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九玄功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68

贞观二十七年八月十六,辛丑日,巳时四刻,艳阳高照。

李俞坐在亭中,心潮澎湃。这**玄功果然为天下奇功。盖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玄功皆不取,却取那遁去的一,又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日月,日月生四时,四时生五行,五行生十二月,十二月生二十四气,合五十。因此可变天地万物共八类。

哪八类?人、山、树、花、鸟、虫、鱼、人。****,九非数字,乃是极致无穷之意。为何又有两个人?因人为万物之长,最擅发明创造,又擅思考传承,因此自与另几类不同。第一层功法变人乃是形同,只外形相同,然声音,行止、智慧全然迥异,甚为粗浅,只可唬唬行外人也。到第二层功法,可变山,则惟妙惟肖,盖因无生命也。

次第而上,树随风动,花随蝶舞,鸟鸣虫啸,鱼游人走,愈发高深。至第八层功成,变人则从外而内,一模一样,便是照妖镜亦分辨不出也,至此方是大成。随你什么泰山华山黄山衡山、松树柏树槐树柳树、芍药丁香芙蓉玫瑰、凤凰孔雀鸿雁鹧鸪、老虎狮子蜘蛛蟋蟀、海豚螃蟹泥鳅金鲤、赵一孙二张三李四,样样皆能,个个皆肖。

李俞此时功力,只堪堪修到三层,只能变人树山三种,当下默想片刻,一时精熟了。顽皮心起,向前院走去。

昨夜众人出外观赏花灯,这中秋花灯虽比不上元宵花灯般大家闺秀气象,却也有小家碧玉风姿。几人一行途中,但见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走马灯、树地灯、礼花灯种类繁多,又有四方、六方、八角、圆珠、花篮、方胜、双鱼、葫芦、盘长、艾叶、套环等诸般外形,当下赏赏花灯,猜猜灯谜,其乐融融,至晚方归。

此时众人方才起床,各自唤婢端汤梳洗。

李俞刚过月亮门,可可的看见紫馨和紫玉两姐妹正端着铜盆,说说笑笑而来。当下将身一扭,但见他:双丫髻,杏黄襦,绛紫裙,绣花鞋,眉似远山,鼻若琼玉,哪是凡俗女子,分明仙女下凡。正是紫馨模样。

只见“紫馨”轻移莲步,迎上前去。对面紫馨正和紫玉说笑,忽见紫玉并不接话,痴痴呆呆,心中微诧,抬起头来,“?”的一声,铜盆掉地,用手指着“她”,道:“你……你……”

“紫馨”启朱唇,张樱口,现两排碎玉,道:“你是何方妖怪,敢冒充我赚我紫玉姐姐,到底是何居心?”紫馨怒道:“好妖怪,还敢倒打一耙。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是哪方妖怪?”

两紫馨闹将起来,紫玉瞧了一会,连自己也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盖因李俞**玄功已修至第三层,连声音举止都有些仿佛了。不一时,又有众婢家丁等人闻声而至,亦是分辨不出。

当下夏荷道:“你们且先别吵。小婢有一策,何不将府中诸事问个备细,不就一清二楚?”众人称善,当下夏荷便问:“我是谁?”两人皆答夏荷,又问其它事,亦俱能答,夏荷无可奈何。

春桃道:“何不请少爷前来?”因李母前来,诸人皆称“老夫人”,李母便道:“莫非我很老么?”李俞忙安慰道:“娘哪里老了,和孩儿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兄妹呢。”由此改称李母为“夫人”,李俞紫馨为“少爷少夫人”。

当下众人挨挨挤挤寻少爷去,李俞见事不谐,将身一扭,又变做春桃样,指着春桃道:“这春桃原来是和那妖精一伙的。”众人忽见一紫馨不见,正讶间,忽见多了一个春桃,皆大惊。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声音道:“你们且退下,各自忙去。我自有区处。”众人视之,正是李母,当下各自散去。

李母便对紫馨道:“你这等古灵精怪,也没猜出是谁么?”紫馨刚才关心则乱,此时静下心来,道:“原来是少爷。”

“春桃”微微一笑,将身一扭,果是李俞。李母道:“你这孩子,这般胡闹,成何体统。”李俞见了母亲,哪敢再闹,忙赔笑道:“孩儿无礼,让母亲担心了。”紫馨紫玉见此功如此玄妙,尽皆欣羡,春桃此时如梦方醒,才知仙家手段。

光阴迅速,不觉又是数日。这一日,天阴气爽,李俞诵了一通黄庭,又读读药典须知,见上面一方:月华露,月之精华凝练而成。方云:月华露4滴、千年石乳2滴、龙须草5钱、地狱灵芝1钱8分、雄黄1钱8分、雌黄1钱8分、硫黄2钱2分、硝石5钱7分、丹砂4钱、铅9钱、银2钱3分,武火1日,文火15日,可得四象化神丹1丸,炼精后期使用,有破瓶颈、增元气之奇效。

李俞览毕大喜,此丹正是自己所需,那龙须草五庄观原有,地狱灵芝产生地府迷宫,师父曾得地藏王菩萨盂兰会上赠予不少,移植于五庄观。那千年石乳虽是少见,亦非难得之物,一支千年人参便可换得数滴,只这月华露不知何处可寻。

当下便起身欲问母亲。寻至母亲房中,紫馨接着,道:“婆婆这几日行踪不定。每日上午便出去,至晚方归来。”李俞道:“这倒怪了。我每日早晚问安时皆在,莫非娘在长安有甚旧友?”紫馨亦不知。

李俞心中暗暗记下,因与紫馨多日未通款曲,两人说说笑笑,联袂游园。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之时,忽闻几声抽泣,两人本待不理,奈何抽泣声不断,端的扫兴。两人便寻声而去,但见一女子蹲在秋千旁,肩膀耸动,不是那张氏又是谁?

李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十分不耐烦理。奈何紫馨心肠软,走上前道:“大姐,又有甚事?莫不是尊夫又欺负你了?”那张氏抬起头来见礼,只见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一般。道:“此是小妇人家丑事,不说也罢。”紫馨再三追问,方羞羞怯怯说了。

原来这杨宁酗酒好赌,张氏赚些钱皆已被其败光,兼这几日赌运奇差,欠下赌债若干。这也罢了,偏生张氏有几分颜色,附近一个泼皮名叫朱定,被勾起一腔欲火,叹道:“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数次将言语撩拨,张氏守身如玉,连叫带骂,那泼皮讨了个无趣,怏怏而去。

这朱定兀自不死心,这一日,正见杨宁醉醺醺归来,心生一计。因此殷切结交杨宁,费了些钞请杨宁喝酒,又请杨宁去赌坊耍耍,也是合当有事,杨宁便道:“近日时乖运蹇,久未得采,今番不去了也!”朱定道:“哥哥可是囊中羞涩,兄弟有通财之意,容小弟借你些翻本。”便借了杨宁二十两,立字为据。

但凡赌博之人,赢了还想再赢,输了便想翻本,此是人心不足之意。杨宁带着二十两银子入了赌坊,初时小赢,道是时来运转了,便加大赌注,押了五两大,那荷官略作手法,没了。他不信邪,又压五两大,若是赌运气,倒也未必输。只是赌场开庄,岂会让你,莫非让开赌场的喝西北风去!当下输了个罄尽。朱定暗道得计。

过得数日,朱定便携据要债,若是赌债尚可赌桌上还,这借钱岂能儿戏?当下央道容我几日,朱定戏做全套,愤愤去了。过得几日又来,杨宁又央,朱定此番变了脸,道亲兄弟尚明算帐,你今日不给便见官去。杨宁大惧,求爹爹告奶奶。朱定方才露出獠牙,道:“若不还帐,也行,只需嫂夫人借我耍一晚便可。”

似杨宁这等纨绔子弟,此时早泯灭羞耻心,道:“且容我回家劝劝。”朱定大喜,自去了。

却说当晚,杨宁赊了些酒菜,在家等张氏。张氏带雪儿回家,见此情况,还以为杨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当下两人喝了些酒,杨宁趁着张氏心情好,便把话备细说了。

张氏一听,几疑是自己错觉,又问一遍,方知是实。此时方才对杨宁彻底死心。冷笑道:“这般说,你在外欠了赌债,要自家老婆养汉还债?”杨宁恬不知耻,道:“如今这混帐社会,有钱便是大爷。你便再守身如玉,莫非还会有人给你立贞节牌坊不成?不如把他伺候舒服了,再赏些银子与你我受用,岂不甚好?”张氏此时心如死灰,两人大闹一场,一夜未睡。

紫馨听罢,怒不可遏,道:“竟有此等狗彘不若之人。不赚钱养家也就罢了,还敢如此惫懒,我非教训这贱男人不可!”对李俞央道:“相公,你就帮帮她吧。”李俞冷笑道:“你我前些日劝她离异,她说甚话来着?左右是她命苦,干我等何事?”

这等女人甚是良善,善于忍耐。若那温水中的青蛙,不到不可忍受之时不会反抗,既可怜又可恨也。张氏听李俞这般说,又羞又惭,扑的跪倒:“小妇人别无它求,只求少爷少夫人能帮我照顾好雪儿,小妇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大恩大德。”

紫馨见她语气不祥,大骇道:“大姐不可做傻事,容我等细细商议,想个万全之策。”又向李俞道:“莫非为了二十两,你便要逼出一条人命么?”李俞刚才一时口快,见紫馨这么说了,便道:“若只是银两离异这倒不难。只怕他日后纠缠,需得想个法儿才是。”

紫馨想起前些日李俞装神弄鬼,心生一计,道:“有了。”李俞便问:“计将安出?”紫馨如此这般说了,李俞喜道:“果是好计。”张氏亦道:“荷蒙少爷夫人如此相助,民妇实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初更时分,张氏带着女儿回家,紫馨怕夜长梦多,杨宁生甚歹计,便叫李俞送她一程,依计行事。且喜得紫馨这一计,救了张氏一命。

你道杨宁着妻子卖牝还债够无耻了吧?正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却说杨宁和妻子大吵一晚,第二日睡了一天,至午后愤愤出去喝酒,寻了半日,好说歹说店家总算赊了他一壶冷酒,一碟花生。正醉生梦死之际,忽一人上前扯住他,视之,正是朱定。

朱定便问事可得谐,杨宁备细告之。朱定哪里肯允,逼迫甚急,杨宁心生一计。道:“不如你我同去。霸王硬上弓,妇人水性,让你**得一次便容易了。我且让你干她两晚,只需再给我五两银子便成。”朱定听得如此好计,自无不允,当下两人出得店来,径奔杨家。

李俞张氏正坐着,忽听得门响,知是那厮,李俞忙叫雪儿入里屋躲好。他自掐了个隐身诀,着张氏前去开门,张氏见这等异象,心中大定。

张氏开了门,见杨宁后面一人,正是那泼皮朱定。暗喜:正要赚你前来,没想到却自投罗网。佯惊道:“你带这厮回家做甚?”杨宁不答,反手闩上了门。那朱定便道:“求娘子怜惜则个!”便扑了上来。

两人正欲霸王硬上弓,忽朱定惊叫道:“谁在打我?”杨宁道:“不是我!”朱定见张氏两手皆被他抓住,大惊,忽又觉面上被打了一巴掌,面前却并无旁人。道声:“有鬼!”顿时满腔欲火化为惊惧之心,跌跌撞撞欲开门,谁知面上又被打了一巴掌,一声尖叫,冲了出去,且喜那鬼不曾追来。

杨宁亦欲夺门而出,谁知那门无风自关,杨宁双手去拉那门闩,却如蜻蜓撼石柱,哪里动得分毫?心下愈惧:这鬼直如此厉害!忙跪下叩头,道:神仙爷爷饶命!神仙爷爷饶命!

却听家中那具神龛上财神道:“张氏女,吾座下使女也,因怠慢钱财,罚其入世一世,受那穷困之苦。汝与她姻缘已尽,不可再作纠缠,若敢违抗,是必严惩!感汝敬我之心甚诚,赐元宝五十两,望能善用!”

只见半空中掉下五十两元宝,杨宁见财神显灵,哪敢不依?那好赌的敬财神,就若落草为寇的敬关二哥一般。更听得财神爷说张氏合受穷困,生怕受她所累,急急寻来纸墨,写了休书。又恐财神爷见怪,当夜亦不在家宿,自出去了。还真让他赢了数两银子,心中愈发信是张氏拖累之故,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这壁厢李俞张氏见事得谐,忙抱起雪儿,收拾衣物,藏好休书,出了门,权且在陶然居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