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波光粼粼，像涌叠着金子。

卢峰看着郑重，费解地问：“你当真不要，郑重，当真不要捞尸的钱？”

“以后需要，尽管找我，我不收这个钱。”郑重站起身，也不和卢峰等人辞别，径直穿过人群，往外去了。林曦随着他，一起走上土坡，沿着公路往镇子的方向走。

周承贵和刘远国有些愤愤，也有些失望地钻回各自的船上，撑着蒿走了。尸体被打捞起，热闹就到了尽头，人群开始稀稀拉拉地散去，每个人都还有需要忙活的生计。张平有些不解地说：“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有良心。”“良心每个人都有。”卢峰回身拍拍还在发呆的张平，“咱们也该忙自己的事情了。”他冲伏在男尸上痛苦的孕妇努了努嘴。

天色已经不早，郑重是往河边的老房子走去的，等走到时，他问林曦：“你住哪？”

“我住镇上，昨晚我住的那里，叫浮水旅馆。”她笑着和郑重挥手作别，转身要走了。

“不介意就住我家吧。”

林曦听见背后响起了郑重的话，有些难为情地说：“这样不太好吧，镇上的旅馆都空着，现在我去也能订到房。”

“镇上的旅馆不安全，最好别去。”郑重又说。

林曦有些吃惊了：“不安全？”她不明白“不安全”是指的哪些方面。

“今天黄二狗见过你，他看你的眼神不正经，所以你别去旅馆。”郑重用钥匙拧开了门，让到了一边，那意思是让林曦进屋。

林曦不理解地说：“黄二狗？我觉得他人还挺不错的啊。他不安全，在你家里就安全吗？”林曦原本是想说笑一句，可后半句玩笑话一出来，郑重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去，她知道说错了，脸上的微笑立马收住，补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开开玩笑，郑哥，你别在意。”

“进来吧。”郑重的嗓音是典型的带有磁性的男低音。

林曦不好再拒绝了，只好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走进了屋里。跨进屋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外面的街道，这里离浮水镇的主街道只有半里路。

郑重的家是典型的80年代修建的瓦房，四间房屋开着门贯穿连接，最边上的一间屋子是砌有水泥灶的厨房，厕所是单独出来的，紧挨着瓦房而建，是一间上顶明瓦四围红砖的小房子，要解手的话，还必须走出屋子的大门。

郑重带林曦走进最中间的房间，那算是客厅，摆放着旧彩电和旧沙发。郑重打开了电视，又倒了杯水，水只有一点点温度了，但好在是夏天，不需要太热。他把水放在小木桌上，说：“你看电视吧，我去做饭。”说完就走了出去。

林曦等他走了，好奇地用手指揩了揩身后沙发靠着的白中带灰的墙面，指头上立马染上了一层白灰。这是石灰抹的？林曦心里有些惊讶。屋子里很暗，采光不好，即使窗户上投进了黄昏的恢宏的阳光。林曦抬头上望，看见了柱梁和黑瓦，有好几张破烂或完好的蛛网挂在其上，中心蹲着黑乎乎的球形状的蜘蛛。林曦从来没到过这样简陋的屋子，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她并不嫌隙，只是十分惊讶。

她把电视关了，电视对她没有吸引力。她往有响动的房间走去，穿过了一间昏暗的屋子，来到了所谓的厨房，其实只不过砌着一个能安放两只锅的水泥灶和一口水缸，以及摆着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木制橱柜，横框上黑黑的，积攒了一层老油。郑重正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把火钳把柴送进灶龛里，大部分的浓烟顺着灶龛内的烟囱底口飘到了屋外，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弥漫在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