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射覆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19

射覆是一种小手段,却最是考验一个人的道行。

所谓射覆,就是将一些物品用丝巾或者器皿覆盖起来,然后让人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这种小手段与术数、神通、变化、分神等有关。如果能掐会算,或者有天眼通,要不会变化成术、再不然会分神之术,都可以入器皿中探察到谜底,因此常常做为两方斗法的一种方式而进行。

李治显然听过,因此命一小太监取来玉盘丝巾,他亲自放了一物入内,道:“请这位老禅师和那位上仙展示手段,让小王见识见识。”

澄济道:“公主,你先还是我先?”李母笑道:“佛道本是一家。今大师远道而来,自然是你先。”澄济大喜,心道:“这可是你自讨没趣,可怪不得我。”

只见他嘴中念念有词,目中现出一道金光,却是天眼通,半晌金光散去,笑道:“盘中是一只描金扇。上面是一幅仕女簪花图。扇坠是一块绿色翡翠,图样是一只青鸟。”他能看出是描金扇,这倒不足为奇,座上诸道僧大多数都可以办到,但是能知道上面的图案,这就显得法力十分精深了。要知道这扇子是合着的,他仅凭天眼通便将扇中层层纸上图案拼凑起来,殊为不易。

澄济得意的望了李母一眼,道:“公主请。”要知道他将扇子特点都描述出来了,若是李母说不出一些新意来,即便说得和他一模一样,也是败了一场。

李母笑道:“大师确定这是描金扇吗?”澄济笑道:“若是老衲猜错半点,这一场便算我输好了。”李母轻轻一笑,再不做声。

澄济见李母并无动作,道:“公主莫非是认输了?”李治心中也是这么想,要知道这扇子是他亲自放进去的,澄济所描述得丝丝入扣,并无半点差错。

李母笑道:“我玄门妙术,岂是你能想像的?这里面乃是一柄青竹箫,箫上有十一个大字‘丙寅年七月朔青阳子所制’,下端有一泪痕,若通宝孔般大小。”

座上众人都各显神通,早已知道里面是一把描金扇,因此对李母的话皆是大感意外,唯有李俞信服母亲判断,因此神色不变。

澄济大笑:“想不到公主居然如此可笑。倒是枉我高看你了。”李治也暗道:“这位上仙一败涂地,真是人不可貌相也。看起来颇有法力,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李母不为所动,道:“还请掀开丝巾。”澄济笑道:“也罢。就让大伙见个真切,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一边说一边掀开丝巾,口中大笑不止。

澄济突然发现大家的目光有些怪异,好象看着一个白痴一样。他觉得不对劲,往盘中望去,顿时惊呆了,半晌做声不得。

盘中正是一管湘妃竹箫,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别说澄济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连李治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明明放入的是一把描金扇,为何……为何竟会如此?

李俞见母亲不动声色的就让这厮吃了个大亏,也是乐不可支。他虽然也习了**玄功,但是这身外化身之法却并不熟练。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分出一缕元神,将盘中之物施展了变化。高,实在是高!

诸道扬眉吐气,众和尚沮丧不已。偏偏有人却不知趣,大喊道:“好!这戏法硬是要得!”众人寻声望去,却是石礼。原来石礼开始听他们说来说去,颇觉气闷,后来见到这般好耍玩意,目眩神飞,便喊出声来。

法海玄元倒是知道石礼是个莽和尚,虽然对他这种窝里反的行为颇有些尴尬,倒还不至于反感。这澄济却是恼羞成怒,暗道:“等我有空之时,定要让这厮知道我的厉害。”

第二场却是搬运。这却更是玄妙,考验的是五行遁术,腾云驾雾之功。

李母懒懒道:“还请太子殿下出下题目来吧。”澄济输了一场,正急于挽回颜面,亦道:“还请殿下示下。”

李治倒是知道这和尚亦有些本事,倒不敢小觑了他。当下道:“明德门南三十里,有个亭子,名叫斜阳亭,亭子旁边有个酒铺,名叫归来香。小王打猎之时偶然路过,那店里自酿米酒好生爽口,让人一尝难忘。此次搬运题目便是将归来香中一坛米酒取来。”

澄济笑道:“这有何难,老衲定当于一柱香内取来。”李母见澄济瞪着她,也不着恼,道:“那就请大师先行一步。”

澄济见她这般轻视,心中更加不喜,暗道:“此番是此要让她知道我佛门手段。”只见这和尚施了个礼,须臾不见了。

李母轻轻斟了盏酒,慢慢饮了,这才对李治道:“妾身去去便来。”殿中众人虽然也是饮酒作乐,然不免关心赌局胜负,因此酒菜虽然甘美,却食之无味了。

唯独李俞和石礼两人你敬我回,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堪堪过了半柱香时间,殿外一人昂然走进来,正是澄济。众道面色发红,暗道:想不到公主此番大意,竟然输了。

众僧却是大喜。那澄济见李母尚未归来,口宣佛号道:“殿下请看,可是此酒?”话语中不免有些得意。

李治见那质朴的酒坛,喜道:“正是此酒。列位上仙且都尝尝。”便命下人给各席斟酒。诸人浅啜一口,道:“果然醇美。”唯独石礼道:“这酒淡出个鸟来,有甚意思!”他还要聒噪,李俞双目一瞪,石礼只得住嘴。

李治见香将燃尽,道:“看来此次搬运是澄济老禅师……”他正想宣布澄济获胜,只见殿外又闪进一人,正是李母。

李治笑道:“上仙何以这次如此缓慢?老禅师已回来多时了。”李母将一坛酒放于案上,道:“此是妾身输了。”

澄济得势不饶人,道:“若说守皮囊,自然是道门第一。至于其它功法嘛,岂有我佛门之玄妙?”众道面上失色。原来道家以修身为主,而佛家以修心为主。因此佛家常常讽刺道家“守尸鬼”,澄济此话出口,众道皆是不悦,只是此阵已输,也无可奈何。

李母本待让他一场,让佛门面上好看些,见他如此不知进退,也是心中暗怒,当下缓缓道:“妾身有一物献于殿下。”李治奇道:“上仙有何物相赠?快快将来。”李母取出一串鲜果,道:“妾身见殿下此处鲜果甚多,独缺此物佐酒,因此顺道取来。”说着掐一个诀,那串鲜果便似长了翅膀般自行向李治飞去。

李治大惊,道:“这……这不是岭南罗浮山的荔枝么?为何会在此处?”他不敢相信,取了一粒,剥开外皮,果然果香扑鼻,又看那断枝处,尚有树汁新冒,正是刚摘下来的荔枝。

李治慌忙起立拜道:“原来上仙如此高深法力,是小王失敬了。此去罗浮山何止几千里,上仙竟然在短短一柱香时间内取得此物,真乃道德之士也!”

当下李治哪里还顾得澄济脸面,道:“此阵是上仙赢了,佛门功法固然高绝,然太乙玄门诸般法门更是巧妙无比,世所难及也。”

澄济连输两阵,脸色由黄转白,又由白转红。欲待要走,却又恐怕失了礼仪。欲留下,却又尴尬无比。诸僧也是心中颇不好受。

却听得一僧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子殿下。”李治知道这法海禅师颇有能耐,倒是不敢怠慢,便道:“禅师有何指教?”

法海道:“此阵赌的是什么?”李治道:“禅师何必明知故问,此阵赌的是搬运之法,乃是从归来香运酒回来……”法海听到这里,截口道:“既然赌的是从归来香运酒快慢,和那荔枝有什么相干?若是我方澄济大师从蓬莱运来仙枣,那不是该判我方大师取胜?规矩便是规矩,七公主画蛇添足,自当以负作论。”

他强词夺理,诸道顿时大哗,客气的便道:“禅师法力高深,贫道佩服,还请你演示手段,从罗浮山取来荔枝如何?”法海语塞,他哪有这本事,若是自己去罗浮山,起码得数天功夫。那不客气便道:“你这秃驴,好不晓事。此去归来香只数十里,去罗浮山却是数千里,一望便知法力高下,不可同日而语也。”

李母右手虚按,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只听李母道:“法海禅师所言也有道理。此阵算妾身输了便是。不如再比一场,也算为这场酒宴助个兴。”李治见太子妃瞧得目瞪口呆,也想再见识见识,便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上仙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