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人自危居乱世
作者:千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02

“玉儿。”

李君武在身后唤我。

“啊?”我愕然回身,面朝向他。他却挑眉指了指我手中的茶壶:“——水都流完了。”我低头一看,安十三的茶杯已满得不能再满,而茶水仍正从壶口不断往外流……

我赧然退后两步,唤杏儿道:“快擦擦。”安十三在后边暗笑起来,我狠剜他一眼,向他施以警告。

李君武唤我过去,爱怜地拉着我的手道:“可曾烫到?”我摇摇头,难为情地抽了抽手。但他忽地抓紧了我,不让我把手抽出来,还没事人儿似的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太后这两日问起你呢,说胭脂都快没了,也不见你给她送去……”

我不由一怔,一向举止得体的李君武在外人面前何时有过这样亲昵过份的行为?于是尴尬地撇了撇头,偷偷瞧了瞧杏儿和安十三,——安十三倒还好,仍然只是垂着眼皮喝着毛尖,脑袋连晃都没晃一下,杏儿却不行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地瞧着我和李君武,脸上也红了!

我低声道:“皇上!快放开……”

李君武笑了笑,放开了手,却又暖昧地替我拂了拂额前散落的长发,弄得我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安十三忽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玉儿,我先走了。”我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也没太在意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当下就道:“那好,我这里……我就不送了,让杏儿送送你吧。杏儿——”

“不必了。”他走过我身边时摆了摆手,停步道:“来日方长。”又朝李君武拱手:“后会有期!”

李君武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时眼中隐约闪过一道精光,“……慢走。”

安十三邪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步出了门槛。

我忐忑不安地回转身子。瞄了瞄李君武地神色。他正定定地瞅着安十三消失地方向。脸上阴晴不定。我强笑道:“九哥哥。今日下朝得早……”

“你怎么认识他地?”李君武打断我地话。凝神问道。我本已放下地心又因他地话而提了起来。但是又不能不答。便仍咬着牙道:“他……是大哥地朋友。”

“是么?”他皱眉瞧着我。“看起来跟你很熟。”我佯嗔道:“那你是不是怀疑我撒谎嘛?”“不是。”“那是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道:“这个人看起来很不简单。朕是担心你——”我笑道:“他又不吃人。有什么好担心地?再说他只是坐坐就走了。”他站起来。若有所思地踱了两圈。而后道:“你一个人在这府里。还是小心些好。否则朕不放心。”

我爱娇地偎上他地胳膊。说道:“知道九哥哥最疼玉儿了……”他刮了刮我地鼻子。也笑了笑。“知道朕今日为什么来吗?”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

“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上官大人七七那天,朝中百官会随朕来吊唁,仍以丞相之礼相待——这也算朕对上官略表的一点歉意吧,虽算不了什么,但暂时也只能如此。朕这么做,玉儿你可满意?”

他探询地看着我,我心头略有些涩意,但面上仍平静地道:“皇上对上官家的恩情,玉儿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呢?玉儿代爹爹谢过皇上了!”说着,向他拜了一拜。

他搀我起来,在我耳畔柔声低语:“玉儿真是朕的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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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深秋,天气就寒凉起来,近几日更是冰雨瀮瀮,满目一片萧瑟景象。

我因为前日半夜里被丫头们唤起来着了凉,这两日都呆在房里,没怎么出门。这个时候正敞着窗子喝茶,流烟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小姐,这方子林大夫看了,他说要改……”我不耐地一挥手:“改什么改,连个保胎药都开不出的大夫,还改什么方子?!”

流烟低眉不语,我缓了语气道:“照抓吧!跟林大夫说,这方子要出了事,我来负责。”流烟答应着出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小姐,您还是吃些药吧,别因为杏儿那丫头把自己都给累病了。”

“行了,——快去吧。”我含糊地道。前天夜里,杏儿起来解手,在廊下不小心被雨水滑得跌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差点毙命,当时吓得全府上下都出动了,我也没闲着,被流烟一唤醒就连衣也没披地在房里照应,结果着了凉,如今两日都过去了,还浑身无力,头也痛得很。

“着了凉还坐在风里……”萝逸悄悄进来,低声嘟囔着要把窗子关了。我微一伸手:“别关,就敞着吧。”她讶异地一回头:“您没睡着呀?”我抱着蚕丝被,缩在躺椅里挪了挪身子,她走过来替我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早上都没吃,这会儿可饿了?”我摇摇头,随口问道:“外头如今怎么样了?”

萝逸蹙眉:“说杏儿吗?已经好多了,正在屋里歇着呢!”我闭了闭眼,“我是说外面,——街上,可听到什么消息?”“哦,有啊!”她停下收拾东西的手,说道:“外头这几日很不平静,不停有闹事的。昨日西城门处有人被杀,死的人是京兆尹刘德明的儿子,听说是被一帮外来的难民给杀了的,如今凶手已经逃匿。”

“哦?为什么被杀?”

“据说是刘家少爷仗势欺人,那帮流寇看不过眼,加上大概对当官的心存不满,所以就群起而攻之,混乱中把他给杀了。”

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世道是眼见着就乱起来了!”

“可不是!”萝逸也叹道,“除了这个,还有呢,前些日子,城东一个财主家的小姐走亲戚回来,在半路上被人给劫了,那小姐失了身,当场就在树林里上了吊。还有些被打家劫舍的,欺男霸女的,多得不得了呢!如今外头各府的小姐们,也都不敢轻易出门了,就怕遇上个意外什么的。——不过,这两天奴婢倒听到个消息,据说前方已经停战了,两国正在商议和解的事情呢!”

“和解?”我担忧地皱起了眉,“是谁提出要和解?”

“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了。只是昨日去买针线的时候,听那些人在说,东欧国已经派了使臣过来了,这几日正在跟皇上谈判呢!”

“哦……”

说着说着,我的头又疼了起来,揉了揉额穴,让萝逸拿来几颗药服了下去。“小姐,要不您去里屋歇会儿吧,总坐在这里吹风可不好!”“不妨。”我摆了摆手,“你去瞧瞧流烟回来了没?”

可等她刚一转身,我又想起来:“这几日怎么不见骄阳?”萝逸道:“郡主好像去甘兰苑了。”“又去了?!”“嗯。祈王爷因为染上重病,搬去了甘兰苑皇家山庄休养,郡主这几日都过去了呢。不过——”“不过什么?”我抬头望着她。“不过昨日奴婢倒发现件奇怪的事……”

“说说。”

“昨日也是买针线的路上,奴婢快走到祈王府的时候,忽然发现李尚书一个人身着便衣出了府。”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她急道:“您听奴婢说完嘛——李尚书独自出了府以后,走在我前方不远处,我以为他只是出来散散步,谁知道走到一条小巷子前,他忽然停步望了望左右,一转身飞快地进了巷中的一个小院子里,看起来还很熟悉的样子,一进去就把门给关上了。”

我边听边坐直了身子,“你真的确定是李尚书?”

“那还有假?”她噘着嘴道:“奴婢又不是才认识他。因为天色将黑,赶着回来,也就没多留意了。”

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

“别的……哦,对了,范大哥的飞凤楼昨天被人闹事,有人在那里打架,结果被外出回来的范大哥正好赶上,把他们一个个教训了一顿!”萝逸一脸得意地,仿佛教训别人的是她自己。

范颐也回来了?我眼神闪了闪,唇角扬起些许弧度来。

“小姐,药抓回来了。”流烟拎着几个纸包进来。我打开来看了看,然后又交给她道:“让五儿拿去熬吧,先歇会儿,你们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