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蔡司名未挂断电话，莫雷犹豫一下，道：“那个，苏眉看到了异能者出手，我应该怎么对她解释？”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清醒之后的苏眉，难道要给她扫一遍盲也让她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蔡司名在电话另一头调笑道：“既然是你女朋友，就交给你搞定好了。”
莫雷脸上涨得通红，小声辩解：“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偶然在肯德基遇见的。”
电话那边依旧在笑，且笑且道：“没关系，大学老师不管学生恋爱，可以理解，这就是青春啊……”
春你个头！
莫雷几乎想咆哮，但他还算比较清醒，没忘记谁正和他说话，只好低声请求：“老师，别玩了，我认真的。”
蔡司名又笑了一会，才告诉莫雷他马上让能解决问题的人过去，过了片刻，莫雷看见一个人：时月。
因为曾看见时月和黄叶处理尸体的关系，莫雷看见时月，总觉着有些不自在，时月却是神色自若，好似那晚从未见过莫雷一般，他对泥人点了点头后才转向莫雷：“有人叫我来处理后事。怎么样，要处理谁？”
莫雷一听他说处理，当即想起了那夜黄叶吸干尸体的情形，顷刻间脸色煞白，将苏眉和小女孩护在身后，戒备的瞪着时月：“你别过来！你想做什么？”
时月惊诧莫名，待到莫雷说出“我不会让你吸干他们的”这样的话后，才失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好了，处理死人的人没来，我是专门处理活人的。”
他如此这般的向莫雷解释一番，后者才明白他的能力既不是杀人灭口也不是毁尸灭迹，而是封锁记忆。
但饶是如此，莫雷仍有些迟疑：“这样好吗？”他总觉得这么独断的判定他人的生命乃至记忆，显得有些过于专横了。
“那你要怎么样呢？”时月平静的道。
莫雷迟疑一下：“至少，和当事人商量一下吧。”
时月笑了笑，蹲身将手按在苏眉额上，道：“没得商量，不管她是否同意，我都会消除她的记忆，当初程琛那件事，我若不是遭人威胁，只怕也会将你的记忆给消除掉，不过现在知道你是江湖中人，倒也省了事。”
莫雷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怒意，大声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你才是江湖中人，你们全家都是江湖中人！”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吐不快。
时月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你说的对，我们全家都是江湖中人。”严格的说来，卜门就是一个巨大家族，其分支伸展到各个角落，就算是旁支成员，也没办法避免一出生便身为江湖中人的命运。
莫雷闻言忡怔。
时月闭上双眼，开始回溯搜寻苏眉的记忆，一幕幕画面自黑暗的深处飞快浮起，纷纷扬扬的盖向他所在的位置，一旦接触却又好似泡沫一般粉碎消散，而时月则从其中读取主干讯息。
他一边闭目探索苏眉的记忆，一边道：“也许你认为我的做法太过独断专行，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假如询问当事人意见，试问有多少人会愿意被隐瞒被欺骗？我所做的固然有些不通情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暗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多么打破常规的存在？江湖绝非普通人能涉足之地，江湖人遵守的是江湖规矩，可就连这所谓规矩，是否遵守也需要看该人的品性如何，假如普通人涉足其间，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不论敌对还是好奇，普通人只要卷入江湖之中，都随时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就好像前阵子要给杜三报仇，想要对付程琛的那些人，一百多人，也不过翻起了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一听这话，莫雷全身僵硬：难怪他这几日给张中来打电话没有人回应，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他对张中来还算有几分好感，听闻此消息不由大急：“有没有人活下来？”
时月淡淡道：“程琛的异能是最擅长赶尽杀绝的异能，现场没有活口。”
莫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时月终于找到肯德基事件的起点，闭锁从那之后的记忆，接着对莫雷道：“我会把她的记忆封锁到有人摔进肯德基的那一刻，等她醒来时，就要靠你圆谎了。”
莫雷心中郁郁，随意点头应承，接着想想又觉不对，道：“等她醒来后，再去肯德基打工，发现我在说谎的话怎么办？”
时月微微一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们自然有其他的处理手段。”
磨蹭半天，莫雷总算肯放心将苏眉交给时月，宇文珂珂则被泥人抱走：泥人说他来晚了也算负有责任，理应为这小女孩尽一份心。
莫雷虽不放心，但若说让他来照顾小女孩，却更加不现实，只能由着泥人将小女孩抱走。
好容易待此间事了，莫雷才前往菜司名说的麦当劳，他到达的时候，蔡林二人显然已经在此等待良久，各种油炸食品的包装袋满满的堆了一桌。
莫雷细细一看，当机发现两人根本没在吃东西，反倒像是在糟蹋食物，汉堡只吃夹在中间的生菜叶，肉制品一律弃去油炸外衣，其他的食物也都是浅尝辄止，剩下大半扔在桌上。
见莫雷来了，二人举起可乐杯碰了一下，接着双双站起，走到莫雷身旁：“可以走了。”
三人各自默默不语，并肩走在街上，行在左右两侧的林秀菜司名一个相貌秀丽一个气质纯稚，风采卓然，唯独行在中间的莫雷因为刚从地底爬出来，显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莫雷才缓缓开口，问道：“那天程琛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林秀只告诉他程琛死了，却未将其他事一并告知，莫雷当时也只当菜司名出手干掉程琛是因为三叔的事，却不知原来程琛手头沾了如此多条人命。
蔡司名正要点头，林秀却插嘴道：“活下来一个。”
“谁？”
“张中来。”
※※※※※
在林秀的引领下，莫雷和蔡司名到了省医院，在路上，莫雷从林秀口中得知了杨扬因为想帮他而遇上程琛的事，只觉得愧疚不已。
原来这几日杨扬一直躺在医院中生死未卜，而他却因放下所有的心理负担，开开心心的轻松度日。
看见张中来时，莫雷更是惊异：这个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男人，真的是张中来么？
张中来坐在医院院子里的石椅上，衣服好似几天没换，皱巴巴脏兮兮的很是狼狈，脸上胡子拉碴，双颊瘦削显得颧骨突出，而他的双眼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莫雷看了不忍，上前叫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张中来才迟缓的转过头，嗓音沙哑：“是莫雷啊，有什么事吗？”
莫雷低声道：“中哥，你别这样。”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凄惨得像一只鬼，落魄鬼。
张中来惨笑出声：“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几天前杨扬在急救室呆了二十四小时才被推出来，但是这几天来一直很不稳定，一会发烧一会发汗，还时不时痉挛，就连医生也说不出杨扬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杨扬几天没醒，他也几天没离开医院，累了便在杨扬的床边趴着睡一会，偶尔出来透透气，却不料正碰见来找他的莫雷。
莫雷迟疑一下，求助的目光在蔡司名和林秀之间往复巡回，最后停在林秀身上：“林秀，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秀略一踯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程琛好像将那些变质的药品混在一起给杨扬注射了，具体会产生什么作用，在这方面我实在没有研究。”
药品的事张中来是知道的，他虽然已憔悴不堪，但还是很快从林秀这句话中听出潜藏的前提：林秀亲眼看着程琛加害杨扬而没有阻止……
他忽的站起来就要抓林秀的衣领，后者不闪不避，并指如刀在张中来颈上一切，张中来原就已虚弱不堪，遭此一击，当即晕了过去。
林秀出手极快，手臂伸缩几乎化作一道虚影，张中来昏倒后，他抬脚轻轻一撂扫过张中来小腿内侧，让张中来躺回到石椅上。
这一串动作做得极为隐蔽而自然，即便有外人看见这一幕，也仅仅会以为张中来站起来后又摔倒，完全不会注意到林秀的动作。
莫雷紧张的看着张中来，确定他只是昏睡过去后，才责备的看向林秀，问出了张中来没有问出的话：“你眼看着程琛对杨扬下手的？”
他很生气。即便在被万开袭击，发现林秀隐瞒真实身份，时月独断的消除别人记忆时，他也未曾如此生气过，这情绪甚至包含了一些失望和心痛，假如见死不救的人是别人，莫雷也许不会这么过度反应，但偏偏这人是林秀！
林秀神色有些冷傲，他淡淡道：“我有我的行事原则，不需要向你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