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椒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48

原来李俞闭关之中,至七月朔,忽有八百里加急信件送来,兵部不敢怠慢,即刻入宫,太宗宣。少顷,兵部尚书李?拜于丹墀下,太宗道:“未知李爱卿所为何事?”李?道:“今有齐王李佑,暴虐凶顽,遣属下燕弘亮,悍然射杀长史权万纪,起兵谋反,目无纲常,宜速伐之!”奉上急报,太宗览毕,大怒。乃命兵部尚书李?、刑部尚书刘德威起兵十万讨伐。至七月望,乃定。李佑为兵曹参军杜行敏所掠取,解至长安,太宗贬其为庶人,赐死。是役处亮亦在李?帐下效力,斩杀数人,太宗甚喜,曰:虎父无犬子,擢为宣节校尉。

承乾听得齐王谋反,大喜,谓之纥干承基曰:“东宫西墙,距太极宫止二十步,吾等应顺势而为!”承基然其说。当下承乾一壁厢遣承基携重金联络江湖死士;一壁厢遣心腹小太监打听宫中情况;一壁厢联络汉王李元昌、陈国公侯君集、杜如晦之子杜荷,长广公主之子赵节等人,阴谋发动御林军叛变;一壁厢网罗高人异士,又遣卢公公请李俞上仙。卢公公至陶然居,却听得李俞闭关,只得回报,太子闻之,心中转忧。

却说有一景教,发源于西牛贺洲一国,曰东罗马帝国。创始人聂斯脱里,曾为坦丁堡主教,主张神人“二性二位”,因故被视为异端,逃至波斯,乃创景教。贞观十二年,教中**王阿罗本携二十一人入长安,于义宁坊中立教,曰波斯寺。

阿罗本法王野心勃勃,欲弘扬教义,光大门楣。修光明安乐经,法力精深。太子闻之,遣人往说,两人一拍即合,太子同意即位后准景教诸州大建佛寺,广收信徒。因与阿罗本密密约定,届时袭入太极宫云云。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齐王李佑反,府中抄出往来信件,中有一人乃太子府中护卫统领纥干承基。当下承基被押在大理寺狱中,按律当死。承基此人,阳勇阴懦,伪忠实奸。及将临刑,大惧。四月初,承基上书告太子谋反。太宗震怒,因此大肆牵连,诸人皆下狱。未几,余人皆斩,诛连九族。太宗又命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特进萧?、兵部尚书李?等人共审太子谋反一事。

承乾乃命卢公公四处打点,又央长孙无忌看顾母亲情面,美言一二。长孙无忌前些日因魏王府事件正心下不愉,哪里肯助?卢公公此时如热锅蚂蚁,焦虑不安,四处求助。只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诸府见太子遭难,又见此事触及陛下逆鳞,哪里肯应,只不接见。卢公公又数至李俞府,却不见其出关。虽知事已如此,李俞出手亦无补,然病急乱投医,亦是无奈之举。

却说紫馨扶着李俞入了厅,李俞便歉然道:“闭关初出,偶染小恙,累公公久候了。”卢公公见了李俞,当即跪下,泣道:“万望上仙看在昔日情份上,救少主一救!”便要叩头。

李俞忙上前扶着,道:“公公这是做甚?太子殿下与小可有旧,自当竭力相救。”卢公公道:“上仙高义,奴婢当来世做牛做马相报!”李俞扶起卢公公,请他坐下。这才问起事发经过。

卢公公备细说了,又咬牙切齿道:“叵耐纥干承基这厮,忘恩负义,狗彘不如,反噬主人。奴婢恨不能生啖其肉。”李俞沉吟道:“此事惊动皇上,倒是有些难处。小可自当尽力,只是成与不成,亦不能保证。公公且去其它诸府打点,数管齐下,或能幸免。”

卢公公苦笑道:“如今诸府中人视我如瘟疫,哪肯相见。止有上仙隆恩厚义,并不相避,果真患难见真情。”李俞道:“公公谬赞了。此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矣。”

又叙了会话,卢公公见李俞气虚神怠,忙起身告辞。李俞便要相送,公公急请李俞留步,自去了。紫馨心疼的扶着李俞入屋,又道:“身子没好,相公何必揽事上身。”李俞道:“此乃修行人之历练,不可辞耳。”

入屋躺下,夏荷又端来银耳莲子羹,紫馨接着,轻轻吹了,喂他食了一碗,李俞轻轻摇头,便用丝巾擦了嘴。李俞见紫馨眼带血丝,心疼道:“傻丫头,看你也瘦了。快快躺下歇息。”紫馨不肯,因陪着他说了会话。

李俞想起一事,立起身来,轻运法力,虽有些许疼痛,却无大碍了。取出数百瓶丹药,一一与紫馨说明用法,紫馨记下。当下李俞自服了一粒风水混元丹,紫馨服了一粒金香玉,一粒回春丹。紫馨便掩了房门,吩咐春桃夏荷看守,两人各自盘腿运功炼化药力不题。

初更时分,两人从入定中醒来。李俞只觉全身舒爽,阵疼消除。不知何故,内视金丹却比往常颜色更为纯正,他只得归于破而后立。紫馨却有所不同,金丹初成倒在其次,全身光彩照人,头发乌黑可鉴,更有一番羞人答答的妙处,**二次发育,那牝却微微收缩,仿似处子。

两人出了房,春桃夏荷见了,不觉一呆。夏荷胆大包天,便道:“噫!这是谁家小妹妹,怎么跑到夫人房中了?”李俞并未留心,听她这么一说,望过去,亦笑道:“果然比往常有些不同!往常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见生慕,如今似月中嫦娥转世,不可亵渎。”

紫馨啐了一口,道:“油嘴滑舌!”又对夏荷道:“还不去端汤传膳!小丫头想吃家法么,没点规矩!”心下却是喜滋滋的。原来紫馨年已三十有一,时时揽镜,但觉韶华易逝,颜色日衰。大抵聪明之人想事愈易钻牛角尖。她因此见紫蔷紫薇绝色年少,便有些自卑。又恐少爷移情别恋,时时把话试他。故面上有大妇风范,其实心中常忧。今番见少爷对她专门闭关炼丹,又大赠元阳,兼貌已回春,不由得心情大佳。

不一时,夏荷端来热汤,两人洗梳。紫馨便对着镜中人儿仔细端详,愈看愈喜,但觉容貌比自己二八年华之时尚多了几分娇媚,肤色较豆寇之初还胜了几分白?。梳洗毕,又忍不住回头再望。李俞见她如此,心中暗笑:果然女人视容颜如性命,此言诚不我欺。难怪诸多女妖采阳补阴,亦为此故耳。

李俞便道:“不好!不好!”紫馨闻言,大是紧张,左右端详了一番,未见身上哪里不妥,便问:“相公,哪里不好?”李俞笑道:“照你这般年青下去,以后别人见了我们,只以为是爹爹带女儿,可怎生是好?”紫馨才知他调笑,嗔道:“相公……”

两人闹了一番,出厅用膳。紫蔷紫薇海燕等人见了紫馨容貌,俱讶然失色。以前紫馨容貌只是中上,只可称清秀,如今却是肤若凝脂,鬓似堆鸦,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众人只以为是丹药和功法作用,哪里想到李俞二成元气已在紫馨体内?当下各人暗下决心,勇猛精进。紫馨见众人欣羡,心中愈喜。

席间紫馨倒是想起一事,道:“于家娘子前些日子来说,少爷与的那些甚么番椒已结了果。于家小子和雪儿不知,只以为是好吃物事,一人摘了一个放进嘴里,辣得直呼爹叫娘,垂涎三尺。”李俞忙于炼丹,倒是早忘了此事,听她说起,便道:“此果可是妙物。明日唤于家娘子摘些来,我自有用处。”

膳毕。诸夫人自回。小婢们服侍熨帖,方自用些残羹冷汁。李俞想起太子之事,心下无计。便问紫馨:“此事如何是好?”紫馨道:“此事其实甚易。只是需一人耳。”李俞已知紫馨有计,便问:“计将安出?”

紫馨便道:“杀与不杀,无关大局,独在陛下一人耳。如今余党皆已伏诛,独留太子,陛下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此乃顺水人情,如何不取?如今只需一人上达天听,堵人口实,陛下便可顺水推舟,事偕矣!”李俞见紫馨如同亲眼目睹,哪不信服?便道:“明日我需亲去大理寺一趟,相机而动,方是正理。”

两人又说了会话,计较已定。李俞身子方好,淫心又起。便问道:“你那坤地斩龙诀可是已大成了么?”紫馨哪不知他意思,羞道:“今月天癸已过,要待下月方知。只是金丹初成,想必已斩掉了。”

李俞却恐功未圆满,有甚差池,不免遗憾终生。当下强捺欲念,道:“来日方长,且待大功告成才好。”紫馨见他如此体恤,自己也有些欲动,便低声道:“相公可要妾身以口相侍?”李俞道:“傻丫头,那样你有甚乐趣,两情相悦需得共赴巫山方是真趣。”

当夜两人虽未真个**,却也心灵相通,十分畅快。次日巳时,李俞便了门。有道是大胆天下去得,仔细寸步难行。李俞随便在朱雀街上买了些果儿,轻轻一问,便知大理寺所在。

原来大理寺属五寺之一,哪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不同,皆处于皇宫四面的各个里坊之内。所谓会者不忙,忙者不会。李俞掐了个隐身诀,不慌不忙入了大理寺。

虽说是会审,其实造反人证物证俱在,已由不得承乾不认。诸大臣未得圣意,哪敢胡裁乱决?拖延已有旬日,早已不耐,当下各寻借口,已自忙去也。

这一日,却是兵部尚书李?在堂,少不得例行一番公事。李俞入堂,但见两壁厢数名官员作陪,乃是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又有诸般小吏。堂上一名老者,面红须白,不怒自威。李俞一见,心下暗惊,何以这等眼熟?堂下又有一人,却是承乾。

却听得老者拍起惊堂木,道:“事实俱在,岂容狡辨。何不早早认罪伏法,免受皮肉之苦。”承乾只道:“本王无罪,全是刁奴诬告。本王要见皇上!要见皇上!”那老者便劝话,左右不过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类的陈词滥词,承乾并不理会,只要见皇上。

李俞听了半晌,见毫无新意,便使了个传音诀。承乾正在矢口抵赖,忽听得耳朵一缕异音:“殿下勿忧,小可正设法相救,请耐心等候,自见分晓。”承乾认得是李俞声音,仿似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心生希望,便不再吵闹,由得那老者聒噪。

李俞又入了太极宫,此番十分小心,恐有能人异士识破行藏。恰遇散朝,众大臣鱼贯而出。李俞一一视之,皆不满意。便欲入殿,恰遇一臣捧表而出。李俞见他满面正气,剑眉挺鼻,暗道:就是他了。沉吟一下,已有计较,便随他而去。

此人进了中书省,和众人打过招呼,正待坐下,忽一阵风起,卷起表章,吹出窗去。忙起身出了殿去拾,却不知自己身上已被人暗下印记也。

却说李俞计较已毕,回了陶然居。于家娘子罗氏正在陪着紫馨说话,几上一竹篮,篮中数十枚青果,与小指仿佛。紫馨见到李俞,笑道:“正说着呢,可巧相公回来。此物到底如何使用,还望明示。”李俞笑道:“此物鲜辣味美,可切片切丝,亦可切碎调味。”唤来厨子,告知用法。罗氏道:“此物除了老爷,谁人知道用法!真是稀罕物儿。”李俞笑道:“等下烹制好了,让大娘亦试下鲜。”

晚膳却是红烧鲤鱼、麻辣鸡块、红油豆腐、香辣胡瓜、灯影牛肉、酸辣土豆等菜。诸女细细品尝,果然是平时不同,鲜中带辣,辣中带麻,虽是满头大汗,却是十分舒爽。当下海燕便问:“菜中莫非便是恩公所说那物?”李俞道:“然也。你在江南,饮食清淡,不曾尝过。此物名番椒,鲜辣可口,为菜中霸王也。”紫馨笑道:“番椒此名不妥,一听便知是西域之物,有伤大雅。”

李俞笑道:“然则取何名为佳?”紫馨笑道:“妾身观此物,颜色青青,又如小指朝天,莫如叫青椒或朝天椒,如何?”李俞大惊,道:“娘子慧黠,吾不及也。”当下说说笑笑,膳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