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宴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49

石四小姐愤愤入了府,采桑接着。入了房,采桑便道:“小姐刚才去哪了?我可是在布庄旁等了半天,没看到你说的好戏上场。”石四小姐愤愤道:“这厮不是甚么好人,果然欲图轻薄我,幸喜我机灵,方逃出生天。”

采桑笑道:“是吗?为何我觉得另有隐情呢?”石四小姐嗔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及见到采桑戏谑的笑容,低下头道:“好吧,我承认这次又失败了,这家伙油盐不进,甚是滑头。”采桑道:“小姐,何必与他一般计较?小姐花容月貌,哪愁没有良缘相配?我若是男人,也会动心。”石四小姐将信将疑:“是吗?我看那家伙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为何竟不上钩?”采桑笑道:“说不定那家伙有龙阳之癖呢。”

石四小姐啐道:“呸呸!谁教你说这等恶心的话儿的。对了,采桑,你说我哪里小了?”采桑听小姐如此说,道:“没有啊,小姐亭亭玉立,大家闺秀风范毕露,谁说你小了?”石四小姐愤愤思道:好你个李俞,敢说人家是黄毛丫头,我绝饶不了你。当下支吾几句,遮掩过去。

女儿家心思最是奇妙,豆蔻年华之时,巴不得别人说她美艳成熟,往往自称老娘。等到了美人迟暮时,却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别人说她年轻青涩,但凡听到一个老字,便暗自不愉。

不说我们的石四小姐又从兵书上搬下甚么计策来,却说李俞回到家中,想起石礼所说之事,便来到母亲房中。

通报毕,入了房。李母正和紫馨田园比划着什么,见得他来,大喜,道:“我儿,快快过来,正要找你。”

李俞走近一看,原来几人正拿着匹流云锦对比着李俞旧袍量尺寸裁剪。忙道:“孩儿衣物已够穿了。哪敢再劳烦母亲动手?”李母笑道:“不是娘帮你做,是紫馨田园见天气转寒,想帮你裁件袍子。你且看看,这图案可中意?”

李俞见母亲询问,又见紫馨田园皆含情脉脉望着他,不便拒绝,因挑了匹流云图案的,又挑了匹雨丝图案的,当下两女拿着软尺围着李俞量尺寸。

李俞见此情景,不好再提,却是李母问起可是有事前来,李俞方道:“有些许小事,不要紧的,晚些时候再向母亲请教。”当下一家人有商有量,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当晚李俞向母亲请安之时提起石礼所言之事,李母道:“辽东之地,甚是苦寒。有三国曰高句丽、百济、新罗。其南有一岛名东瀛。辽东北部为高句丽,其民颇信佛教,有摄政王渊盖苏文,亲道抑佛,善使五行飞刀。齐王佑反,景教**王阿罗本曾遣数名法王相助,至兵败逃往高句丽。

顿了顿又道:“西南为百济,有义慈王扶余春,崇佛,亲东瀛。东南为新罗,取德业日新,网罗四方之意。有善德女王,施仁政,亲百姓,国泰民安。其下有大将军瘐信,曾为风月主,才兼文武,有泼墨棍法六十四路。又有上大等毗昙,为国仙文努之徒,使得一手掩月剑法,两人皆以武入道,有万夫不挡之勇。”

李俞问道:“这风月主和上大等是何职?”李母笑道:“彼国风俗与大唐颇有不同。选精忠善战之士,组为义军,守护皇宫,名为花郎。战时便将花郎编入军中,行谋冲锋,屡有奇效。花郎又收忠勇之士,自为一旗,曰郎徒。众花郎又有教习,曰元上花,又有首领,曰风月主。其国十大名贵之族,择其家主,组阁为和白会议,便为大等,其首领为上大等,与我国宰相相似。”

李俞大喜,道:“母亲何以知道得如此详细?”李母笑而不答,李俞忽省起母亲素不出世,此番必是为了自己。便道:“孩儿不孝,竟累得母亲为我筹谋。”李母道:“傻孩子说些甚话。为娘昔年入世,亦曾随杨广征高丽,因此知道,此番不过重拾故业而矣。”

李俞道:“然则如何是好?”李母道:“既是那高句丽中佛道景三教皆有,必有一番内斗,左右那契机未现,大仙之命尚有数年,你且放心前去,或有机缘亦未可知。”李俞遵命,想起一事,便问道:“孩儿在书上看到一方,曰四象化神丹,需得一味主药为月华露,不知何处可得?”

李母道:“月华露,月之精华凝练,善附于青玉之上,三千里秦岭中,矿脉丰富,应有此物,你可于回师门之时细细搜寻,必有所得。”李俞恍然大悟,暗暗记下。

不觉又是数日,李俞和田园双修**经龙族卷,勇猛精进,李俞又喜又恐。喜的是此法太过迅速,便若习惯步行之人偶然骑到奔马上的感觉。恐的是修道如此急速,恐道心不稳,境界不固。自不免将心中所虑问过母亲,李母道:“无妨,双修法门玄妙异常,岂是你能揣测的,待机缘至,你自知矣。”李俞大为放心,那田园更是受益匪浅,短短十余日竟隐隐结丹,李俞想起自己当时结丹艰难,只能叹道各人造化不同,不可强求也。

这一日,通琴携柬而至,请李俞到卢国公府吃酒。李俞正多日未见处亮,颇有些想念。便去向母亲告要出府一趟,李母因问之,李俞说了。李母沉吟半晌,道:“既来长安,也该见见故人了。让为母随你同去。”李俞大喜,忙同紫馨侍奉母亲整髻理鬓,当下整理毕,出了门。

到了卢国公府,李母四处打量,颇为感慨。管家忙将他们迎入厅中,奉上茶。不多时,只听环?声响,一妇人出外,正是裴氏,见了李母,欣喜若狂,甩开丫环的手,三步并作两步,道:“老天!莫非我是在梦中么?真是凝碧姐姐么?”李母站起身来,道:“莲儿妹妹,多年未见,好生相念。”当下两人不顾仪态,又闹又叫,李俞和那丫环看花了眼,舌挢不下。

两人闹了半晌,情绪方宁定下来。裴氏挽起李母的手,道:“姐姐快快坐下。等下知节快回来了,见到你不知该有多开心。”当下一壁厢吩咐丫环将皇上赐的那套茶具搬出来,一壁厢吩咐管家快派下人去市集上采购些山珍海味回来,一壁厢唤人去请几位儿子来见,一壁厢又和李母挨椅而坐,两人叙些旧话,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时,茶具到,裴氏着丫环现场煮茶,道:“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倒是于茶艺颇有些心得。”李母笑道:“妹妹何须如此客气。一晃已是三十年了,妹妹倒未甚变化,还是以前那样子。”裴氏笑道:“我已老了。不比姐姐,还是那般貌美。”李俞在旁,恭恭敬敬听长辈叙话,并无不耐之态。

正说着,三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温文尔雅,正是处默,后方又有处亮处弼。裴氏忙唤他们:“快快见过你姨母。”三人施礼道:“侄儿处默/处亮/处弼见过姨母。”李母喜笑颜开,道:“好,好。”又指着处默道:“这就是默儿吧,上次相见,他才5,6岁,胖嘟嘟的甚是可爱。”裴氏笑道:“可不是他,那时还嚷着要你抱呢。”

李母打理一番道:“好,好,斯斯文文的,倒和小黑大是不同。不知娶了哪家姑娘?”裴氏道:“便是秦家二女,小字采玉的那位。”李母道:“那小姑娘不错,小时候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裴氏道:“可不是么?我记得那时姐姐还取笑过她象小大人。”两人说起旧时境象来,诸小不敢开口,静立一旁。

李母道:“不知默儿如今可曾就职?”裴氏道:“在工部奉职,不过替皇上效力罢了。”李母笑道:“似此,也不错了。”便取了一把描金扇来,道:“来得匆忙,算做见面礼了,勿嫌粗陋。”裴氏道:“还不快谢过你姨母?”处默方上前施了礼,道:“谢姨母厚赐。”双手恭恭敬敬捧过。

李母又打理处亮一番,道:“相当不错。颇有灵性,将来必有作为。”裴氏道:“快别夸他。这孩子从小顽皮,整日价舞剑弄枪,不知操了多少心。”李母道:“聪颖之人大抵如此。不知娶了妻未?”裴氏道:“尚了清河公主。明年便要成婚。”李母道:“亦是一段大好姻缘。”

取出一把古朴宝剑来,道:“这把剑,我如今也用不着了,便送给侄儿。”裴氏道:“这如何使得。太过贵重了。”李母道:“身外之物而矣。我与妹妹多年未见,送侄儿一件小物,何必在意。”裴氏方道

:“还不快谢过你姨母。”处亮恭恭敬敬接过,见猎心喜,忍不住轻轻往外一抽,但觉一泓秋水映将出来,道:“好剑!谢姨母厚赐,不知此剑为何名?”

李母道:“此剑本是魏武帝所佩,名青虹。吹毫立断,削铁如泥。”处亮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拜谢了李母,自捧剑一旁细细观看,裴氏见他失礼,难免呵责几句,李母道:“无妨,唯能极于物,方可极于情也。”

又打理处弼一番,依旧赐了物,却是一顶白玉龙冠。处弼亦喜得宝胄,自谢过立于一旁。

少顷茶开,一一奉了,李母正和裴氏品间,忽管家报老爷回来了。裴氏便对李母道:“姐姐,他等下见到你,不知会多吃惊呢。”

知节入了屋,先大大咧咧道:“娘子,快吩咐厨下准备晚膳,饿死俺了。你不知道今日……噫!”望着李母,脸上变成个?型,半晌说不出话来。裴氏笑道:“我就说他准会这样。”李母笑道:“小黑,可是认不出姐姐了?”

知节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道:“天啊!天啊!真是姐姐么,真是姐姐么!俺不是在做梦吧!”用大手往脸上一掐,生痛,方才道:“原来是真的。”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道:“姐姐为何会在这里的!”

处默三兄弟哪见过知节这般神态,一时间呆呆滞滞。李母笑道:“小黑快过来,让姐姐看看。”知节此时,哪还象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分明便是邻家弟弟,呆头呆脑的走了过去。

李母瞧了他半晌,对裴氏道:“倒未怎么变,还是年轻时候模样。”裴氏见知节咧开嘴傻笑,道:“他这傻头傻脑的样子,一辈子改不过来哩。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李俞等诸小见长辈谈起往事,哪敢插嘴。

当下知节坐下,端起茶碗便饮,便似长鲸吸水般,哪里品出什么滋味,喝毕,道:“再来一碗。渴死俺了。”裴氏见他糟蹋好茶,道:“自己去厨下寻水喝去。这是我特意为姐姐准备的明前龙井,哪有你这喝法的。”李母笑道:“无妨。还是以前模样么。”

一壶价值数两黄金的茶便被知节当作白开水般喝了。喘了口气,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这些年的事卖弄起来。李母知他性情,也不着恼,偶在旁边插上几句,正好挠着知节痒处。当下口沫横飞,在他口中皇上若不是他早已死了上百回,大军若不是他带头杀敌,不知已败了多少次了。李俞等人听得暗暗好笑,裴氏见他越来越不象话,呵叱了几句,方才住嘴。

知节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李俞,道:“难道他便是姐姐的儿子?”李母笑道:“正是。顽皮得很,让**了不少心。俞儿,还不见过舅舅。”李俞忙施礼道:“见过舅舅。”知节道:“俺早和他认识了。这娃儿聪明伶俐得很,原来是姐姐的儿子,难怪了,果然是虎母无犬子。”

知节这里卖弄文才,却又不伦不类。裴氏道:“瞎说甚。这叫龙生龙,凤生凤。”知节道:“反正一样。不知姐夫是谁?”李母叹了一口气,却不作答。裴氏瞧科,忙道:“来日方长,改日拜会不就知道了。”碰了知节一下。

知节哪里懂这些门门道道,当下又问道:“姐姐为何一去那么久?还说过两年便来看小黑的,却一下便是三十年。是不是李?这厮欺负了你?怪道他许多年不敢提起姐姐。”说得怒起,便要起身去寻李?的麻烦。

李母忙拉着他,道:“没这种事。当年是我自去走的,和他无关。姐姐的事,弟弟不要管了。”知节道:“姐姐的事便是俺的事,岂有不管之理?姐姐吩咐一声,俺自将他寻出来,让他给你赔罪。”裴氏忙扯住他,示意他别多嘴。

李母转过话题,问起知节今日上朝何事?知节道:“世民这小子,想去打高丽,唤俺和李?去商量了半天,依俺说,哪管那么多,直接冲上去,杀他娘个片甲不留,哪有恁多弯弯道道。”

裴氏见他直呼圣讳,叱道:“越老越不象话了。皇上名讳岂可随便叫的?让人知道可吃罪不小,还不快住嘴。”知节道:“怕甚,姐姐又不是外人。”终究还是听了劝,改了口。

又召秦氏和孙儿小虎出来相见,李母一一赐了礼物。赐秦氏的是一支金凤朝阳钗,赐小虎的是一道护身灵符,因秦氏谈起秦琼,方知已过世数年,当下谈起喈叹不已,秦氏因又说起自己有一侄女,花容月貌,尚未许下人家。愿与李家结丝萝之好,李母虽是喜欢,却想起前不久闹的风波,只得婉拒。

正说着,管家请示是否开膳。知节便道:“姐姐这次前来,需得多住些时日,俺明日便带姐姐四处游玩一番。”吩咐厨下传膳。李母笑道:“你如今为朝廷重臣,岂可如此行事?需得以国家为重,方是正理。”

当真是山珍海味。熊掌、凫脯、鹿筋、海参、鲥鱼等物道之不尽。单说熊掌,便是极尽精巧。新割熊掌,却不能立刻就食,须等到第二年彻底干透,才能炖吃。将熊掌收拾干净,先抹上厚厚的一层蜂蜜,在文火上煮一个小时,然后再把蜂蜜洗去,放好作料。先用文火来炖,炖上三个小时,一定扑鼻香,开锅烂。此时食之,甜而不腻,烂而不散,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知节见此方情景,又央道:“今日姐姐前来,须得痛饮一番方是正理。且搬些酒来。”裴氏不便拦他,当下知节大吃大喝,酒醉饭饱,自歇息去了。

裴氏却要和李母同榻夜话,李俞只得道:“那孩儿过些日再来接娘。”又问起处亮何事相邀,处亮道:“听说你和石礼战至三千回合后方胜了他,又结为兄弟,我近日武艺略有长进,本想向你讨教一二,今姨母前来,赐我宝剑,我却又触动灵机,需得闭关数日,到时再战不迟。”李俞允了,自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