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过了不知多久，耳边响起了父皇不温不火的声音，依旧是冷漠的，但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这些年来你胡闹，朕由着你；独孤战数次提亲被你回绝，朕也没有勉强你；可如今他大权在握，重兵集结于国境，若他挥军南下，战事一起，南国地小人稀，如何与强大的西国对抗？若你不与东国的二皇子联姻，你是要看着这大好河山被敌国吞噬吗？”

我的身子一冷，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父皇，儿臣的婚事，就是您的筹码么？”

话音一落便听“砰”的一声闷响，父皇重重的一掌拍在案上，震得上面的墨砚都跳了起来，他起身怒目看着我：“混账！”

“儿臣知罪。”我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手背，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睫毛的顶端低落下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在这样的乱世中，任何女子的悲哀，都是细微的，无声的。

父皇似乎余怒未消，声音在这宽阔而空荡的房间内回响着，几乎将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这件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今夜你与那东国二皇子相见，朕就会宣布你们的婚事！你下去给朕想清楚，退下！”

出门的时候，虽然有人在外面扶着我，但我还是一头栽了下去，手掌在粗糙的石面上一擦，便是一大片伤痕，而我趴在地上，一时竟愣愣的不知动弹。

“公主！公主！”两边的侍从立刻急了，上前来扶起我：“小的们立刻给公主传太医！”

“不必了，”我勉强站直了身子，淡淡的一挥手：“送我去李太傅的暖春堂。”

“是，是！”

坐在藤椅上微微有些颠簸，人好像在海上一般找不到自己可以落脚立足的方向，我恍恍惚惚的看着周围，明明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可入目却觉得那么陌生，一直等到了暖春堂，他们扶着我走进了那充满药香和暖意的屋子，才稍稍的回过神来。

一进屋，便看见昨夜那被我救回来的伤者躺在床上，洗干净的身上已经换了白色的绸缎衣服，整张溃烂的脸也被面部厚厚的裹上，只露出鼻子出气。

另一头的小屋里，青风师姐正守着小炉子用蕉叶扇扇风，回头一看见我，立刻迎上前来行礼：“见过如意公主。”

我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来，看了看四周：“老师呢？”

“他出宫去采药了。”

“采药？”我有些疑惑，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药物是宫中的御药房没有的，竟然要他出宫去采药，我回头看了看那床上还在沉睡的伤者：“是为了他？”

“嗯。他的伤很严重，而且有许多脏的东西浸入肌里，附骨成毒。老师说了，若不用非常之法，只怕难以治愈。”

“非常之法？什么意思？”

青风看了我一眼：“老师说，唯一的办法，是刮骨疗毒，而他的整张脸已经溃烂，所以刮骨之后，需要再给他做一张脸。”

刮骨疗毒，撕肉重塑，这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的治疗之法，没想到如今老师竟然要用这些方法给他做一张脸，我急忙道：“那，会做成什么样子？还能做回他原来的样子么？”

青风摇了摇头：“老师没有告诉我。不过这人现在毒已入骨，在治好之前是醒不过来，没有时间去查他之前到底长什么样子。我看老师的意思，是给他做一张新的脸，但具体是像什么样，老师没有说过，可我看他已经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老师已经决定了？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回头看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人，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羡慕的感觉。

换一张脸，是不是就好像可以换一个人生，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抛去忘记，从头再来过？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我――

“紫电？”我无意识的将这些话说出了口，青风听见，立刻叫我：“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勉强笑了笑，敷衍道：“没有，我只是顺口说说而已。师姐，我先走了。”

青风师姐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一直送我到大门口，问道：“紫电，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