓甚至爆出了女声：“你他妈在放惊天狗屁！林奇……我不知道那蠢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又给他出了什么阴招！老家伙今天居然在他递的文件上印了王权章……我想老家伙一定是疯了，直到我跑到这座又硬又冷的铁卫城来，看见那份文件我才明白！看到羊皮纸上鬼画符一样的米特兰语我才清楚！听见老家伙嘴里那个‘年轻人’我才晓得！这一定是你林奇干的好事！”
林奇：“我想您应该是一位英明的君王，我告诉六王子，他不是您的对手。”
艾丹听了这话极为受用。
“没错！你早有觉悟！”
林奇：“但这与我无关。”
“你！”艾丹怒目圆睁，咄咄逼人：“你想逃？六线战事烽火连天！内政外务鸡飞狗跳！人人都想从米特兰身上撕下来一块肉！这时候你居然想逃？林奇！我告诉你！你要敢这么做，我会给你安个叛国罪！不光是你，你父亲，你的养女！你那群孤儿院里跑出来的娃娃！都得一个个排队上绞架！我是在威胁你！不是在谈生意！”
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一向是艾丹的风格，林奇对此心中有数。
“来试试看吧。艾丹。”
林奇嘴上挂着摄人心魄的笑，艾丹在那一刻觉得莫名心悸。
“来试试看。”
他这句“来试试看”说过无数次，只有这一次，是动了真怒。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尽管来试试看。”
“维哈！！！”艾丹怒不可遏，一声令下,“杀了这胆大包天的逆贼！”
从马车上翻身而下两三人，当中正是信天翁的新团长——亚当斯?维哈。
那人端着狼剑术的架，一纵一跃，跳到林奇身前，辨出林奇的身份时，维哈先生眼神微微一变。
“林,得罪。”
乓——
阔剑与铁拳碰撞时，劲风搅着护城河，掀开一道道波浪！
乒———
交手两合，维哈只觉双臂发麻，那个曾经瘦小的神官，如今已经强得不可思议了……
砰——————
“呕——”维哈两眼冒着金星，看着抵在下腹的刺拳，终觉不是对手——阔剑递出叫林奇拉着怀中女人下潜避过，狠狠还以一击！
艾丹抽出腰间细剑，骂道：“没用的狗东西！”
一气朝着维哈的脊梁刺去！要将维哈和林奇两人一气贯穿！
噗嗤！
血淌了下来。
林奇死死扣着刃口，刺剑由他掌心而入，穿出手背敲在拳套铁块上，再难入半分。
“不许对我的朋友出手……艾丹。”
嘭——
艾丹公主的小脸蛋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男人的拳头。
当她回过神来时，脸颊已经狠狠亲吻上了大地，她头疼欲裂，吐出断牙和血，依稀能看见林奇一脚踹飞了维哈，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不许对我的家人出手，臭婆娘……”
林奇目呲欲裂，两眼能冒出火来，拔出掌心的剑，就这么甩下了护城河。
嘭————
一击打的石桥裂开，裂隙如蛛网纹路。
艾丹看着尽在咫尺，捶于眼前的拳头，飞溅而出的石子划开了她的脸，她这才明白死亡离她有多近。
维哈先生捂着肚子，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叫林奇一拳捣在肠胃处，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林奇带着爱丽丝匆匆离开,留下几句……那是凯恩老师曾经对这傻学生说过的。
“看看你们的模样……”
“破破烂烂的……”
“天下第一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