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度出自名门，从小在老父亲的熏陶下，对武林掌故非常了解，见多识广，他笑道：“已经不错了，斩马刀法看似简单，其实威力极大，很难对付，你已经深得精髓，若是全力施展，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伸手接过长刀，手心微沉，讶道：“好重，有三十来斤吧？”

“三十三斤八两。”李国画颇为自豪，此刀有五年历史，打制者就是李国画自己，断断续续花费了大半年，当然，在老爷子的指点下。

“斩马刀，冲锋陷阵无往不利。”黄度长刀一挽，向前冲了十几步，刀光密集，显然也曾经练过，但与李国画稍有不同，受近代武林的影响，招式繁多，更注重攻防兼备，他摇头道：“你的刀法才属于原汁原味，防守差了些，但实战能力更强，杀气更重，我自愧不如。”

李国画开心道：“黄叔过奖了，呵呵，你能不能教我几招刀法？”

黄叔沉吟片刻，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教，黄家不练刀，我的刀法太普通，而且刀法在现代不实用，你练好自家的斩马刀足够。”手指一弹，发出“铛铛”的脆响，赞道：“百炼精钢，可惜没开刃，不过以你的臂力，斩石断木没问题。”归还了长刀，转身进洞：“去看看，那帮小崽子胆子太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国画拉上大门，拣起火把，跟在黄度后面：“他们的功夫好像还行，底子打得不错，只是没经过实战。”

黄度不屑道：“现在的退伍兵，没吃过枪子，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在他这样的老兵看来，没上过战场不叫兵，只有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士兵。

李国画笑道：“你的要求太高了吧？呵呵，十几年没打仗，老兵就剩你们这一批了。回去后，你加把劲，狠狠的给他们操练。”

接近秘道尽头，正要关闭最后一道闸门，“叭叭——”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还有惨叫声，黄度大吃一惊，将李国画推回几米：“不好，凶手，国画，你快回东厢，逃一个是一个。”

李国画飞快的拔出手枪，大步上前：“不，要死死在一起。”

黄度使劲拉门，厉声大叫：“闭嘴，快滚，拉上闸，去平台，实在不行跳海，逃命要紧，不要让你父母伤心，想想你爷爷，给我们报仇，不要让我死不瞑目。”门强行关上。

“黄叔——”李国画拍打闸门，泪如雨下，他不甘心让黄度单独赴死，但他也明白黄度的意思。

既然被凶手盯上，那些保镖一个也跑不掉，黄度是典型的军人性格，具有强烈的职责感，任何时候都不能抛弃战友、下属，绝不会临阵脱逃，李国画的身份不一样，作为被保护对象，有资格、也应该逃跑。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青山是生死大哥，恩重如山，黄度受托，不惜身死来掩护李国画脱身，这是他的天然使命，一旦李国画葬身于此，他真的死不瞑目。

“黄叔，您放心，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李国画咬咬牙拴上闸，扭头就跑，边走边关门拉闸，一直跑到北面的平台。

火把一闪即熄，不知何时，天上乌云滚滚，覆盖了那些残星，东方的亮色也莫名不见，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呼啸的海风、咆哮的海浪声，似乎在预示大难来临。

在这平台上度过了很多黑夜，从来没这么恐惧过，也从来没觉得如此寒冷，李国画的心脏剧跳，全身毛孔倒竖，直觉告诉他，凶手就在身边，一双阴森的眼睛在某个角落窥视，谁时都会扑上来。

“出来，王八蛋，有种的出来！”李国画长刀对天，大声怒吼：“老子不怕死，来啊，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东西，有种的出来较量，老子等着你，看你的爪利，还是我的刀快。”

深吸一口气，单手握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锋横在头顶，一种熟悉的感觉充满全身，那是一股力量，一往无前的勇气，拳台上养成的血性，刚才的害怕烟消云散，只剩下愤怒，凌厉的眼神不断扫描，所有的感观全部调动起来。

凶手的功夫神奇莫测，连玉骨境界的爷爷也无反抗之力，仅凭五十九响铁骨，绝对是天壤之别，今天在劫难逃，但李国画不甘心，不想冤死在这里，即便死也要奋起反击，绝不会束手就擒。

跳海不是办法，悬崖绝壁下是大片的暗礁，白天露出水面，夜里藏于水下，跳下去就死，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待，希望奇迹发生，与前几案一样，凶手杀人后远遁，不会在四处寻找目标。

李国画眼珠巨瞪，头发竖起，杀气达到平生极限，一股热流在体内运转，前所未有的清晰，似乎是杀气凝结成实质，他自己没察觉到，全副精神感应外界。

“狗杂种，老子在此！”厉叫声穿透夜幕，一遍又一遍，震耳欲聋，撕心裂腑，在平台山来回震荡，突然，一道黑色闪电从空中扑下，李国画提前感应到杀气，但闪电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根本来不及舞刀反击，甚至于没时间叫喊，只觉嗓子疼痛难当，“铛——”斩马刀脱手，整个人被一个物体压倒，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胳膊、大腿也疼到极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脑袋很清醒，凶手扑在自己身上，牙尖爪利，已经撕破嗓门，普通人立刻毙命，那些警察就这样死的，甚至于不及呼叫报警。

幸亏练了金玉骨，铜皮铁骨、肌肉粗糙，一般刀剑也难以深入，凶手的牙齿迟缓了一下，李国画忍痛曲腕，不顾利爪撕破皮肤，枪手对准自己的胸口部位，“叭叭叭”连开数枪。

“嗷！”凶手发出凄惨的哀鸣，高亢之极，震撼人心，估计子弹正中要害，劲头一软，松开了李国画。

李国画欣喜若狂，什么也顾不上了，扔下手枪，毫不迟疑的抱起凶手，张嘴就咬，他的牙齿不是一般的尖利，凶性发作之下，力量比平时大了几倍，一口咬破皮肤，大股的血液咽入肚子里，凉飕飕的，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竟敢来惹老子，老子就吃了你，我要为爷爷报仇，为黄叔报仇，为所有无辜的生命报仇。”

不知喝了多少口，一个软软的异物喷入嘴内，使劲咽下肚子，李国画方才精疲力竭，松手平躺在地上，急促喘息。

风愈大，浪在吼，李国画全身冰冷，猛的打了个冷颤：“凶手已经毙命，应该安全了，赶快去看看黄叔。”

他一个鲤鱼打挺，孰料只起身一半，“扑通”一声仰倒，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几处伤口疼痛更加厉害，几乎是死去活来，特别是嗓子，好像被割断了似的，肚子里也喝了太多的血，鼓鼓的有些难受。

“黄叔，你不能出事，老天保佑。”李国画咬紧牙关向前爬，接触到凶手的尸体，发觉尸体没有衣服，出奇的滑腻，覆盖着细密的鳞，犹如一张蛇皮，心中一惊：“不是人？难道是野兽？”

黑暗中摸索，外貌很是怪奇，长长的，大概是失血过多，摸上去瘪瘪的，满手粘液，有四根粗腿，头上有尖尖的独角，嘴巴突兀，上下各有两排尖锐的牙齿，其中四颗虎牙稍长一点。

李国画隐有所悟，第一次杀警察的是人，具有绝世功夫，后来都是动物作案，不知是什么样的怪兽，厉害到极点，应该是那人豢养的宠物，用来干扰、调动警察，所以伤痕才那么奇特。

“先不管它，看看黄叔。”李国画再次摸索，摸到长刀，支撑着站了起来，却晃了几晃，头昏脑涨，肚子里不知什么在翻滚，如入冰窖，血液、内脏似乎冻僵了，不单没往前走，反而踉踉跄跄的后退，全凭长刀支持不倒。

连退十几米，正好退到石墩上，向后一仰，长刀脱手，后脑勺撞到了什么东西，疼得叫出声来，双手挥舞间，抓到了老松树的枝叶，死拽住不放。

这时，一道阴风袭来，似有一股彻骨的寒气侵入李国画的脑门，李国画心知不妙，张嘴欲叫，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意识快速模糊，脑袋好像冻僵了，又像有什么东西在争夺，他拼命的集中精力抵抗，但无能为力。

突然，胸前出现一道火热的能量，宛如火山爆发，灼热的岩浆冲入体内，以闪电般的速度流向脑海，冷热相交，碰撞出万丈激流，李国画似觉脑内一轰，仿佛坠入了地狱，阴冷无边，每个细胞又在急剧膨胀，身体像鼓了气的皮球，下一刻就要爆炸，甚至于散发出强烈的黑光、红光。

在此生死关头，手心凭空冒出两道清流，如小溪孱孱，不温不火，却源源不断的汇入脑内，将冷热两股能量包裹起来，舒坦无比，身上的疼痛慢慢减缓，李国画只觉懒洋洋的，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