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发现了林曦，说：“你回去，这里熏人。”

林曦刚刚走进时有些惊讶，现在却产生好奇了，女生心底那好玩的天性被引诱了出来。“我来帮你生火。”她没有退回去，反而走到了郑重的身前。

郑重看见两条白净又匀称的小腿停在了自己的眼前，摆头说：“这不好玩。”

“让我来吧，我会生火。”林曦有些恳求了。

郑重不好拂她的意，连吹了好几口气，把夹进灶龛里的一小把柴吹燃了，说：“你把火看住就行，这里有柴，会用吗？”他摇了一下手里的火钳。

林曦想起今天遭遇那一群小地痞时，其中有一个就拿了把火钳当武器，滑稽得很，她笑着说：“我会用。”接过了，在小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郑重去洗菜切菜，前天买回来没吃完的一块肉已经发臭了，很是可惜，也只好扔掉。“今晚只有素了。”他提醒林曦。林曦正在认真地摸索火钳的使用方法，夹着一小把柴草送进龛洞里，回答说：“我不喜欢荤，要长胖，素的最好。”她发觉烧火的任务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一把柴送进去，火非但不旺，反而被压得熄灭了，只剩下一团团红星，一股浓厚的烟雾涌了出来，林曦“呀”地一叫，赶紧向后缩，闭紧了眼，但眼泪还是被熏了出来，好一阵都睁不开。

郑重连忙夺过火钳，把柴草的下方掏空了，火“哄”地就燃了：“要留空隙，不然烧不着。”郑重救燃火，回头去看林曦，忍不住笑了。这在郑重的脸上是很难得一见的表情。林曦连忙用手抹自己的脸，果然揩下了一片黑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烧了，让我来。”她接回火钳，连脸上的柴灰也不去洗，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不多久，郑重就炒好了土豆丝和白菜，烧了一个鸡蛋汤，电饭煲里的米饭也正好熟了。简简单单的饭菜摆到了客厅的小木桌上。林曦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她生平第一次在灶龛里烧火，这是她人生中难得的体验。两人就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联播，愉快地吃完了一顿饭，尽管他俩没怎么相互说话，但心情却是愉悦的。在叔叔死后，郑重第一次感觉到心情有些许的放松。

吃完饭，林曦执意抢过碗筷，亲自洗了。在自己的家里，她不会炒菜，但每一顿的碗筷都是她洗净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人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郑重让林曦选择频道，林曦没有喜欢的，又把遥控器还给了郑重，郑重就换到了播放《天龙八部》的频道，已经在播放最后一集萧峰将要自杀的场景了。

萧峰夺起两柄刀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激昂且沉痛的旋律奏响，悲歌徜徉。郑重面色凝重，沉重地喘气。

剧终的时候，林曦才问：“郑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真的还要继续调查老伯的死？”

郑重从电视剧里还过神来，靠倒在沙发上，说：“明天我去县里把叔火化了，接叔回家，他生在浮水，也死在浮水，就让他的骨灰也回归浮水吧。叔的死我还要查下去，今天又有为救人而死人，这种事不寻常，我要弄明白，我要找出这几个小孩，我要搞明白水里有什么。”

“可是没人认得那几个小孩长什么样，你怎么找啊？”

“我叔救起的一个孩子穿的是黑衣服白短裤，衣服上有一只白色的老鹰，再过几天镇上的小学和初中就要开学了，我等在学校的门口，总能等到这件衣服，除非他不上学，除非他从此再也不穿那件衣服了。”郑重压着嗓子说。

林曦默默地点头，她发现郑重虽然看起来憨厚，但其实思维转换得特别快，甚至比她还要灵活。她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今晚我睡哪？”

“睡我的屋，我睡叔的房间。”

林曦知道郑重是为她着想，毕竟郑立华刚去世，郑重怕她害怕，不让她去睡死人的屋。

“谢谢你了，郑哥。”林曦很明白地感激他。

“现在睡吗？”

“对，今天奔波有些远，感觉累了。”

郑重从沙发里站起来，把林曦领到了旁边的屋子，他亮开了灯，指着门框说：“这里有锁扣，你睡觉的时候扣上，没人能进来。”

林曦听他特意告诉自己门上有锁扣，笑着说：“那晚安了，郑哥。”

郑重拉上房门，出去了。

床是老式的木架床，铺着一床凉席，床尾叠着一方花色的被子，有蚊帐，可以遮拦蚊虫。林曦把提包放在凳子上，别上锁扣，拉好窗帘，连衣裤也没有脱，熄了灯，合上蚊帐，躺上了床。

屋里黑黑的，有蚊虫在蚊帐外盘旋的声音，但它们攻不进来。窗户外不时掠过一道亮光，那是夜间驶过的车辆。林曦觉得这一天过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跟着一个从不认识的男人到处跑，还去了KTV，见了镇上的流氓混混，现在竟然住进了别人的家里，而且还是一座老旧的房屋，躺在如此老旧的床上。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还好郑哥是好人，否则他若居心不良，我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住进他家，岂不是把自己送进了火坑？林曦在黑暗里轻轻地笑了。尽管郑重的话语不多，但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放心的踏实和稳重，林曦觉得十分安稳。她忽然想，在学校和单位里，没有一个男人是郑重这个样子的，大多都是文弱消瘦，若不然则大腹便便，远没有郑重这般阳刚和男人。“你在想什么呢？”林曦在心里笑自己。她努力地遣散脑袋里的思想，缓缓地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砰砰砰的撞门声把林曦惊醒过来，林曦猛地坐起身抱住双腿，喊道：“谁？谁在外面？”

“是我，郑重！”郑重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语中夹带上了焦急，“快开门，着火了！”

林曦看见了窗户外的火光，她先还以为是有车辆驶过，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在黑暗中慌慌张张地穿上鞋，抓起提包，拉开锁扣。郑重从外面一把推开了门，拉住林曦就往外冲。大门处的缝隙里透入闪亮的火光，火是从屋外开始烧的。郑重猛烈地踢踹大门，门死活不开。林曦一下子明白过来，有人从外面锁了门，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的心里掠闪而过：有人故意放火，要把他俩烧死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