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谋杀案
作者:仙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93

刚下到二楼,李国画迫不及待的问道:“两位专家怎么说?”

刘紫玉叹了一声,先看看丈夫,李青山拍拍儿子的肩膀:“他们估计,你爷爷受到某种刺激。”李国画不解其意:“什么刺激?”却见父母两人脸色齐变,心中一沉:莫非他们有事隐瞒?对,肯定是山庄发生变故。

“叮——”这时,李青山的手机响了,李青山连忙取机拨号:“沈队,你好…嗯,我是李青山…行,我马上就去。”

“有新的线条?”刘紫玉轻声问道。

“估计是。”李青山点点头,然后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他没说清楚,但我感到语气不一样,现在就走,见面再谈,有事联系你。”

李国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张的问道:“爸,妈,什么新线索?不要打哑迷。”

李青山夫妻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瞬间取得了默契,刘紫玉面色微黯:“国画,我们早就报警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李国画还是心脏一跳,神色剧变:“难道……爷爷真的被人谋害?”

“或许是,或许不是,暂时没有定论。”李青山似有犹豫,然后点了点头,好像下定决心,道:“国画,跟我走!”

“青山,你——”刘紫玉连忙阻止。

“小玉,不要考虑太多,国画已经成人,不再是小孩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让他参与,瞒是瞒不住的。”李青山大手一挥,语气很坚决,不容置疑的样子:“国画,我们去山庄。”

“青山,暂时不要让国画抛头露面。”刘紫玉一脸哀求。

在公司里,她是董事长,运筹帷幄,刚伐决断,说一不二,在这个家庭里,却是妻子、母亲,不想让独子陷入危险的境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李青山握了握妻子的手,柔声道:“休息去吧,好好睡一觉,不要累坏了。”

“嗯!”刘紫玉以前很自信,纵横商界,长袖善舞,几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公公出了这件事,完全超过普通常识,有一种无力施展的感觉,短短几天时间就觉心力交瘁,从未有过的软弱。

楼下有一个车队,五辆外表一模一样的越野车,李国画分不清哪一辆是黄度的。

黄度从最后第二辆下来,正欲打开后车门,李青山摆手道:“老黄,我来开,你到最前面领路,咱们去山庄。”

黄度明显一顿,面露讶色,但习惯性的不问原由,将钥匙递给李青山,自行钻入领头车。

李青山打开车门,对李国画说道:“你到副驾驶室,系安全带,不要开窗!”待爱子坐好,启动了车辆。

一看着架势,李国画哪还不明白,情况相当严重,甚至于威胁到全家人的生命,所以才搞这样的排场。

七月的盛夏,天亮得早,薄雾缭绕,四周的景色披上了一层轻纱,丝丝寒气在车内涌动,车队缓缓驶出别墅区,速度不算快。

出了医院,折向西南的山区,沿途的道路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与车辆,两侧的山丘连绵起伏。见父亲沉默不语,李国画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凶手是谁?”

李青山目不斜视:“不要急,听我讲!”他的心很乱得很,不知如何说起,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过了半晌才说道:“上个月初,山庄死了两位员工,四十多岁,死在同一屋的床上。”

李国画迅速接口:“谋杀?”

李青山苦涩一笑:“我员工每半年检查一次身体,他们的体格都不错,无病无伤,没有隐疾,也没有遗传病,现场门窗关闭,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经过法医的解剖,最后定为自然瘁死。”

李国画讶的一声:“与爷爷有点像。哦,不对,爷爷还活着。”

李青山叹了口气,默默的说道:“死一个倒没什么,关键是从那以后,每天夜里都死人,情况一模一样。”

李国画毛骨耸然,失声叫道:“鬼——”

这一声尖利刺耳,李青山全身一震,双手死死的抓住方向盘,脚下紧急刹车,幸好车队的司机训练有素,全部停了下来。

车中鸦雀无声,空气似乎凝结了,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氛,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李青山脸色惨白,眼中掩映不住的害怕,以往的镇静全然消失。

李国画的手心直冒汗,嗓子里好像被堵上了一般。

他想起了X大鬼楼,百年来不知死了多少人,仅仅这三年间,就有二十九个,其中有五个还是熟人,与山庄的情况非常相似,警方同样束手无策,难道真的有鬼作祟?否则没这么巧合?

这个“鬼”字一直压在李青山心里,始终不敢讲出口,爱子的突然尖叫,让隐隐若现、又压抑多时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顿时脸无人色,嘴唇咬得发紫。

父子俩都在山庄老宅呆过,苦修金玉骨,胆子比常人大,李国画更是在拳台上见惯了脑浆、鲜血,承受力还胜一筹,见父亲脸无人色,立知自己鲁莽失态,很快就强作镇静,故作大笑道:“什么鬼不鬼的?纯粹胡说八道,我就不信,世上真的有鬼,应该有人装神弄鬼。”

一席话豪气冲天,李青山长吐一口气,也大笑壮胆:“不亏是我的儿子,比老子强,哈哈,说得对,我就不信世上真有鬼,有鬼又怎么样?鬼还不是人变的?人比鬼可怕多了。”

他中途破身,停滞在铁骨境界,再无寸进,但功夫仍在,早年也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只是被连连怪事搅得心烦意躁,又找不到任何线索,一时间想歪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从古到今,世界各地都有传说,被称为灵异现象,其实,大部分是以讹传讹。”

见父亲平静了许多,李国画有一种成就感,努力做出很轻松的样子:“我看过一份资料,九成九自然现象,要么因愚昧无知,夸大其词,要么特别罕见,要么是心理作用,一时的错觉,另外属于人为因素,或故意或无意;极个别的很难解释,但决不是鬼魂,成千上万的科学家做过研究,至今没有发现一例,只能留给后人考察。”

“臭小子,行啊,不愧是大学生,一眼就看出是凶手作案。”李青山年轻时正逢动乱,只读到初中毕业,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爱子遇事沉稳,他当然开心。

李国画毫不谦虚:“强一点点,不算多。”

李青山笑骂一声:“看你美的,给你一个梯子,自己就想爬上天,翘尾巴了。”

“嘿嘿,上天不敢,入地没问题。”李国画嘻嘻哈哈,然后问道:“后来呢?”

李青山收敛笑容,变得神色严肃:“一次或许算意外,死到第二批时,警察就觉不得对劲,怀疑是谋杀案,暗地里派人到山庄蹲点,却一无所获,还是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

顿了顿,看了李国画一眼:“包括三名警察!”

李国画大吃一惊:“警察也死了?”

李青山神色凝重:“死了三个,夜间蹲点时。”

李国画眼皮直跳,这帮匪徒胆大包天,连警察也敢杀,真可谓亡命之徒,又想道:“爷爷已经修到玉骨,功夫冠绝天下,莫非那凶手厉害到极点,连爷爷也不是对手?”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超过爷爷。

李青山一声叹息,向后一仰,回忆案发经过:“起初警方重视不够,只派了十五名刑警,分别埋伏在各个角落,第二天夜间,其中一个在屋外的树丛里遇难,与员工一模一样,姿势自然,原地僵硬,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连枪也没拔,无伤痕,只是双眼瞪大,目光恐惧,脸上的肌肉扭曲,好像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突然被袭身亡,没有任何反抗的时间,三名警察潜在十几米外,也毫无察觉。”

李国画心里打了个哆嗦,胆子大,并不代表不害怕,这些人死得太古怪,任何人都会联想到鬼。

“警方吸取教训,增加人手,重新布置,以两人为一组,分上半夜、下半夜轮守,每十分钟交流一次,遇警立马相互支援,安排不可谓不严密,没想到又连死三名员工,防不胜防,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

李青山在心里暗示自己:“世上没有鬼,只是没找到死因。”想归想,还是忍不住声音颤抖,嘴唇发白:“上个月三十号,大概是凌晨一点半,有一组没了信息,其它小组连忙赶去,为时以晚,还是神秘死亡。”

沉吟片刻,李国画稍稍镇静下来:“到目前为止,总共死了几人?”

员工、警察神秘丧身,法医找不出死因,三位专家对爷爷的病情束手无策,可见此事怪异到极点,李国画心里发毛,刚才对鬼的分析产生动摇,暗道:“难不成真的有鬼?”

“十九个,其中包括三个警察,员工死亡过半。”李青山想为儿子做出表率,努力平息紊乱的心境,但无法做到完全镇定自若,笑比哭还难看,微抖的手摸出一包烟,打火机连点几下,勉强点上。

李国画看在眼里,心里难受,父亲基本不抽烟,现在却手指发黄,可见这些天的压力之大,外人很难想象。

李青山连吸几口烟,徐徐吐出烟圈,借此缓解情绪。

事件太古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虚,苦涩的说道:“警方一直在封锁消息,担心社会影响,老百姓人心惶惶,但是瞒不住山庄内部员工,份份传言闹鬼,全部吓坏了,剩下的纷纷辞职,那些警察也是人,同样害怕,上月底那两名警察一死,连夜就撤人。”

李国画火冒三丈,骂道:“一群胆小鬼,平时耀武扬威,关键时刻就跑了,孬种!”

李青山同样心怀不满,但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深通人情世故,违心的劝道:“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是凡胎肉身,当时确实很恐怖,任谁都害怕,情有可原。”

李国画冷哼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能与普通人比吗?到了战场上,士兵们明知必死无疑,还要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谁不是娘养的?干一行,就有一行的职业道德,否则趁早滚蛋。”

接着哦了一声,问道:“爷爷呢?他没走?”话音刚落,李国画又道:“老爷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打死也不会跑。”毕竟是生活在一起的祖孙,最了解老爷子的性格。

李青山深有感触:“你爷爷脾气太犟,警察劝了半天不管用,我与你妈就差跪下恳求,却无能为力。”狠狠的抽了几口烟,叹道:“唉,他呀,天天扛着大刀,说是要抓鬼。”

李国画心道:“这个倔老头,一辈子没怕过什么,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神仙来了也敢打。”想起病床上的爷爷,李国画又是黯然:“也就是说,出事的那几天,爷爷一个人留在山庄?”

车内烟雾弥漫,李国画摇下窗玻璃,打算通通风,李青山连忙阻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谨慎为好。”李国画诧异的看了他几眼,父亲神色慌乱,已经达到草木皆兵的地步,莫非凶手就藏在附近?

李青山两指掐掉烟火,顺手扔在烟缸里:“我与你妈不放心,每天上山,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但是你爷爷不理不睬,只要他认准的事,天王老子也劝不了,没办法,我每天早上开车探望。”他本来自恃功夫,想陪伴老父亲,可是被老爷子赶了出来。

长呼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位铁打的汉子,此时泪花闪烁:“国画,我对不起你爷爷。”

李国画不怪父亲,山庄已成鬼域,除了爷爷,没有谁敢靠近,小声安慰:“爸,不能怪你,你没有错,爷爷的脾气太坏。”暗中自问:“如果我在场,敢留在山庄吗?”

不知道,或许有爷爷在,天蹋下来也不怕。

李青山紧咬钢牙,使劲摇头,他从来不为自己找借口:“不,我有责任,我是胆小鬼,看到一个个员工死去,表情太诡异,就像传说中的厉鬼作祟,魂魄被勾走了,当时真的很害怕,到了晚上睡不着觉,一睡就做恶梦,想起熟悉的面孔,昨天还有说有笑,说没就没了,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去山庄,还不如一个九十九岁的老人。”

老爷子是心疼儿子,所以才将他赶出庄,出事之后,李青山一直在想,当时应该暗中潜入山庄,说不定能避免惨案发生。

这些天来,李青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心里充满了自责,更多的是惭愧,身为人子临阵脱逃,将一个百岁老人独自留在山庄,真可谓不孝之极。出事后,他在人前要保持冷静,谈笑自若,强装笑脸,对刘紫玉更是故作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宽厚的胸怀来安抚妻子,他是堂堂男子汉,关键时刻必须顶住这片天。

他的精神压力大太了,强撑到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李青山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的哭出声来:“爸,对不起,我是个没用儿子,总是让你失望。”

李国画理解父亲:“爸,你想得太多了。”

李青山的脸上满是泪水:“不,不,国画,你不懂,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早就伤透了你爷的心,很久之前,我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你妈,让你爷爷心灰意冷,他从来没原谅过我。”

李国画知道父亲所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李青山风华正茂。

奶奶死于难产,留下李青山这个独子,老爷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日夜督促练功,真正的望子成龙,李青山资质绝佳,也颇为争气,一心苦练功夫,金玉骨进展神速,比现在的李国画强得多,有望在四十岁前成就金骨。

不过,在他出生之前,家里多了一个刘紫玉,两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堪称青梅竹马,老爷子沉浸于修练、教导独子,一时疏忽大意,没考虑到年轻人的本性,久而久之,两个青年男女暗生情愫,血气方刚,冲动之下结为夫妻,老爷子差点气疯了,当场将他们赶出老宅。

夫妻俩无家可归,在外流浪了一年,直到第二年生下了李国画,才胆战心惊的回家请罪。

木已成舟,老爷子拿独子、儿媳没办法,只好将希望转移到孙子身上,也就造成了李国画十几年的地狱生涯,比李青山当年还要艰苦。

刘紫玉虽长在深山,却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精明能干,不甘寂寞,在外流浪期间恰逢国家政策大变,经济环境宽松,她凭借天才般的直觉,认为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回家没多久,暗自怂恿李青山外出赚钱。

李青山考虑到老爷子的感受,心里不敢走,却经不住妻子软磨硬泡,李国画刚一断奶,小夫妻俩将幼子仍给老爷子,一起出山发财。

对于这些事,老爷子嘴里不说,心里却凉到透点。

十年后,小夫妻衣锦还乡,老爷子连一个正眼也没有,始终冷冰冰的,沉默寡言,也不要他们一分钱,在深山种粮、种树、打猎、纺麻布,到海边晒盐,一切都是自食其力,除了孙子之外,甚至于不与外人交往。

作为唯一的儿子,李青山最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但是亲情与爱情难以两全,他选择了爱情,并竭尽了全力,试图取得老父的宽恕,无奈老爷子比毛坑里的石头还臭,他夹在中间,内心痛苦不堪。

老爷子遭遇不测,生死难测,李青山肠子都悔青了,此时才明白,他有可能永远失去老父,永远没有弥补父子间裂缝的机会。

父子心连心,李国画急道:“爸,你别太自责,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知道,爷爷早就原谅你与妈了,只是他老人家要面子,一直拉不下脸。”

“国画,我这辈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发了财也是问心无愧,没有做一件亏心事,唯一愧疚的就是你爷爷。”李青山趴在方向盘上,撕心裂肺的喊叫:“爸,我是个不孝子,我不是人。”

李国画紧搂崩溃的父亲:“爸,你别这样!”

李青山陷入悔恨不能自拔,死死的揪自己的头发,边哭边吼道:“我这一生对得起老婆,对得起儿子,对得起朋友,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老父亲啊,我的心很痛啊,可是没人理解我,别人看我风光,我却有苦没处诉,只能闷在心里,有时真想在爸前面以死谢罪,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死。”

李国画抓住他的手,大声道:“爸,我理解你,有儿子在你身边,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爷爷心里已经原谅你了,只是要面子,开不了口。”

李青山反抱着爱子,哭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稳定下来。

在爱子面前流泪,他有些不好意思,擦拭泪水重启越野车,不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是黄度的声音:“李总,路边有几具尸体,不好,他们穿警服,应该是警察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