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让林秀如此戒惧的，暗世界排位No.20的蔡司名竟然是历代司命君中最弱的一个，那么他的先祖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啊？

震惊的同时，莫雷也对蔡司名生出一丝敬意。虽然在这之前，他也尊敬蔡司名，但那一来是因为蔡司名的力量强大，二来则是因为蔡司名救过他，他仅仅站在自己私人的角度，因感激而尊敬蔡司名。

可是现在却有所不同，现在的这一分敬意，乃是纯粹对着蔡司名的人格而发，曾经是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生活的莫雷，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敬重蔡司名这份心意。

瞥见莫雷神色变化，蔡司名忽然一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嘴上说着希望普通人不受伤害，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成。”说着他又望向窗外，“几年前我来到C市，在这里留下来，开始为自己的目标作筹划。”

“我选择时月作为我的代理人建立组织，搜集各地的年轻能力者来到这个城市，并不是因为时月有多么能干，也不是因为身边没有更出色的人才，而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卜门，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可以对外宣称那是在为卜门选拔人才，与我撇清关系。”

莫雷奇怪道：“为什么老师你不肯自己出面来做这件事，还不能让人知道你创建了组织？”

蔡司名道：“这件事便要从三百年前说起，我先前也说过，我的先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三百年前曾出过一位实力强大冠绝古今的人物，此人不仅有实力，也有智谋，他差点就做到没人能做到的事——一统江湖。”

能力者的派别，家族，组织数量众多纷杂，不一而论，从古到今，从来没有过谁能真正将能力者统一起来，即便是六十年前国难当头，能力者们奔赴前线，也不过是各自为战，想要压服桀骜不驯的能力者，需要超乎想象的压倒性实力，而他的那位先祖差点就做到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位先祖死去后，不少大的家族组织开始搜捕司命一族的其他人，务求将司命一族灭绝。”

莫雷闻言，先是吃了一惊，再想起蔡司名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就说明司命一族并未在往事中死去，而是尚有残存。

蔡司名道：“大约过了近二十年，司命一族几乎被斩杀殆尽，而新生司命者的能力也逐渐成熟，不断的给各门派组织带去死讯，最后司命一族和几大组织门派谈判协议，各组织终止对司命一族的追杀，而反过来，今后历代司命君都不能建立组织，以免旧事重现。这个协定世代有效，直到司命一族或者当初在场的所有门派组织都灭绝为止。但是现在，司命一族没有断绝，而当初的大部分组织门派也都还存在着，将此事作为辛秘世代相传。”

换句话说，假如他公开建立组织，就会遭到几大世家门派的联合封杀抵制，届时便不是只死百十个人的问题了。

蔡司名微笑道：“选择的代理人不合适，兼之我又有些操之过急，没能循序渐进，只强硬的制定规则，才造成程琛那件事。”在力量还较微弱的时候，程琛将他的野心收敛得很小心，除了为了夺回药物出手杀杜三外，几乎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可是林秀只给了他一瓶药，便令他被上升的实力冲昏了头脑。

他的口吻异常平静缓和，可莫雷越是听，便越觉得蔡司名像是在交待身后事或遗言，这感觉甚为荒谬，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这样的念头。

这样隐隐约约的不安着，莫雷终于忍不住打断蔡司名：“老师，这些和我都有什么关系？”

蔡司名没有立即回答，他细细的端详着莫雷，这个被林秀称为将来会拥有王道能力，仅仅在异能的道路上刚刚起步的少年，面上还有些天真的稚气，眼中满是诚挚和善良，仅仅因为他说了这些话，就在为他担忧……这些最宝贵的品质，不知道在经历江湖的波潮后，还能留下多少？

心中暗暗思忖着，蔡司名将手搭在莫雷肩上：“莫雷，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替时月的位？”

乍一听闻，莫雷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蔡司名又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才吃惊的道：“老师，为什么是我？假如想要强一些的助手，林秀不是更适合吗？”

林秀实力强大，思维缜密，蔡司名甚至赞了他两次“后生可畏”，为何蔡司名舍林秀不要，反而选择几乎什么都不懂的他？

蔡司名叹了声道：“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在选打手。”没有实力可以磨练，没有经验可以学习，但假如失去了最基本的道义、正直和善良，却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林秀长于谋算，就连蔡司名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机，但他所擅长的乃是诡道，固然可以取得一时的优势，却失却对大局的长久的把握。这样的人，或许是一个好的谋士，却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更何况，从林秀的眼神中，他看不到生命。

不管是别人的，还是林秀自己的。

蔡司名微微眯眼，样子有一点纯真：“要不要尝试一下？”说完这话，他看见莫雷对他鞠了一躬，便知道了他的答复，心中又是一叹。

莫雷诚恳的，抱歉的看着蔡司名：“老师，对不起，我很想答应你，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所以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乱做承诺，真的很对不起。”更何况，直到今时今日，他还没有做好卷入江湖之中的准备。

尽管万分抱歉，他还是不得不拒绝蔡司名的请托。

蔡司名轻松的笑道：“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楼下那位应该等急了。”

目送莫雷离开办公室，蔡司名的笑容逐渐凝结在脸上：有一件事他没有对莫雷说，那便是他为什么那么急切而强硬的制定规则，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想要找到接替的人选。

司命一族历代司命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能长久，不得善终。

每一代司命者，都好像被什么诅咒了一般，年纪轻轻便突然横死，有的是遭到意外，有的则不明不白的死去，能力越强，生命越短。

那位曾差点一统江湖的先祖，便是在二十三岁上原因不明的死去，其死状与被司命能力杀死的人一般无二，好似自己判决了自己的死亡。

在那位先祖之前和之后的每一代司命者，都几乎是英年早逝，最长寿的那位不过仅仅活了三十五岁。

蔡司名虽然是历代司命者中最弱的，却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在未来的一两年之内到来。

假如将这件事说出来，蔡司名几乎可以肯定，善良如莫雷一定不忍心拒绝一个垂死者的要求，可是他忽然间不忍心逼迫这个少年，不想逼迫他这么早就去面对如此残酷的江湖。

“我还有一点时间。”蔡司名低声道，“顺其自然吧。”