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母妃的脸。

她也曾是个温润的美人，但已经不再青春年少了，近四十岁的年纪，足以让她的眼角布满细细的皱纹，即使养尊处优，也无法遏制她眼中黯然的神色，我有的时候觉得，母妃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也许就是与父皇厮守终身，可是有的时候，我却觉得她并不快乐。

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也能快乐吗？

看着我失神的模样，母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道：“无郁，你要好好的想一想。母妃不会勉强你，母妃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低头不语，她也知道我心里的交战都多激烈，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等到母妃走后，我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很久，还是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坚持下了床，让人把我送到了御书房外。

这件事，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和父皇说清楚！

可是，刚刚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了父皇充满威严的微怒的声音：“哼，秦绍飞微服来到我国，你们不知道；他在孟京出现，你们不知道；如今他受伤，你们倒禀报上来了？若是他今天在我南国境内遭遇不测，你们报是不报？！”

“皇上，微臣知罪，请皇上恕罪！”

我在门外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秦绍飞，已经到了孟京？而且还受了伤？！他这样亲身前来，难道说我和他的婚事，他是志在必得？

我的喘息声稍微一重，里面立刻传来父皇的声音：“谁在外面？！”

门被哐啷一声打开了，里面除了父皇，还有京畿统领，一见到我急忙跪下：“参见如意公主。”

我抬起头，看着坐在正前方的我的父皇。

他的年纪不轻了，与母妃同岁，却看起来更加苍老一些，但仍旧威严如佛，当他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朝着我一看，立刻有一种灵魂都被刺穿的感觉，我一瘸一拐的走进去，跪下拜道：“儿臣如意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父皇挥了挥手，周围的人都立刻退下了，他这才说道：“怎么受伤了？”

“儿臣，一时不小心。”

“不小心？”他的话语中已经带着几分尖利的口吻，冷哼了一声，也不理我，顺手拿起案上的卷宗翻看了几页，也不叫我起来，跪在地上久了，那坚硬的地板传来的冰冷的寒气刺入膝盖，隐隐有些发疼，感觉到我在咬牙，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意，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胡闹下去不是正理。你来御书房，必然是知道东国二皇子已经向朕提亲了。朕知道你心比天高，若没有十分的人才你也不会多看一眼。听闻秦绍飞为人谦和谨慎，文才过人，也只有这个文孟郎才能配得上你。所以――”

“父皇！”我大声的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一时也有些惊讶的，低头看着我，我的四肢都冷得哆嗦，牙齿也打颤，说道：“父皇，您唯有儿臣一脉血缘，若是儿臣出嫁，父皇后继无人，百年之后，南国该交由何人之手？”

“后继无人”这四个字无疑是在父皇的心上扎了一针，我看到他平静无波的眼中也爆出了针尖般的刺，用力的看着我，我是让他又想起了那不堪的往事，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冷静了下来，说道：“这个朕自有打算，你若出嫁，那秦绍飞乃是东国的二皇子，皇室宗祠自然不用他来继承，你若能生下麟儿，那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他，宁肯让我的儿子，他的外孙来继承帝业，也不肯将这个国家交给我，他明明知道这些年来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在努力，哪怕骑马颠得整个人瘫软在床，哪怕彻夜不眠的读书，也丝毫不肯懈怠，而他，轻轻的一句话，便将我过去所有的努力统统抹煞。

我咬了咬牙，固执的道：“儿臣，不嫁！”

整个御书房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瞬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我的呼吸声和一声比一声更响的心跳，我什么都听不见。

坐在正前方的我的父皇，不知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我，可我感觉，那目光好像两把利剑，要将我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