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位来自X县公安局的刑警聚在一起吃晚饭时，李达接到了浮水镇派出所卢峰的电话，告诉他在走访金龙拐周围的居民时，河里又发生了一起淹水事故，而且过程和前一天郑立华被淹死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李达思考了一阵，沉吟了一阵，两个几乎相同的巧合发生在同一片水域，这中间难道不会有某种隐藏的联系吗？

但他此时身在另一座县城，无法亲临现场进行调查，只好叮嘱卢峰继续留意金龙拐附近的情况。四人好好在宾馆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带好证明和介绍信，四人开车前往放马坪监狱，李达要亲自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年轻魔术师――江雁潮。

李天伟和柴翔昨天刚跑了一趟放马坪，对提讯在押犯人的流程熟悉一些，他俩负责去带人来，李达和张江海准备好笔记本电脑，等候着江雁潮的到来。

很快，李天伟和柴翔在前，另有两名狱警在后，中间是一名戴有手铐的短头发犯人，走进了一号提讯室。

两名狱警拉上了提讯室的门，李天伟和柴翔守在门侧，李达和张江海则与江雁潮相对而坐。

张江海在出示证明文件和权利义务告知书的时候，李达则抱着双臂，打量眼前这名年轻的犯人。江雁潮一直低垂着头，眼睛看着大腿上的裤面，即使消瘦了很多，即使比起视频里头发短得几乎贴住了头皮，可仍然显得很俊俏，五官十分耐看。李达等张江海一说完，就问：“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但江雁潮默不吭声。

“你是江雁潮吗？”张江海帮衬着问，江雁潮仍然没有吭声，但是点了一下头。

“你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提讯你？”张江海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江雁潮的动作和神情的变化。

江雁潮摇了摇垂下的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方萤的女生，萤火虫的萤？”

江雁潮又点了点垂下的头。他似乎只会点头和摇头这两样动作。

“她死了。”张江海刻意点了一句，“是被人杀死的。”

江雁潮终于抬起了头，可他的眼神却冰冷而平静，没有丝毫死了女朋友的哀伤与怨怒。

“就你所知道的，方萤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下过仇怨？”

江雁潮却不回答。

“老张，这是个十足的烂木鱼，我们不知敲过多少遍了，任你怎么敲都敲不响的。”倚住铁门的李天伟嘟囔着说。

“你真的不肯说哪怕一个字？”张江海有些怒了，语气带上了急躁。

江雁潮摇了摇头。

“没有结过仇？”张江海重复问。江雁潮重复摇头。张江海被他的点头摇头搅糊涂了，有些不明白。

“你是湖北南漳人？”就在这时，一旁沉默好一阵的李达忽然开口了，他想起昨天在名册上看到的有关江雁潮的那行信息。

江雁潮不置可否，这一次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往上追两代，我爷爷也是湖北南漳人，当年追随*解放四川，遇上了我奶奶，从此就再没有离开天府之国一步。追根究底，咱们算得上是老乡了。”李达倒没有丝毫的急躁，口吻一直放得很平，“我的遗憾就是还没去自己扎根的地方看看，等将来老了，叶落得寻根，我要回去瞧瞧。不知道南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那地方好，将来我就找个地儿住下，再也不回来了。”

江雁潮又一次摇了摇头，但这一次伴随着摇头还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他的金口总算是开了。

“四川是个闲地，不像外面那么忙碌，外面的人都为了挣钱而活着。盆地限制，自给自足，四川是咱们大中华最休闲的地方，人人都吃得好、玩得好。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玩一辈子，轻松一辈子，老了之后肯定会后悔，后悔这一辈子什么都没做过，一辈子就这样默默地过去了，死了以后再没有人知道，这样活一辈子，我想还不如不活。”李达一边慢慢地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江雁潮的神情变化。果然，江雁潮的眼睛里多了些许光芒，很显然，李达的话触动了他。“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人活一辈子，要是不给这个世界留下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不是十分可悲吗？”李达继续往江雁潮的心坎上凑。

江雁潮闭上了眼，默默地听着。

李达正了正身子，说：“你姓江，名雁潮，鸿雁弄潮，那是寄托鸿鹄之志的意思，可你现在却坐在这里，这一坐要坐去好多年，你失去了实现梦想最宝贵的一段时间，只因为你错手杀了一个人，你说这值吗？”

江雁潮仍旧闭着眼，但嘴里却轻吐了两个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