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主帐外二百步。

毗昙轻轻将腰带解下，左手缓慢而稳定的在剑上缠了数圈，接着将腰带另一端攥在左掌中。围在他身边的数十位禁军手持四尺三寸的双手大剑，结为圆阵，面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缓缓向内逼进。

在这个到处布满火盆、拒马的营地里，显然更利于人少的一方。但这显然并不是女王军畏惧的原因。如果把镜头往主帐至明活山脚的这一条路上拉去，可以看到尸横遍地，死状万千，仿佛到了阿鼻地狱般。

他们的牺牲并不能说没有半点意义。战斗到此，毗昙体内生生不息的先天真气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再也不能施展出神奇的掩月剑芒了。

禁军大喝一声，十六柄长剑在同一时间向内刺去。毗昙体内真气流转，左腕在电闪之间做出微妙的抖动。长剑破空而去，布条崩了个笔直，刺向一兵士的左胸。精制的胸甲好像突然变成了布甲一般，应声而裂，那兵士随着毗昙回收的长剑，胸前喷出一腔热血，眼前不活了。

毗昙的剑通过丈余长的腰带，变成了长鞭，又好像变成了长枪。剑势犹如龙游四海，又好像择人而噬的毒蛇。围上前去的禁军虽然早已下了死志，但形势显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不过数息间，十六名兵士便一一交待了。

毗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肺部像火烧一般，显然已近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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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主帐前十步。

“庾信，我们一起上如何？”阏川急急道，眼见神国的大好儿郎死于内斗中，饶是他见惯生死，仍然按捺不住了。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不是逞个人英雄的时候，毗昙乃是叛军逆酋，武力高强，需要防范他临死前的反扑，我们还是以守护陛下为首要。”庾信沉声道。

阏川身为近侍卫府令，职责所在，不敢擅离。只是他见毗昙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他求助似的望向善德女王。

善德女王带着复杂的目光望向战场中的毗昙，紧紧咬住了嘴唇，没有做声。阏川转而望向女王左侧的李俞，希望他能出口声援。

阏川昨晚真气消耗过度导致昏厥，因此没有看到李俞大战虎才宝宗的场景，只下意识以为李俞法力高深。李俞自然明白这一点，却又不便说出真相。他心中苦笑，自己目前这点可怜的法力，又没有阵法庇护，就算毗昙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也绝对不是对手。因此他向阏川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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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四刻，主帐外一百八十步。

毗昙望向前面的盾阵，心中发涩。盾阵是最佳的防御体系，但是攻敌却并不出色。如果换作平时的自己，只需提气轻身，便可一跃而过，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无异于铜墙铁壁般。

这并不是说毗昙已经无计可施。恰恰相反，由于他对于新罗士兵特点了如指掌，并且配合着奇异的呼吸心法，目前他仍然留有三成左右的真气。但他自然明白，庾信等人知道这些士兵不足于对付他，却仍然一阵接一阵，显然是打算耗尽他体内真气，然后再出手剿除。

因此他必须留着宝贵的真气，否则绝对到不了德曼的身前。

想到这里，毗昙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临空跃起，踏向第一排第二位盾卒的肩膀。那盾卒身为守护王城的近侍卫府中人，自然也非平常士卒可比，虽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惊，但盾阵本身就是为了抵御各种攻击，因此平时早做过格挡箭矢、防御弩矢，招架擂木滚石、应付骑兵枪槊等训练。

盾卒本能之下，将手中方盾与地面成30度斜斜举起，护住全身，这正是为了防止箭弩抛射而做出最佳的反应。周遭盾卒唯他马首是瞻，也齐齐将盾斜举起。

与此同时，第二排枪兵毫不犹豫的沿着方盾中间缝隙举枪戳去。

毗昙刚刚踏上盾牌，那长枪便犹如毒蛇吐信一般，露出了森冷的枪尖。毗昙不敢停留，向右踏出，险险避过。还没等他踏向第二块盾牌，盾阵上便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枪尖，顿时好像雨后冒出了无数春笋般，但显然这些春笋带来的并不是生机，而是死气。

苦况并不只这些，后方的弓箭手在首领指挥下，向空中抛射出了雨点般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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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庾信失声喊道。

善德女王神游物外，显然没有听到庾信在说什么。阏川听庾信这么说，皱起眉头没有接话。李俞才智平平，也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倒是勤奋好学的好孩子，问道：“怎么了？小可倒是觉得枪、盾、箭阵配合默契，让小可大开眼界。”

庾信沉声道：“如果以这种阵势对付普通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毗昙凌空跃起，显然是另有目的。因此箭矢并非锦上添花，反倒是帮毗昙雪中送炭。”

李俞还在苦思，场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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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昙足尖轻点长枪，送出一股真气。那长枪手只觉持枪的手森寒，好象六月天下雪一般，冻得他险些连枪都扔了。

毗昙就借这些许反弹之力，再度拔高二丈。就在这时，他听到弓弦声响，他不惊反喜，就在空中，他身形转动，好像一股龙卷风般向下加速降落。

足踏重盾，盾牌手好象泰山压顶一般，一屁股坐倒地上。数柄长枪击向毗昙，却好像击在水中泥鳅身上一般，滑不留手，不仅没起到丝毫作用，反倒因为用力过猛，向前摔倒。

外围盾牌手见毗昙落地，下意识的举盾拄地，向里合围，却没料想数丛箭雨被毗昙掩月真气引发，从后方飞来，顿时夺走了十几条生命，阵法溃不成形。

毗昙抓住这难得的时机，抄起一面盾牌向前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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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川，守护好陛下！”庾信沉声喝道，不待阏川问话，他已向前掠去。

大帐前一百六十步。

毗昙正飞般向前奔出，第二轮箭如飞蝗般袭来。他沉声喝道：“来得好！”将盾牌舞得密不透风。

数息后。那盾牌好像刺猬一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箭矢。毗昙轻轻将盾牌扔下，心中骇然。刚才这一轮箭已经耗尽他体内真气，他双手已酸麻到没有知觉。

他哪敢让箭手再度发箭，猛吸一口气。借着回复的些许真气，绑在布条上的长剑向前飞去。

“啪啪啪啪”一阵雨打芭蕉的声音过后，弓手们木然望着手中崩直的弓身。刚才毗昙的剑竟然在数息之间挑断了十余根弓弦，瘫痪了弓阵小半实力。

长剑收回。毗昙再吸一口气，长剑再度出击。

“?”的一声，并非如中败革应有的声音。毗昙寻声望去，长剑正打在庾信的剑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